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寬招了, 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得一清二楚。從他被選中參加這個潛伏計劃開始,到他怎麼利用倭人搶來的東西造勢,進而取得高家人的信任, 並以此為契機害死了高老爺子的兩個兒子, 然後私底下販賣私鹽, 以及其他一些見不得人的事,他全都說了出來。
在他交代的事情中,大家還了解到,原來那些倭人五年前就已經逐漸朝著大魏靠攏了, 一部分從海上乘船來南閩省, 另一部分則借道鮮國去了東北地區的吉青省, 只不過那里地域廣闊, 民風彪悍, 那些人只眼饞著, 到底不能像在南閩省這邊那般自在。
這一消息立刻被祝元帥遣人快馬加鞭送往京城,萬一這邊的消息提前走漏, 那群潛伏在大魏的倭人可能會就此消失不見, 所以必須趕在他們前頭讓朝廷先做決斷。
楚辭看了這厚厚的一疊口供, 心里十分好奇,這些東西他們到底是怎麼從趙寬的口里挖出來的。
範舉沒有瞞他,說道︰「趙寬這人生性謹慎,在他準備出海之前, 就已經將他的妻子和孩子送出了省, 並且暗中還安排了人手保護她們, 甚至弄了幾處障眼法,目的就是想等他自己東窗事發之時,好讓他的妻兒能夠逃過一劫。」
楚辭了然, 範大人對他的計劃這般了解,那趙寬的家人一定在他掌握之中了。
範舉點點頭,道︰「也怪趙寬這些年行事太過高調,並且他應該沒有將實情告知他的妻兒,所以她們一路上即使沒有透露身份,也因出手闊綽而引起了旁人的注意。我們順著這條線索一路去查,沒費什麼力氣就抓住了趙寬的妻子一干人。可笑的事,被抓住時,他的女兒還大聲叫囂著她的父親與林巡撫關系甚密,讓我的人小心一點。」
範大人臉上滿是愉悅的笑容,這下子,要對付那個林甫同就更加簡單了。
對于這種事,楚辭不好多問,他將話題轉回了趙寬身上︰「沒想到此人還算有情有義,我還以為他會不顧妻兒性命,一心保守秘密。」
範大人神情復雜︰「我這幾天與他談了很多次,他大概,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倭人還是大魏人了……」
趙寬十歲漂洋過海來到大魏,幾十年都生活在這片土地上,所結交的也都是大魏百姓,他的歡喜與哀愁也盡付這片土地,倭國,只是午夜夢回時那個模糊的影子而已。即使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他是一個倭國人,但大魏的一切也已刻進了他的骨血,與他所有的一切都緊密聯系在一起。
有時候,他真希望自己就是一個土生土長的大魏人,不用在身上背負那麼多的秘密與責任。可是他的成就實在太高了,高出了倭國派來的所有人,他根本沒有辦法擺月兌這個身份。
在範大人用他妻兒的性命相威脅時,他甚至是有幾分放松的,深藏多年的秘密終于可以吐露出來了。只是對于自己身份暴露的原因他還有幾分不甘,所以他才要求必須見到揭穿自己身份的人。
趙寬本欲以招供換得他妻兒活命的機會,但是,趙夫人高氏在看完他的供詞後不久就自盡而亡了。高氏沒有想到,當年她的一念之差,竟會害得高家家破人亡,她沒有想到,自己相伴幾十年的丈夫,竟會是別國的奸細。
趙寬的兒女也難以接受這樣的現實,可他們也只能接受。朝廷雖然饒了他們一命,可死罪能免,活罪難逃,他們這一輩子,都必須痛苦的活著以償還他們的父親所造的罪孽。
……
範大人拿著趙寬的口供去找那三個倭人,他們听到後嘰里呱啦怒罵不已,孟繁在一旁翻譯都感覺有些不堪入耳,可見他們罵的有多難听了。
究其原因,還是因為孟繁那幾天在他們面前時一直都偽裝成趙寬,從頭到尾都沒讓他們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所以這些倭人心里一直認為,里通外國,害他們鋃鐺入獄的人是趙寬。現在看到口供後他們更加深信不疑,認為「藤原浩一」不僅背叛了倭國,還淪為了大魏人的走狗。
他們叫囂著要殺死趙寬,可從他們被反縛住的雙手來看,這只能是個不切實際的期望了。
不過說實在的,他們確實是輸在了「趙寬」手上,假設那天來的人不是趙寬的話,根本就不可能這麼輕易達成目的。他的身份讓這些倭人毫不設防,他們誰也沒想到,「趙寬」一個倭國人,竟會聯合大魏的人來個里應外合。
