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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丑丫還是被盧崧買走了, 他直接請了官府的人過來,那中年漢子一看心就虛了。不敢再惡意抬價,直接以二兩銀子將丑丫賣掉了。

盧崧這一輩子, 也曾娶妻, 只是妻子在生育的時候難產了, 大的小的都沒保住。盧崧一夜之間白了一半頭,後來再不敢涉及兒女情長之事,只一心鑽研學問。

現在他對這個小姑娘突然生出了些親近感, 又因她的聰慧起了愛才之心,他想著, 若是當年他那孩兒活著, 估計現在孫女也應有這麼大了, 于是,他便收丑丫做了孫女, 又給她改了姓名, 叫做靜姝。

丑丫這輩子也沒享過什麼福, 她一出生爹就去了, 娘在她三個月時也改嫁了,她女乃女乃很不待見她, 卻礙于她是二子的獨苗不得不養著,但心底總是不平,于是每天對她非打即罵, 長大一些後, 就日日使喚她做事, 沒得一刻休息。

這一老一小突然都有了歸宿,兩人的感情好得不行,只幾個月的時間, 竟比那些嫡親的祖孫感情還要深厚幾分。

現在盧老爺子去了,靜姝傷心欲絕,想多陪伴他一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楚辭不再打擾她,只默默地給盧老爺子斟了一杯酒,告訴他自己一定會照顧好靜姝,不讓他老人家帶著遺憾離開……

「楚叔……不,義父,您能帶我回家一趟嗎?」靜姝站了起來,膝蓋因為跪得太久有些無力,幸好大虎及時拎住她,才沒讓她摔了。

楚辭蹲替她揉了揉膝蓋,道︰「你我以後就如父女一般相處即可,不必那麼客氣。」說完,便牽著她的手,往盧老爺子家走去。

這座不大的院子還是當初他們走時的模樣,寒風裹挾著落葉,吹來了無限的哀思,盧靜姝只看了一眼,立刻就紅了眼。短短幾日功夫,竟已物是人非,難道她真如旁人說的那樣,是克親的災星?

楚辭察覺到她的神色,立刻俯身模了模她的頭︰「這不是你的錯,錯的是那些倭人。」當時盧老爺子臨終前,和他說了盧靜姝的「克親」命,問他介不介意。楚辭自然搖頭,他家寇靜靜也被批了這個命,他還不是活的好好的?

盧靜姝深吸了一口氣,努力使自己的情緒鎮定下來,對他說︰「義父,您跟我進來,爺爺讓我把東西交給你。」

楚辭一頭霧水,什麼東西?

他跟著盧靜姝往里走去,來到了書房里。當日這里就被那些倭人搜查過,里頭的東西被撒得到處都是,楚辭看見了幾本市面上已經不再流傳的古書,立刻心疼起來,自發地去將它們拾起整理好。

盧靜姝抿唇一笑,也跟著整理起來。大虎手腳粗笨些,他怕弄壞那些書,便將里頭的桌椅板凳都扶起來擺好。三人一起動手,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把書房收拾一新。

「爺爺要你給我的是這些書嗎?」楚辭有些眼饞地看著這一大架子書,都是市面上不再流通的書目,好些他都沒有看過,這下可以大飽眼福了!

盧靜姝點點頭,又搖了搖頭︰「還有。」

「還有?」楚辭很奇怪。

「嗯!」盧靜姝點頭,然後上前幾步踮著腳在書架後頭尋模著,也不知她踫到了什麼東西,只听「 」的一聲,書桌後頭的一副山水畫突然動了動,似乎里頭有什麼蹊蹺。

楚辭走近將那副畫小心地揭開,後面儼然出現了一個暗格,格子不算大,里頭放著一些紙張一樣的東西。

最上頭的是一封書信,封皮上的字有些許潦草,應該是匆忙之間寫出來的,上面寫著︰居野老農絕筆——這是盧老爺子對自己的稱呼。

楚辭心頭一震,「靜姝,這封信是什麼時候寫的?」

盧靜姝道︰「應該是那些壞人來的時候,幾位叔叔在外頭抵擋,爺爺就把自己關在書房里,過了一會兒就出來了。」

楚辭面色沉重,原來盧老爺子那時候就猜到自己恐怕凶多吉少了,故留下一封絕筆信在此,交代後事。

「爺爺說,讓我自己決定把這個交給誰。義父,您是個好人,也是個好官,我才放心把爺爺的東西交給您。」盧靜姝認真地看著楚辭,眉眼間有些與年齡不符的早慧,她從小就受盡世間冷眼,經歷得多了,懂的自然也多了。

她這樣一說,楚辭心里不免生出些感動,感動于這個只和他相處了幾日的小姑娘能將這寶貴的信任送給他,同時,他也對暗格里的東西產生了些許好奇,是什麼東西這麼重要呢?

