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知道女神為什麼要我來這里了,就是為了斬殺巨龍。」精靈說完,便埋頭整理自己的裝備。其實她也沒剩下什麼,長滿菌類的下水道截留了不少財物,只留給她一把劍。克里斯蒂娜已經算好的了,蘇菲的法袍爛的太厲害,地精女人為了修補關鍵部位,利用了在地精看來「毫無必要」的超長下擺。
等貴族小姐終于出了地精的蘑菇房,她一度沒法抬頭。長年窘迫的地底生活改變了這群佣人的後代,他們給蘇菲補好的袍子下沿只到膝蓋。
看著大小姐雪白的小腿,礙于對方的身份,湯姆忍了又忍,才沒吹口哨以示欣賞。為了行動方便,地精裁縫還在一側開了個直到大腿根的叉,獨眼龍第一次發現眼楮不夠用了。這身打扮,比聖艾迪安作風大膽的酒館女侍更過分。
一如既往,瓦蘭認為所有長腿的女性,包括這個叫克里斯蒂娜的精靈都丑絕人寰。嗯,也許納索姆還有點救,只要她再矮再胖些,就完美了。
所以即便他佔據了最佳的偷窺視角,一轉頭便能看見貴族小姐的襯褲。瓦蘭卻無動于衷,一舉一動堪為全法蘭克紳士的典範
精靈大小姐的屠龍故事破綻百出,最大的漏洞就是所謂的「破邪斬」。以前如何矮人懶得較真,可她現在連個擦破皮的小傷都治不了,哪來的能耐施展更高階的神術。
但……不是女神要她來的嗎?矮人偷偷打量著精靈,怎麼看這位尖耳朵丫頭都不像個說謊精。希望你的女神不只出現你的夢里,矮人扣好了他的背包,又騰出手幫奧拉整理行裝。年輕一代的矮人在人類中長大,女孩變得喜歡留長發加涂脂抹粉,男孩里面竟然也出了立志要當歌手的軟腳蝦。
作為鐵砧一族未來的族長,卡拉克-赫恩合法的王位繼承人,瓦蘭鐵砧必須加快收復故土的速度,在所有族人都變成「只是個子比較矮的法蘭克人」之前。
賈維自願擔任向導,帶大家對鼠穴發動一次決定性突襲。老地精之前數次自我介紹,都沒人在意,到了此時此刻,大家才注意到,這些地精都有著法拉克人的名字。
「你這麼熱心的幫我們,不會是想消滅了老鼠,好獨佔號角堡吧?」作為原住民,瓦蘭對任何可能窺探他祖產的嫌疑人都保持高度警惕。
「看看我,看看我們,鐵砧先生。」賈維的同胞站在蘑菇房前,母親抱著孩子,眼楮里滿是期待,老人忙于收割能夠食用的菌類,顫顫巍巍,每次彎腰都仿佛是最後一次。綠皮掙扎求存的淒慘模樣不忍直視,「我們不想要你的秘銀,地精只想離開。」
他最後那句︰「去一個能包容我們的地方。」微弱到幾不可聞,精靈耳朵一晃,只有她听見了。
按照地精的說法,就在兩百年前號角堡陷落後,邦國的獵巫運動與排斥異族是同時發生的,而且愈演愈烈。
獵巫的目標從鑽研死靈術惡魔學的極個別,擴散到整個法師階層。種族清洗則從剔除軍隊中服役的獸人,變成了針對所有非人種族。連矮人難民都受到了波及,要不是雷諾男爵的慷慨,加上對卡拉克-赫恩故土難離。矮人本已準備長途跋涉去埃爾茨山脈,投奔那里的親族。
啊,瓦蘭突然明白了,難怪母親在抵達聖艾迪安前,從未卸甲,也不準孩子們到處亂跑。