如山的鐵證壓下來,這幾個倭人再也無法狡辯,只得乖乖的寫了信函回去。信函剛送到半路,便踫見了這群倭人信中的遠征軍,得知大魏已經識破了他們的奸計,這群人也就沒再前進,灰溜溜地調轉船頭回去了。
這個時代的大魏海軍並不算弱勢,而且倭國去年遭受了嚴重的旱災,若是不能突襲成功,打持久戰的話他們的糧草根本就耗不起。
得知這個消息後,祝元帥長舒了一口氣。原因在于,如果他們執意前行,在援軍還未到達的前提下,南閩水師就算勉強守住了,也一定會損失慘重。他心里不禁對兩廣水師元帥周行產生了怨念。
若是他們能夠早點到達的話,根本就不用怕什麼遠征軍,說不定還能反向攔截,布置一番,甕中捉鱉。這個設想如果成功了,以倭國的作戰實力,起碼十年之內可保海境安寧。
現在倭國已經退兵,自然就不用他們來了。祝元帥想象著朝廷讓他們打道回府時,周行那老匹夫的臉色,心里不禁一陣快意。但他沒想到的是,周行不止沒不高興,反而還表現得頗為得意,就像白撿了許多便宜似的。
後來祝元帥才知道,原來這周行確實得了便宜。朝廷下撥的作戰物資,本應由周行帶過來共同使用,結果回程的命令一下,這人直接就把物資全吞了,相當于他帶著軍隊慢悠悠游玩了一圈,結果還得了個大便宜。
且說現在,祝元帥還是挺高興的。他大擺宴席,慶祝一場戰事消弭于無形。大功臣孟繁和楚辭,被邀為了座上賓,享受大家的彩虹屁。
祝元帥陳訴戰情的奏折已經在路上了,這次不費一兵一卒,俘獲了倭國一千多的戰俘,抓住了一位近衛中將和左右近衛少將,功勛卓著,朝廷自然會大加賞賜。對有突出貢獻的二人,祝元帥也是耗費了很多筆墨去描述的,想來升官發財應是不在話下的。
楚辭喝得醉醺醺的回去,躺了一天才算緩過勁來。待第三天好一些後,他立刻前往提學司拜訪杜玉。
雖說他不太待見那齊魯直,但畢竟這也是直屬領導,所以楚辭還是遞了話想要拜見。可誰知門房竟說齊大人稱病已有七八天的時間了,不在提學司。
楚辭心中一動,待見到杜玉後,他立刻問了出來︰「杜大人,听說齊大人稱病在家,不知大人可否到探望?」
杜玉笑了笑,意味深長地道︰「他這病不用人探望,心病還須心藥醫。」
楚辭問︰「敢問大人,齊大人的病,是否和近日南閩動蕩……有些關系?」
杜玉又笑了笑︰「他的事暫且不提了,就說你拿過來給我看的那幾本樣書吧,老夫已經全部看完了。」
楚辭胃口被吊,原本挺好奇的,但杜玉一提他的本職工作,他便把那些八卦的心思拋掉了。
他有些緊張地問︰「依您老之見,這幾本書編得怎麼樣?」
杜玉道︰「這幾本書,可以說是涵蓋了大部分童生試的內容,對于孩童啟蒙來說,較之前的眾多書目確實更好一些。」
「不愧是您,一眼就看出了關鍵。」楚辭小小拍了下馬屁,「這幾本書就是啟蒙用的,分為上中下三冊,初學者先學上冊,待基礎穩固之後再習中下冊。每一冊都是三本書,也分上下冊,到時候將學生按照學習進度分配班級,快者一路高歌前行,慢者則厚積薄發,待基礎扎實後,再往上升。」
杜玉听後,沉吟片刻︰「其他的倒也罷了,只是這算學……加起來也有六冊了。老夫看了一下,根據上面的內容來看,學完中冊後,就足以應付秀才試了。我朝鄉試時不考算學,這下冊的算學是否可以免了,增加一點四書中的內容?」
楚辭一愣,拿起書翻看了一下,然後他發現,這算學于他而言,自然是小學生水平的,但對于大部分的大魏讀書人來說,下冊的難度系數確實比較大。如果想要學好,自然就要花更多的時間去學習,會擠佔他們背書做題的時間。
可是,數學是一切科學的基礎,想要點亮科技樹,不重視數學是萬萬不行的。可是在現在,甚至未來幾百年來看,算學都是一門十分弱勢的學科。究其原因,還是因為學文章能讓人當官,學算學卻不能。想要改變大眾的思想,看來還是得先改變當權者的看法……
楚辭想到了很多東西,一時竟忘記答復杜玉了。
幸得杜玉寬宏大量,他看出楚辭似乎有難言之隱,便靜立一旁,耐心等著他回神。
「杜老莫要見怪,晚輩一時迷了心竅,怠慢了。」楚辭回過神後,立刻請罪。
「無礙的,只是老夫似乎從未見過楚提學你走神,怎麼,是老夫剛才說的話有什麼不妥之處嗎?」杜玉問道,他印象中的楚辭聰慧果敢,做事從來不拖泥帶水,有一說一,這次竟因一句話怔愣了這麼久,真是奇也怪也。
楚辭苦笑了一聲,要他怎麼說。誰能想到他一個語文老師,在古代竟準備向人安利數學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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