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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沒有料到剛剛還哀痛不已的居野山人會突然朝那倭人發難, 他壓根不顧橫在頸上的那把尖刀,直接伸手鎖住了那人的喉嚨,然後帶著他一起往水下倒去。

「放箭!」關雲一聲令下, 船上的弓箭手便迫不及待地朝著仍在船上的倭人放起了箭,箭矢如流星般朝他們射去, 站在外面的那些倭人猝不及防被射中, 俱都帶著驚詫的神情死去。

這個機會是居野山人給他們爭取的, 若不是因為有他在,這些人也不會投鼠忌器。現在他落海了, 這些人自然要抓緊時機。

另一邊,水師的幾個水性很好的士兵已經跟著跳下了海, 希望能把居野山人救下來。水中的居野山人和倭人還在纏斗, 說是纏斗, 其實只是單方面的掙扎。居野山人年紀雖老邁,但他因村民被殺一事情緒激動,手上也莫名生出無窮的力氣, 只希望能和這個倭人同歸于盡, 便牢牢掐住他的脖子往水下拖,任他怎麼掙扎也無濟于事。

倭人無奈之下,凶性一起,握著刀便往他身上捅去, 絲毫不顧及此次的任務是抓活口回去。

流動的血液吸引了水師的注意力, 他們順著血液流動的方向尋找, 終于在一塊礁石後面發現了二人。經過一番救援,二人都被拉上了船,此時無論倭人還是居野山人,胸口都已經不再起伏了。

不等眾人咬牙, 楚辭已經奔過來一把推開擋在老爺子身前的人,然後開始救援。他的救援手法是跟著專業的救援人員學的,看上去怪異卻莊重。大家屏住呼吸看著楚辭沉著臉在居野山人的胸口按壓,不敢發出一聲,唯恐打擾了他救人。

大約過了兩三分鐘的時間,居野山人突然一咳,嘴里不斷嘔出水來,大家一看,頓時驚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軍醫早就守在一旁,見他醒了立刻前去檢查他的傷勢。除了溺水之外,他還受了刀傷,傷口都在月復部,附近的衣物早就被血染紅了,看上去有些嚇人。

旁邊的倭人沒人去管,但也許他命不該絕,旁邊的人一不小心從他身上踩過,竟也讓他吐出幾口水來,然後悠悠轉醒。

一旁的士兵見狀立刻上前將他綁了,與此同時,那艘尖頭船上的倭人也都被箭矢射中,有的當場死去,有的還苟延殘喘,被水兵們用繩子五花大綁,扔在船艙里。

丑丫一直緊緊地跟在老爺子身邊,她雙眸含淚,卻一聲也不敢出,害怕自己會打擾到大夫救人。老爺子撐開眼皮,艱難地看了她一眼,泛白的嘴唇囁嚅著,似乎想要安慰她幾句,然而最終他還是暈了過去。

倭人和居野山人一起被帶到了溪縣,倭人入了大牢,居野山人則被送進了縣衙救治。這十七八個倭人中,傷重不治的有七八個,那七八個都被帶到了山谷中,用來祭奠那些無辜的百姓們。

杜玉听說後,雖身體還有不適,但依然執意等在房間外面。在經歷了那一場圍追堵截以後,他心中是有些悲觀的,在他看來,這位老友處境十分危險,活下來的幾率很小。現在他能活下來,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雖然身體受了傷,但沒有什麼比保住性命更加重要的了。

大夫出來後,大家都圍過去,只見這位老大夫面色難看地搖了搖頭︰「他的月復部有五處刀傷,已經傷了肺腑,再加上他心懷死志,就算大羅神仙來了也難救。」

杜玉听後臉色蒼白,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一旁的楚辭手疾地扶住他,臉上也滿是凝重。世上最令人難過的,無非是給了希望又收回,明明人已經救回來了,卻又要眼睜睜地看著他逝去。

……

漫天的紙錢在風中飛舞著,給這偌大的寂靜無聲的山谷平添了一絲寂寥孤苦的意味。一個瘦小的身影一身白麻跪在中間最大的那座新墳前,肩膀不斷地聳動,即使哭得滿臉是淚,也不願意發出一點聲音。

「靜姝,走吧。」楚辭輕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爺爺定不願意看你再這樣難過下去。」

「楚叔叔,我明白的,我只是想再陪爺爺一會。」盧靜姝紅腫著雙眼,看了看這座墳墓,又想起了那位慈祥的老人,淚珠兒便不由自主地往下掉。

「以後就叫義父吧,我已經答應了盧老爺子,收你為義女。」楚辭想起那位老人臨終托孤的樣子,就忍不住一陣酸楚。

居野山人本來想把丑丫托付給他的好友杜玉的,可是當他听說楚辭就是之前教丑丫讀書習字的楚叔叔時,便又改了想法。

在他看來,能夠這樣對一個女孩子的人,必然是不拘泥于形式的,也不會被那些古板陳舊的思想所局限。居野山人之所以會認識丑丫,還要從幾個月前說起。

……

那時候他剛出游回來,途經碼頭,卻發現有一個小姑娘頭上插著草標蹲在地上,一旁是個皺著眉頭的中年漢子,自稱是她的伯父。那小姑娘知道要被賣,卻不像其他孩子一樣哭嚎或大叫,而是蹲在地上用樹枝劃著什麼。

居野山人走近一看,發現她正在默寫三字經,字雖是用樹枝寫的,但看起來卻很工整。他不由生出些許疑惑,這家人一看就很窮困,竟還會讓女孩子識字,難道她家是中途遭了災沒落的不成?又或者,這小姑娘是好人家的女兒,是被拐子拐來的?