他先將那封信打開,信里盧老爺子說,他知道自己此去凶多吉少,故將自己平生所學之手稿留在此處,若後人拿了,可將其整理成書發行出去。此外,他之所以遭禍,恐怕與他偶爾得到的一張海圖有關,倭人對此圖特別在意,恐日後有大用,如今這海圖也存放于此,只待時機成熟,便可將其獻上,以解南閩之危。

看見那副海圖之後,楚辭終于明了,為何這山谷會被倭人洗劫,又為什麼盧老爺子得知村民都被倭人殺害時那般自責,原來「罪魁禍首」就是這幅海圖。

海圖上雖然沒有明顯的標識,但楚辭一眼就看出了,這恐怕與倭人的軍事布防有些關系,圖上的這些島嶼就分布在南閩海域附近,若是他們埋伏于此……楚辭感覺這件事情簡直細思極恐,他將海圖疊放貼身放好,然後將盧老爺子的手稿拿起來翻看。

這一看就入了神,直到大虎的肚子開始咕嚕作響,楚辭才意猶未盡地移開眼楮。這些手稿里除了他老人家做學問的心得外,還有與其他名人大家探討的東西以及各方言論,這本書對每一個讀書人來說不亞于一場饕餮盛宴,恨不得將其細細品嘗,一字一句都放入肚中方覺安心。

根據盧老爺子遺言,待他死後,家里的僕從全部放歸自由身,並允他們世代居住于此,另每人額外分配田地十畝,也算全了一場緣分。另外的田產地契則交由楚辭暫管,待盧靜姝長大成人後充作嫁妝讓她帶走。

楚辭原本不明白為什麼盧老爺子這般信任他,難道只因為他教那群孩子讀了幾天書嗎?後來還是杜玉替他解了惑,原來之前在和杜玉書信往來時,盧老爺子就曾提過楚辭了,只是那時候他人在外面。這次杜玉會帶楚辭去找他,也有他的授意。

杜玉痛失老友,整個人看著也蒼老了幾分,他本想收養老友的孫女,可惜他那個家族污糟事太多,他怕怠慢了這孩子。老友對他家的情況也知道一些,貼心的沒有開口提出要求,只問了他一句話,此子如何?杜玉不假思索,道,乃可托付之人。他那老友笑笑,似乎精神都好了一些。

楚辭听完,默默點頭,他既有幸能給人留下可以信任的印象,那他就不能辜負別人的信任。等回提學司後,他就要把這個消息告訴寇靜,想來,寇靜應也是會高興的吧?

居野山人之死很快傳揚開來,很多百姓都自發的來到山谷外祭奠他,書生們則擺了長長的台子,在此撰寫祭文,痛斥倭人,以慰居野山人和枉死的那數十個百姓在天之靈。

還有人寫了萬民書請戰,挨家挨戶的號召當地百姓簽名或按手印。楚辭這才知道,原來居野山人之所以為人敬重,並不只是因為他的學問好,更因為他廣結善緣,在饑荒年的時候散盡家財,救了無數的百姓。

自此,大儒的意義在楚辭心中有了不同的詮釋。所謂大儒者,不止是他的詩詞文章能打動人心,也不止是他的思想能給人以啟發和指導,還要有一顆悲憫之心和容納萬物的博大的胸懷。

……

居野山人的死因和萬民請戰書被快馬加鞭遞了上去,天和帝看完奏折和那厚厚的印滿手印的請戰書後勃然大怒!

區區倭國,彈丸之地,竟然一再犯邊,也不知是誰給他們的膽子!這次更甚,竟然敢屠村,他們犯下的罪行簡直罄竹難書!官員們對待這件事的態度也不同于上一次剛听說倭國犯邊之時,這次民情激憤,官員們慷慨陳詞,一副要與國家榮譽共存亡的樣子,若是老百姓看見了,必然是要欣慰不已的。

此時遠赴越析的軍隊已經到達了西南邊境,那里的守備軍聯合越析國已經同九銖和浪穹聯軍打過幾回了。因他們是有備而來,再加上越析的軍事力量一貫薄弱,所以接連吃了幾回敗戰,越析國已有五座城池被他們攻破了。要是再攻破一座,聯軍就可以直取越析王城了。

援軍到來的消息猶如一劑救命的湯藥灌入眾人心房,一時間所有人的斗志都被燃起來了,竟罕見地打了一場勝戰,狠狠地挫了自進攻以來沒有輸過的聯軍們的銳氣。

負責增援的是正二品的威武大將軍,另遣了神機營的士兵協同出征,負責炮火支援,帶隊的就是寇靜。

武人想要軍功,就得出來打戰,就算他在獵場救駕升了兩級,那也是空餃,領不了兵的將士,根本就不被人放在眼里。寇靜想要護住自己在意的那些人,所以他必須出來。剛好神機營因地位特殊,里頭的軍士們如今更像是技術兵,一听要上戰場,個個心里都擔憂不已,面上也流露出幾分懼色。

這時寇靜自動請纓出征,很是刷了一把神機營統領的好感,毫不猶豫地就把他的名字報了上去,還特批了幾把火銃給他防身。

當時寇靜只想著立功,聖旨一下,便收拾好東西,跟著先行部隊去了。其中秦釗和許喬南也在隨行隊列中,他們兩個表現得比寇靜還要興奮幾分,因為在他們看來,能上真正的戰場打戰的,才能被稱為男子漢。

可是,在行了十幾天路程之後,他們突然接到消息,說是後續援軍的數量有可能會減少,原因是南閩邊境的倭人也在蠢蠢欲動,朝廷必須保存力量,以免月復背受敵。

其他人僅僅只是遺憾沒能去到南閩教訓倭人,可是寇靜此時卻猶如五雷轟頂,整個人都有些恍惚了。

秦釗和許喬南擔心地看著他,他們知道,寇靜應該是在擔心楚辭的安危,他們二人之間情誼之深大家有目共睹,再加上,听說寇靜的小外甥此時也在南閩省,他會擔心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了。

只不過,南閩國力強盛,應是不用太擔心的,小小倭國,應該不用費多少功夫就能將其制服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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