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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萊格拉斯•綠葉

蠻族越來越囂張,仿佛攻擊羅馬人還不夠似的,連帶著打起了精靈的主意。弓箭和魔法已經阻止不了侵略者,好幾次游騎兵都陷入了艱苦的肉搏戰。

每倒下一個精靈戰士,都讓他痛徹心扉。

人類才能活多少年?等到精靈度過兒童時代,踏進青春期的門檻,很多同時期的人類已是垂垂老矣,搞不好都死了。萊格拉斯綠葉深知這一點,他舉起手,攔住了欲躍出森林追擊逃敵的部下。

「到此為止!」星辰詠者的兒子一言九鼎,游騎兵再不服氣,也得听命行事。

與生俱來的權力嚇得住新兵,但不是人人都會俯首帖耳,比如這位游騎兵的隊長。

「不給野蠻人足夠的教訓,下次還會有更多的亡命徒過來。」隊長說到了點子上,很多人出聲附和。

「魔法屏障就快完成了,到時候就算來幾千幾萬人也不怕,無意義的殺戮別做。」隊長鐵青著臉不說話,萊格拉斯也懶得爭論。臨走時,他又強調了一遍,絕不允許主動出擊。

永恆之森是神賜給精靈的棲身所,金屬龍尊重這一點,然而一旦出去,盤旋在雲端的金龍銀龍,可不介意給膽大妄為的精靈一點教訓。

蠻族大軍只是精靈遇到的麻煩中的一小部分,父親的疾病讓他提前扛上了重擔,星辰詠者連續三個星期未出門了,他的身體狀況對外保密,趕在這個節骨眼上,一點風吹草動都能出大亂子。大權在握的感覺是不錯,但他也希望弟弟能出來幫自己分擔一點,而非把時間花在女人身上。

弟弟遺傳了父親的體質,嬌弱的如同迎風楊柳,加上新認識的宮廷女畫師,假如他沒有臥在床上咳嗽,就是跟那女孩子膩在一起。

算了,我能指望他什麼?當指揮官?光是想象弟弟穿上盔甲的模樣就讓萊格拉斯忍俊不禁。

他跨上馬,在隨從的簇擁中騎向後方。城里同樣有堆積如山的事需要他處理,為了節省時間,萊格拉斯在馬鞍上啃了點干面包,權當吃過午飯了。

負責設立結界的大法師等著與他會面,這好辦,他和父親商量過,會滿足法師的一切需求,只要這道魔法邊界有法師吹噓的一半好,精靈都能永享和平。而另外一件事嘛,就沒那麼輕松了。

「將軍閣下,你不能進去!」書記官的叫喊和門被推開是同時發生的,萊格拉斯跟大法師才說到一半,見來人氣勢洶洶,法師之首自覺的退到一邊,將談話的位置讓出來。

他都忘了羅馬人在城里有為數眾多的同情者,這位法師也是其中之一。

萊格拉斯趕在對方靠近之前,先行壓住心里的厭煩,換上了禮貌性的微笑。

「瓦盧斯先生,我能為你做什……」

「哦,夠了,我的部下今天說被你們的人趕出了營區。」瓦盧斯的心情糟糕透頂,早把外交禮節給忘了。

「那是我父親劃給羅馬人暫時避難的地方,不是你的軍營,將軍。」萊格拉斯暗罵性急的部下,原計劃里沒那麼快跟羅馬人翻臉。

「我知道,我也很感激,可今天發生的事只能說明,你不打算遵守星辰詠者與帝國定下的盟約。」將軍煩躁的揮著手,他連原地冷靜幾分鐘都做不到,瓦盧斯不停的走來走去,像極了籠中困獸。

退到角落椅子上的大法師抬起了頭,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想干嗎,萊格拉斯悄悄做了個手勢,讓大法師等等。被羅馬將軍當面質問已經夠遭了,他不想再被自己人插上一桿子。

他被迫給了將軍一些保證,將瓦盧斯打發走。羅馬將軍走走停停,時不時回頭,顯然並不信服。

「請原諒,但我必須問,你打算趕走難民嗎?」將軍的背影剛消失在走廊盡頭,大法師便迫不及待拋出了他的疑慮。

「是的,永恆森林很小,除了精靈容不下其他人。」萊格拉斯不會向同胞撒謊,特別是計劃的關鍵人物。

「那……難民里面不單單是軍人,也有家屬和跟著撤退的普通人。」大法師瞪圓了眼楮,震驚的聲音都在顫抖,「外面到處是蠻族,這些人出去絕無生路。」

「我請求你慎重考慮!」

正是因為這群羅馬人太多,我才不能留下他們。以人類的出生速度,只需一百年,不,短短五十年,永恆森林就得換主人。神罰即將投向大地,等一切過後,誰知道外面還能剩下什麼?未來幾百年,我族都得靠腳下的土地休養生息。

可你看不到這一點,我的同胞,因為一時的仁慈,到時候又要在結界里面大打出手嗎?

有些事必須去做……

然而他沒法與人分享內心的想法,造物主在夜里降臨到夢中,告知了他將要加諸在世上的種種苦難。羅馬人雖是泰拉的直系後裔,可神仍要懲罰這個狂妄自大的民族。

一場浩劫會席卷西方大陸,而永恆森林將會是其上的方舟,只要精靈對羅馬的隕落袖手旁觀。神如此說道,閃爍著金色光芒的灼熱視線落在他身上,威壓之下,萊格拉斯不由自主的匍匐在地。

他答應了,艱難的咽下這份屈辱。萊格拉斯理解了東遷的同胞,那不是逃離故土,而是追逐自由,世上的生靈並非諸神的扯線木偶!