想到這里,居野山人,也就是盧崧皺起了眉頭,他一直都是個心軟又有正義感的人,見此情狀,他便上前試探,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男人看了看小姑娘,把盧崧帶到了一旁解釋,原來這男人確實是她的伯父,只是家中近日因房屋倒塌壓死了她的女乃女乃,家中無錢安葬,便想將這姑娘賣給別人做奴婢,換一筆錢讓她的女乃女乃能夠安息。可是這小姑娘太丑陋,根本就沒人買她。

這男人遺憾地嘆了口氣,盧崧心中只覺怒火中燒——多麼可笑的借口,這樣換來的錢,便是再有多大的排場,恐怕老人也難以瞑目。

小姑娘這時也抬起了頭,用黑白分明的大眼楮看著他,他也是這時候才瞧見,小姑娘的臉上竟有這麼大一塊胎記,怪不得這漢子會這樣說。只是,其實這小姑娘長得並不丑。

盧崧心中一動,走過去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姑娘有些遲疑︰「……爺爺,我叫丑丫。」

「你寫的這些是什麼,你會讀嗎?可解其意?」

「嗯,我會讀,這是……」丑丫將她寫的字讀了出來,然後又解釋了一遍意思。

「這些,是你的爹娘教你的嗎?」

丑丫低下了頭,有些難過地說道︰「我沒有爹娘,這些是楚叔叔、曉哥哥和明安哥哥教我們的。」

「那你學了多久了?」

丑丫臉上浮現出一絲絲遺憾︰「三字經還沒學完,後來就……」她抬頭看了一眼旁邊站著的男人,意思不言而喻。

他的大伯馬上諂笑著解釋︰「平日里讓她去撿柴,她偏要去學什麼字,一個女孩家家的,學這些干什麼?還不如多干點活計,您說對不對?」

「女子中有才者世間繁多,並無什麼奇怪的。我看這小姑娘有些天分,你將她帶回去好生對待,說不定以後會有福報。」他覺得這小姑娘性情堅韌,說話條理分明,並不似平日里見到的那些怯懦羞澀的女兒家,心中不免對她生出些好感來。

中年漢子訕訕地道︰「家中都快要揭不開鍋了,哪里能供個讀書人,還是個女孩兒……」他的言外之意,就是今天一定要把丑丫賣掉。

盧崧搖了搖頭,從身上解下一個荷包︰「你家中既有喪事,便趕緊去辦吧,這錢你拿著,應該也夠了。小姑娘你帶回去,不要再把她賣掉了。」

那個中年漢子臉上滿是喜色,他一邊說著不好意思,一邊搓著手準備接過荷包。

一只細瘦的手劈手奪過荷包,然後塞回給盧崧︰「爺爺,您別給他錢,我家並沒有喪事,是大伯賭骰子輸了錢——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剛剛還面色溫和的中年人此時橫眉豎目,活像個吃人的海夜叉︰「亂說什麼,小兔崽子你找死啊!」

丑丫似乎已經被打習慣了,她捂著臉默默流淚,臉上卻無半點後悔。一旁看熱鬧的人開始對著中年漢子指指點點,那人似乎也覺出自己今天的「生意」恐怕做不了了,粗魯地拖著丑丫的手就往外走。

「等等!」盧崧開口留人,他方才瞧見了那人眼里的凶相,今天到手的錢被丑丫搞砸了,他回去必定會毒打她一頓,看這小姑娘瘦弱的樣子,若不攔著,恐怕凶多吉少。

「你要干什麼!」男子一臉戒備,不再偽裝憨厚樸實的樣子。

「丑丫多少錢,我買了。」

男子眼楮轉了轉,試探著比了一個八︰「一口價,八兩銀子。」

「啐!」一旁看不過眼地跳了出來,「就算是一個高大的健僕也只要五兩,你家這個小姑娘頂天一兩銀子,你竟也好意思開口?」

「干你什麼事?買賣買賣,講究的是你情我願,反正今天沒有八兩,我是不會賣的。」他剛剛目測了一下,那老頭的荷包里,大概就是八兩銀子。

這兩人在丑丫面前一口一個買賣,話語間似乎根本就沒有把丑丫當成人來看待,盧崧嘆了口氣,道︰「這小姑娘本無價,但你到底養了她,我便給你五兩銀子,也算幫她償了養恩。」

其實這樣一個面黃肌瘦的小姑娘,哪里就花得了這五兩銀子?但那男人還不滿意,「今天沒有八兩銀子,我是絕對不肯賣的!」

盧崧沉著臉盯著他︰「你莫要得寸進尺,不然的話,恐怕五兩銀子你也拿不到手。」

「你個老頭還敢威脅我?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誰……唉,你別走啊!」那男人看見盧崧轉身走了,頓時又後悔起來,其實他原本是打算賣一兩二錢的,若別人講講價,一兩也不是不可以賣的。只是人心不足,坐地起價這種事,誰踫上了不想這麼做呢?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感謝在2020-09-14 19:57::41:1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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