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副漆成白色的鎧甲她已穿了十年之久,從未想過有月兌掉的一天。克里斯蒂娜拿起了胸甲,上面有一道劃痕,是彎刀留下的。可笑的薄刃刀片無法洞穿聖騎士的精工甲,不過突厥人本也沒打算反抗。
有著一頭黑色卷發和大胡子的男人跪在地上,把武器放在身前。可是精靈揮劍就砍,他剛好來得及重新拿起武器,做了一次無用的掙扎。突厥兵倒下了,到死都沒來得及穿上褲子。
難道我要饒了這些人皮畜生?過去了三天,克里斯蒂娜並不後悔,只是每天醒來要重新穿上白甲,對她也是一種折磨。
一個不能施展神力的「聖騎士」,維持著虛假的表面形象,無論對別人還是對自己,都是欺騙。
然而難民里能戰斗的人屈指可數,精靈也沒有別的盔甲可穿。瑪雅說服了克里斯蒂娜,如果突然月兌下白甲,宣布她不再是個聖騎士,對這群已遭遇太多不幸的難民會是一個多麼沉重的打擊。
是的,表演吧。精靈扣緊胸甲的皮帶,綁好了臂甲,再掛上符文劍,她又一次全副武裝,隨時可以奔赴戰場。
幸運的是,公主的斥候找到了他們,克里斯蒂娜不需要戰斗了。她要做的就是站在路邊等待,除此之外,她不知道還能干什麼。
受了修女的啟發,守夜過後的第二天她不吃不喝,等到了晚上營地里的人都睡著了,精靈跑到一條白天就選好的小溪邊。再三確認了沒人跟來,她月兌光衣服,用一個木桶舀起水,任由冰冷的感覺流便全身。
她頭發都沒擦,只弄干了身體。克里斯蒂娜找了一片隱蔽的小樹林,雙膝跪地在胸口畫了個泰拉之矛,開始了祈禱。她記不清堅持了多久,因為第二天她是在地上被矮人推醒的。
心煩意亂的她沒有理會矮人,帶著滿頭的斷枝落葉跑回了營地。克里斯蒂娜總算明白了一件事,泰拉不再回應她的祈禱。
維多利亞不是個善于察言觀色的人,皇室公主高高在上,她沒這個必要。見到了等待多時的精靈和法師,公主笑逐顏開,很高興又找到了她的「姐姐們」。
公主接見了艾拉,考慮到她本人並未對帝國犯下罪行,又是個受害者,維多利亞詢問了她以後的打算。
瑪雅提前警告過她的同胞,黑暗精靈雖然拒絕屈膝下跪(蘭斯洛特爵士拔出了劍,又被史蒂夫按住了),但也勉強拿出了平等交談的態度。
「我還沒想好。」她的回答似是而非,故鄉已沒有她的容身之處,而人類又普遍對黑暗精靈抱有敵意。至于信仰方面,盡管得不到羅絲的回應,可她也不想轉投大地之母門下。
黑岩城第二十家族的艾拉斯卓不知她該何去何從。
與異種族人交談只是出于好奇,加上禮貌。公主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既然維多利亞找到了她的白騎士,那麼,就該上路了。
一段將被後世傳頌的故事正等著她,雄獅的孫女亦有不輸于祖父的志向。為此,維多利亞做了不少安排。
不贊成我的策略,那就去率領步兵吧。她攆走了以托馬斯為首的一批老成持重的騎士,公主要拯救她的人民,打敗入侵的異教徒,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回到都城。怎麼能被一群沒了進取心的中年男人給拖住。
「矮人先生,放寬心吧。克里斯蒂娜小姐是個好戰士,我看得出來。」桑切斯跟弗林特也算老相識了,知道兩人的關系,他安慰著憂心忡忡的矮人。
「誒,你說的對!」矮人確實擔心,但他絕對不會承認的,可他又沒本事跟上騎兵急行軍的速度。
弗林特爬上了馬車,他,桑切斯和魯比,還有一批靠繳獲武裝起來的男人,就是這個難民車隊僅剩的護衛了。要不是有公主再三保證,後面路上沒有敵人,這群擔驚受怕的農夫沒準會調頭跟著軍隊前進。
