他記得突厥人的營地,因為之前「親自」去過。所幸他不用表現的太突出。有受害者跟隨指路,渴望復仇的隊伍沒費什麼勁就找到了突厥人,或者說他們留下來的帳篷。帳篷都是空的,異教徒沒舍得丟下俘虜和財物,都帶走了。桑切斯在一處草叢里找到了他的「斥候」,身首分離的尸體下面壓著一個女孩,基于不死生物的本性,他不太確定這位曾經的爸爸是想保護女兒,還是吃掉她。
女孩背上插著三支箭,成了練習的箭靶。
父親被砍了頭,沒法再用了,女兒還行,她死在突厥人手里,生前受盡凌辱,假如有機會報仇,女孩會很高興的吧。桑切斯差一點就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和什麼人在一起。
死靈術在任何國家都是絕對禁止的,至于普通魔法,最好別在動不動就畫泰拉之矛的信徒面前施展。真可惜,他本來能夠找到那些女孩的。桑切斯彎腰替女孩合上眼楮。
至少你見到了自己的爸爸……
「先生,我找到異教徒往哪里跑了。」一位戴著羽毛氈帽的中年人向史蒂文報告,態度非常恭敬。除了布魯諾大兒子閃亮的護甲,跟他自己腰上掛著的嶄新長劍也有點關系。
哦,對了,我都忘了獵人的存在。
法蘭克這邊全是男性,異教徒卻拖著女孩和馱馬,貪婪害了他們。追擊只持續了大約兩里地,步行的桑切斯看不真切,他突然听見布魯諾家的男孩放聲高喊,其他人瞬間就明白了。
報仇雪恨!這些人不再去想疲勞,或者死亡。人們一窩蜂的沖向前,異教徒的弓箭射倒了一馬當先的史蒂文,小伙子表現出了過人的毅力,他馬上從受傷的坐騎旁爬起來,步行沖鋒。復仇的隊伍撲向突厥人,加上被俘虜的女孩,對異教徒形成了五打一,甚至六打一的絕對優勢。
等氣喘吁吁的桑切斯跑到,戰斗已經進入收尾階段。幸存的突厥人有兩個,被喝令跪在地上。史蒂文大概是騎士小說讀多了,他不允許大家傷害俘虜,哪怕只是揍一頓都不行。
「我會把他們交給下一個地方的行政長官,由他審判發落。」年青人說的一本正經,男人們雖然恨得牙癢,也只能听他吩咐。老布魯諾家的武器豈是白給?
在所有人來得及反應之前,被解放的女孩撿起丟在地上的彎刀,圍著俘虜沒頭沒腦的亂砍。姑娘們邊砍邊哭,異教徒叫的沒了人聲。
史蒂文看得目瞪口呆,過了好一會才想起來阻止。突厥人早被砍碎了,成了地上兩灘難以分辨的碎肉。女孩們丟下彎刀,抱頭痛哭,只有泰拉知道可憐的姑娘經歷過什麼。一群大男人搖頭嘆息,這本是一場大勝,心猿意馬的異教徒除了射死一匹馬,劃傷了幾條胳膊,臨時拼湊的討伐隊連重傷員都沒有。
然而哭泣的女孩提醒了眾人,他們都失去了什麼。
遠處揚起的煙塵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史蒂文大喊著下令,儼然把自己當成指揮官。高速接近的騎兵舉著一面巨大的白底鳶尾花旗,是王室的旗幟。
要是在帝國,所有人應該收起武器,擺出恭敬的姿態。但這是法蘭克,無人收劍,史蒂文甚至推搡著拿長矛的人站到第一排,擺出戒備的架勢。
緊隨著鳶尾花旗的是本地封臣的旗幟,一柄插進大地的劍,代表了統治阿爾薩斯的米奈希爾家族。為首的騎兵分成兩路,把隊伍圍在中間。討伐隊的男人護住剛救下的女孩,握緊了武器。桑切斯悄悄捏住口袋中的白骨,死掉的突厥人有二十個,能稍微彌補下雙方的實力差距。
騎兵分出一個空隙,讓給後面的騎士,他掀起面甲,露出張須發皆白的老臉。
「我是泰瑞納斯米奈希爾,統治本地的伯爵,我要求你們說明不經允許來到我領地的意圖。」
史蒂文撥開眾人,月兌下頭盔鞠了一躬,「我是加來城商人布魯諾之子,史蒂文,見過大人。」史蒂文表現的不卑不亢,舉止得體。兩人又交談了幾句,看得出老頭很欣賞他。地上那些黑卷毛大胡子的尸體和哭泣的女人足以說明問題,伯爵一揮手,騎兵散開了。
「年青人,你跟隨哪位騎士?」史蒂文正要領著大家走,又被伯爵叫住了。
他臉紅了,惹得伯爵哈哈大笑,等伯爵笑完,史蒂文的臉紅到擠得出血。
「我這里需要好小伙,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若非盔甲壓身,桑切斯看史蒂文當場就要跳起來。年青人鄭重其事在伯爵馬前單膝跪地,恭敬的低下頭,這引發了伯爵新一輪大笑。
「起來吧,小伙子,等我們找個正式的場合。」伯爵以和年齡不符的敏捷跳下馬,拉起年青人大力拍著他的肩膀,「現在,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你不會剛好帶著打火石吧?」
史蒂文疑惑不解,桑切斯也莫名其妙,只是黑袍巫師在隊伍里太不顯眼,沒人留意他。伯爵的騎兵都帶著火把,而且點燃了,可這會是上午啊。當兵的把突厥人的尸體搬到一堆,又分出人去找柴火,雖然莫名其妙,難民也搭了把手。閑著的士兵也不是真正閑著。他們拿著武器,尖端對準了尸體,仿佛那些死人隨時都會跳起來。
這里有同行,很厲害的那種,劍拔弩張的架勢提醒了桑切斯。柴火找的慢了點,來不及阻止突厥人「死而復生」。兩具尸體滑下尸堆,以極其別扭的姿勢站起身,好像蓄勢待發的毒蛇。
「啊!」女孩的尖叫比活尸本身更令人頭疼,沒等難民隊伍反應過來,伯爵大步走向前,出劍與劈砍一氣呵成。他解決了一具,為了給以後的領主大人留下好印象,史蒂文趕緊跟上,可他用的是與活人對戰的辦法,突刺洞穿了活尸的肚子,這並不能讓突厥人再死一次。僵尸掐住史蒂文的脖子,張嘴欲咬。
桑切斯從側面捅進了活尸的腦袋,目標太專注于攻擊史蒂文,破綻大到即使法師兼鄉村藥劑師也能擊中。
「必須打頭。」黑袍巫師拉起了年青人,也為自己贏得了伯爵的注意。
「你是帝國人?」伯爵伸出了手,桑切斯糟糕的口音賣了他。
他趕緊把手遞上,伯爵身份高他太多了。
「歡迎來到阿爾薩斯,我這里正需要勇士。」伯爵對桑切斯,也對其他男人說。
他這才注意到,並不是每一位騎兵的盔甲都是那麼合體,頭盔之下的臉龐也有長滿了皺紋的中老年。伯爵發出的不是邀請,而是征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