「我會……」謊言都到了嘴邊,他硬忍回去,一個謊話後面跟著另一個,他不打算成為靠欺騙維持統治的人。

「我會給羅馬人盔甲武器和糧食,讓他們有一戰的機會。」這話說完了,他自己都覺得可笑。

蠻族的軍隊加上天上的金屬龍,羅馬人一旦走到空地,永恆森林外圍將會有場大屠殺。大法師拂袖而去,他也同樣做不了什麼,編織結界需要上百個精靈法師通力合作,他連一個學徒都派不出來。

「殿下?」書記官推門的那一剎那,他差一點點就要爆粗口了。

萊格拉斯的凶相嚇慘了小女孩,那張俏臉在門後消失了一會,又帶著極大的決心重新出現。

「你該吃晚飯了。」書記官鼓足勇氣,總算把話說完。

他猛然驚醒,原來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坐在椅子上睡著了。精靈本不該對時間的流失太過敏感,但世事艱難,非得爭分奪秒不可。

為了省事,他是在辦公室吃的飯,期間又有人推進來一面大銅鏡,他只好把吃到一半的飯菜讓書記官收了。跟遠在大陸最南端的同胞交談,是不能滿嘴油膩,失了禮數。

年輕的學徒念出咒語啟動銅鏡,走時順便關上了門。

銅鏡閃了幾閃,卻熄滅了,他一陣狂喜,這是魔法結界逐漸完成的標識。萊格拉斯懶得再去叫幫手,他走上前扶住魔法道具的頂部。

「現!」他說起了很久未用過的母語。

「萊格拉斯,我的老朋友。」

詠者的兒子條件反射的皺起眉頭,這些天除了瓦盧斯,就數凱蘭迪爾最讓人心煩了。他坐回桌後,被迫擠出了點時間去听凱蘭迪爾的「大計劃」。

哪怕他有一百個不贊成,這也是得到了精靈王庭支持的,他非听不可,留在西方大陸的精靈本就稀少,承受不起又一次分裂。

啊,我死了嗎?

在短短的一瞬間,他再次感到了解月兌。他的靈魂當了個旁觀者,冷眼看著歐菲莉雅補刀,巴不得黑暗精靈弄得更徹底一點。切菜的餐刀捅進心髒,他感到身體輕了。靈魂開始飛升,帶著凱蘭迪爾沖向諸神的領域。

和以前那幾次一樣,靈魂都沒能飛出屋頂便被硬拽回來,好像有條精金打造的鎖鏈拴著他。

傷口首先愈合,心髒很快恢復跳動將血液送向全身,他再次睜開眼,又一次用鼻子呼吸。魔法能修復他的身體,可補不了衣服,凱蘭迪爾懊惱的瞪著衣服上的破洞和血跡,一把扯掉丟在地上。

這就是為什麼我需要一個活人陪伴!凱蘭迪爾赤條條的走進臥室,重新抓了件衣服。人類的品味很糟糕,而他出門購物的次數也極其有限,滿意的款式一件不剩。他穿好上衣,對著緊身褲發了會呆,裁縫看不穿經過魔法偽裝的面貌,便極力阻止這位「貴族老爺」誤入歧途,說長袍是僧侶和窮鬼才穿的。

或者,裁縫壓低嗓門,還有卑鄙的巫師。

為了顯得自己符合魔法偽裝的面貌,「貴族老爺」只得買了襯衣和褲子,加上一頂帶羽毛的寬檐帽。

好嘛,我還真像個人類,他對著鏡子照了照。手模著脖子上的傷口,歐菲莉雅心狠手辣,恨不得把他頭割下來,如今白皙的皮膚上連多余的紅點都未留下。

「我是死不了的,你這小叛徒。」他自言自語,幾百年獨處的時光令他熟練掌握了這門技能,可以自己跟自己聊天,爭論,乃至開玩笑。

他閉上眼,將意識投射出去,城里的每一棟建築,乃至每一粒灰塵,都是他的觸角。

「啊,找到你了,小壞蛋。」

通過一具破損的雕像,他看到歐菲莉雅在某棟房子里點燃了篝火,火上的鍋中炖著從他家里偷出來的肉。一百種折磨主母的辦法涌進了他的腦子,每一種都讓精靈感到愉悅。

他抬起手,那棟房子抖了下,險些打潑鍋里的湯,黑暗精靈疑惑的到處亂看。

精彩的還在後面呢,城市既是他,他既是城市,凱蘭迪爾將意識沉的更深一些。

「比起折磨一個女人,你就沒別的事做了?」心中冒出了一個聲音,這讓他無比懷念,懷念從前那位樂觀向上,心地善良的精靈法師。

「好吧,如你所願。」凱蘭迪爾向年輕時的自己讓步,把精力轉向別的地方。

他很快看見了一個穿著紫色法袍的人類女法師和走在前面的騎士,他忽然記起來,弗蘭維烏斯也是穿著紫色的長袍。

「我的老友啊。」

他笑的很傷心,以至于帶下了幾滴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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