矮人坐在桑切斯旁邊,陪著黑袍法師駕駛馬車,他回過頭想最後看一眼,騎兵早已消失在道路的遠方。矮人長嘆一聲,他破例向著人類的神,大地之母送上了無聲的祈禱。
請保佑克里斯蒂娜,我的傻女孩……
當天下午,前出的偵察騎兵就發現了異教徒的劫掠隊,公主興奮的發抖,她迫不及待的下令出擊。
突厥人的馱馬綁著掠奪的財物,他們走在道路兩側,把抓來的俘虜夾在中間。騎士團沖了上去,這幫強盜大吃一驚,幾乎沒做抵抗就逃跑了。
不顧蘭斯洛特爵士的阻攔,維多利亞催動坐騎參加了戰斗。過程太順利,連她也忍不住。做了無數次的馬上練習,卻不能學以致用,換做誰都不會甘心。
盾牌綁在左臂,右手握槍,槍桿夾在腋下以克服馬鞍上的顛簸。離那個突厥人越來越近了,她瞄準了後背的位置,略微抬高。心髒應該是在這里吧?公主想著。
逃跑中的突厥兵從馬上轉身,手里的弓被拉開了。眼看被明晃晃的箭頭指著,公主趕緊舉盾護住臉,突厥人沒射她。坐騎像是撞上了一塊岩石,前進勢頭被硬生生的止住,躲在盾牌後的維多利亞失去了平衡。中箭的馬兒嘶鳴一聲,身子一歪把公主甩了下去。
「禁衛軍,保護公主!」蘭斯洛特爵士就在公主身後幾步的位置,他向著突厥人猛沖,準備阻止進一步的傷害。
一擊命中的敵人沒有停留,看到了對面的反應,他明白射中了一個不得了的大人物。突厥兵把手里的弓朝著蘭斯洛特爵士扔過來,趁機逃的不見蹤影。爵士停下馬,拉起了公主查看傷情,除了有點頭暈眼花,維多利亞安然無恙。
站在滿地的突厥兵尸體上,被解救的農夫感激涕零,真心實意的祝公主長命百歲。維多利亞興奮極了,再一次感覺到自己,不,祖父的英明。
告知了難民安全的方向,騎士團繼續前進,這只是被擊潰的第一個掠奪隊,還剩下很多到處作惡的異教徒。
接下來的兩天就像書本上寫的那樣,突厥人化整為零的劫掠隊不是正規軍的對手。騎士們拿下了一場又一場的勝利,以至于維多利都懶得向喊她名字的人揮手致意了。
經歷了連續行軍和作戰,維多利亞自己都差點在奔馳的馬背上睡著。考慮到她從那次被射下馬後都是處在安全的觀戰位置,其他人的情況只怕更糟糕。公主取消了第二天下午的行動,下令扎營休息。
騎士們啃著肉干,就著隨身攜帶的葡萄酒,草草結束了進食,烹飪和照顧馬匹這些工作本該由隨從完成,但為了行軍速度,幫手都落在後面。有些騎士累到帳篷都懶得搭,給馬卸下了鞍具後,裹住毯子就地一趟,很快睡著了。
大多數人疲憊不堪,但不是所有。
「跟那個人類女孩說,要她停止進攻。」瑪雅在去公主帳篷前的路上遇到了艾拉,她的同胞神色嚴峻,不再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不遠處的禁衛軍轉向她們,皺起了眉頭。瑪雅只好帶著艾拉走到一邊,兩個黑暗精靈用人類听不懂的語言交談,由不得別人不胡思亂想。
「要叫公主。」瑪雅糾正了稱呼,她是為艾拉好。
「好吧,公主。」艾拉的語氣里多了調侃的味道,「你的公主殿下是有多蠢,才會像個瞎眼的地精那樣一頭鑽進陷阱里。」
這也是我去找她的原因,但瑪雅沒法承認,她不想讓艾拉把人類都看成傻瓜。
「她也許有別的目的。」修女為公主辯解。
艾拉雙手抱胸,一臉捉弄人的表情,她轉而用上了手語,一連串眼花繚亂的手勢過後,她抬起食指繞了一個圈,沒等瑪雅做出回應,艾拉轉身走了。鑽進營地一角的小帳篷,她拒絕與別人同住。
那個意思再明白不過了,黑暗精靈在即將分道揚鑣時,都會做這個手勢。
大難臨頭,各自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