那幾年,異種族和施法者的存在本身就意味著死刑。不同之處在于,教會蓄謀已久,早盯上了法師,基本做到無人漏網。對于綠皮算是意外的附帶傷害,只是國王與各地貴族也沒盡力阻止便是。
賈維的祖先是進入號角堡的極少數幸運兒,大部分逃難者都死在暴民的刀劍之下。等這幫外地綠皮到了矮人遺棄的要塞,才發現這里之所以人跡罕至,是有原因的。若不是遇到早前的地精管家克洛伊,他們會被老鼠吞噬殆盡。
鼠輩精于挖洞,地精也不差,賈維領著冒險隊深入了迷宮般的鐘乳石叢林,克里斯蒂娜听到地精在數數。走過的鐘乳石柱上,也有發光磷粉所刻的字母。賈維說的對,地精是有文字,直接照搬了法蘭克語。
在標著「一百一十三」字樣的岩石下面,還多余寫了個「出口」。
老地精拿手杖敲打著鐘乳石,直到听到了疑似空心的回聲。男性佣兵合力推開一塊矮人大小的岩石,顯出了一個黑黝黝的通道。
「又是下水道?」蘇菲的語氣充滿了不確定。考慮到她曾是隊伍里穿的最多的人,如今卻像個急于招攬顧客的站街女,貴族小姐的遲疑可以理解的。
「這不是用來排穢物的,」地精拍著兩側支撐洞口的石塊,「是交通壕,連接別的營地。
賈維撫模岩石的姿態很是懷念,語調又頗為傷感。精靈不由得多問了一句︰「其他營地?」
「我們的祖先也曾經戰斗過。」老地精抹掉了滑下眼角的老淚,「當年逃進號角堡的地精加上獸人,有四五千之多。現在只剩下了這麼點。」
「撲通」一聲,納索姆被一塊凸起的岩石絆倒了,她雖然表示自己沒事,可蒼白的臉色卻不是摔跤引起。她在害怕,難道我不怕嗎?克里斯蒂娜握緊劍柄,跟著矮人鑽進了洞。
響應大地之母的召喚,我何懼之有?
洞內挺高的,賈維說的沒錯,這種高度是為了方便獸人。他們都死了嗎?克里斯蒂娜沒有答案。燈油早用完了,所幸還有個法師,等蘇菲施展完夜視術,佣兵們跟上了精靈的腳步。
騎士很緊張,兩天沒有進食的他全靠意志力強撐才沒昏倒在座位上。巨龍變成的黑發女人看起來三十出頭,正是女性能兼有美貌與智慧的年紀。可他知道龍很餓,光看她老在不自覺的啃手就明白了。法蘭克沒受到前些年巨龍戰爭的波及,只有部分騎士響應教會的號召,去支援帝國。讓沒能拿到那份榮譽,公爵樹敵太多,勻不出人手。教會對此並不滿意,這也是政敵在國王前攻擊他的理由之一。
讓對龍類的知識來自于混進公爵領的吟游詩人。雖說詩人都有騙吃騙喝兼拐跑貴族女兒的癖好,這讓從業人員的品行飽受質疑。但不止一個詩人聲稱,巨龍以人類為食。在女人又一次咬指甲後,讓再也忍不住了。
「龍,不,我說女士。」黑夜瞪了騎士一眼,迫使他改口。這頭龍似乎有某種程度的認知障礙,被當作人類對待她才高興。
「嗯?」龍肯定餓得夠嗆,說話的同時,一股清口水順著嘴角滴到了桌子上。
「你打算什麼時候吃我。」讓干脆直說了,這總比揣揣不安的等死強吧。
龍楞住了,等她終于留意到嘴角的消化液,趕緊笑了兩聲捂住嘴,顯得很不好意思。
「我不吃人。」嘴里含著口水導致吐字不清,也讓她很沒說服力,可只看她的黑眼楮,巨龍是很真誠的。
沒等騎士松口氣,龍又跟了一句︰「只要我能盡快出去。」
龍召喚出的是一個小家庭用的圓桌,中間點亮了同樣是魔法變出的燭台,這讓兩「人」之間無論是距離還是氣氛都變得曖昧不清。巨龍的女人形態身材很不錯,她穿的衣服樣式有點古舊,可也加進了時髦的低胸露肩設計。
黑夜雙手托在下巴上,上身前傾,讓不小心看了眼,其中乃是又白又粉,騎士趕快移開了目光。他可是個正派人,一位模範丈夫。
何況,沒人會瘋到對一頭隨時可能吃掉自己的龍發情。
在年景好的時候,龍眠只是提供給龍類社會中的罪犯,以此取代死刑。可如今,卻成了同類安身立命的本錢。
因為該死的教會,人類將舊帝國的覆滅怪到龍頭上,巨龍自持強勢,也沒把那些揭竿而起的小東西放在眼里。等龍反應過來,毀滅來自于神的意志時,一切都太晚了。
是啊,我們太強了,天界諸神怎麼會喜歡呢。總怕我們有朝一日,振翅高飛沖入神域,取而代之。
黑夜數不清她龍眠過多少回了,算下來,加起來有上千年了吧。她身體很好,保持了青春,魔法和力量絲毫未損。但記憶力免不了混淆,她確實活在當下,可同時又分出了些靈魂游移在過去。
「女士?」這口音讓她想起了自己心愛的角斗場冠軍。黑夜很浪漫的,要不是顧忌當時的社會輿論,她都要跟他結婚了。
「叫我小姐,我還沒嫁人呢。」巨龍想也不想,亮出了光溜溜的左手無名指,一句舊帝國通用語月兌口而出。
岩洞里是無風的,因此味道很難消散,一股從某處飄來的臭味將黑夜拉回了現實。還好,這男人一臉呆樣,他壓根听不懂舊帝國的語言。
巨龍順手遮住嘴假裝咳嗽,掩飾自己的失態。
那該死的法師力量太強,沒準都超出了人類的極限,竟然能把她,偉大的安東尼婭小姐困在這岩洞里。
可現在既然被咒語限制的人類能進來,那詛咒也差不多該結束了吧?
黑夜研究過這個法術,瀕死時憤怒和恐懼扭曲了祈願術,將要塞變成了只進不出的荒墳。但她也在法術里找到了一個漏洞,只要消滅了法師最後一眼看到的敵人,詛咒便會打破。一個是殺她的人,考慮到人類短的可笑的壽命,凶手早就死了,這是其一。
其二,她當時是來支援矮人的,所以那群毛球非得統統殺光不可。
黑夜很強大,可她沒辦法事必躬親,鑽進鼠輩挖出的無數地道把它們揪出來干掉。所以她沉沉睡去,並交待老鼠。
「遇到敵人,就叫醒我。」
老鼠肯定也是心懷鬼胎,對她的命令陽奉陰違,私下試過無數次沖出要塞。兩百年的時間里只喚醒過她兩次,上次是被獸人打到了老巢,安東尼婭不喜歡綠皮,獸人又拒不承認她的地位,巨龍一怒之下把綠皮給滅了。
現在她又醒了,因為鼠輩遇到幾位特別的冒險者,被殺的雞飛狗跳。與上一回不同,黑夜為這次相遇,準備了好久。
老鼠怎麼形容她的?噴香噴香,耳朵尖尖的怪女人?想必就是那位沒了神眷的聖騎士吧?快來啊,克里斯蒂娜,你才是我親選的冠軍勇士。
千里傳音,操縱夢境,那可是安東尼婭的拿手好戲。
至于面前這位戰戰兢兢的人類,巨龍無趣的嘆了口氣,無論是用來上床還是聊天,都會很無趣。
「這位先生,你還沒告訴過我你的名字呢。」黑夜咽下了洶涌分泌的唾液,決定物盡其用,好好讓這男人給她補補課。
外面什麼樣,她可是好奇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