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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還有下次?

眼看王立松已被說服, 其他夫子都急了。有人鼓起勇氣說道「先祖重視學業, 曾下令廣辦學堂,我們村的村塾便是那時搭建的。當今聖上也對此十分重視, 今年又置了許多學田用以厚待讀書人。你一張告示,便要關閉十余所村塾,你對得起聖上嗎?」

楚辭笑了起來,這一笑倒使對面的人消除了一些緊張的情緒, 變得憤怒起來。

「你笑什麼?身為一府提學,你來這里不過三個多月,便使漳州府少了十余所村塾,你這分明是玩忽職守,故意要來敗壞我漳州府學風!」

「若是某處的學風是以村塾多少來判定的, 那麼有人大肆興建學堂,每隔幾里便建一所, 是不是就說明此地有良好的學風了呢?你們這些村塾之中, 沒有一處超過十人的。其中除了這位王夫子有些疑慮之外,其他地方我都已調查的一清二楚了。剛剛那位說話的,你可是江縣下屬廣興鎮周家村村塾的杜夫子?」

杜夫子一臉驚疑不定, 不知自己是怎麼讓這楚辭認出來的。

「覺得奇怪?周家村的村老們都說,杜夫子臉上長著一顆富貴痣, 一眼就能讓人認出來。」

這杜夫子的左臉靠近嘴角的地方有一顆豆大的痣,這痣很是圓潤, 上面還長著一根毛, 讓人十分難忘。

「你所在的周家村塾, 一共只有四名學生,身為一個有著幾百口人的大村子,學生卻這麼少,是什麼原因呢?我曾問過當地的老百姓,周家村人皆以制傘為生,傘價不低,大家家中都尚有富余,為何不送孩子去讀書認字?他們都說,寧可不讀書,也不願讓自己的孩子去你那間村塾。不止每個月的束脩交的比別處都多,而且逢年過節四禮一樣不能少。除此之外,每天下午還要在你家里干一個時辰粘傘面的活計才行。你這哪是教學生,分明是收學徒吧?怪不得人人都說你那是富貴痣,以區區一童生之力,積攢下這些財富,杜夫子可真了不得啊!」

楚辭用調侃的語氣說出這話,但臉上的表情卻很冷酷。杜夫子有些心虛,不敢和楚辭對視。

「你,是灣縣下屬竹節村的周夫子吧?我听說——」楚辭將視線移向另外一個人,慢悠悠地說道。

那人連忙擺手「我不告了我不告了!」說完,還想往外頭沖去,立刻就被衙差攔住了。

陸知府坐在上頭,心里很是驚奇。這楚辭果然有兩把刷子,他來時明明什麼都不知道,卻能如數家珍般將這些人犯過的錯說出來,想來是記在了心里。從這點可見他關閉這十余所村塾的決定並非是無的放矢。

其他人看楚辭的視線移過來,也立刻擺手或以袖遮臉,一副羞慚不已的樣子。

陸知府見此狀,哪還能不明白這些人恐怕都有短處拿在楚辭手上。他知今日的熱鬧恐怕是看不成了,當即下了判詞,以誣告罪進行處罰,除王立松外每人杖十下,並處罰銀五十兩。

一場轟轟烈烈的「民告官」便在楚辭的三言兩語之中輕易解決,其實本來這事他們就不佔理,要不是陸知府想給楚辭添點堵,他也不會開堂審案。

之前楚辭提出越訟杖刑時,陸知府已然有些後悔,他一時意氣,竟然差點讓人抓住把柄,幸好楚辭沒有再提及此事,他一說結案,楚辭便帶著王立松走了。

其他的夫子受完處罰後也走了,他們皆以袖遮臉,哪里還敢說其他的。事已至此,他們該想個法子為自己再謀一條出路了,哪里還有什麼閑心關注王立松為什麼會被帶走。

不過,在場的大部分都認為,楚辭帶走王立松應該是為了教訓他,此人出言不遜,以下犯上,八成是要吃點苦頭的。知府大人沒判,一定是想留給提學大人親自處理。

王立松本人倒是不太在意,自楚辭答應他不關閉村塾之後,他的心就放下了。至于楚辭要帶他去干什麼,他也想過了,這次行事確實欠妥帖,提學大人要懲罰,他也沒什麼好說的。

孰料提學大人帶他到提學司後,並沒有對他干什麼,只是將他平時所做所為細致地問了又問,還一邊用細炭條在一疊紙上記著什麼東西。

問完後,提學大人又讓僕從帶他去飯堂用飯,還說要派馬車送他回村。王立松被楚辭這麼一弄,心中更是十分愧疚,他原本覺得不應該泄露給他出主意的人的消息,可現在看來,提學大人根本就不是他所說的那個樣子。那麼,他攛掇著他們這群人去知府衙門告官就不知是何居心了。

這樣的人潛伏于暗處不知還會做什麼惡事,王立松想,他一定得把這事告訴提學大人才行。

……

楚辭從衙門回來後,問了王立松很多問題。通過問話他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這人果然迂腐又正直,還有點濫好人的傾向。

他當時去到那下連村暗訪時,村民們對他的評價都不太好,提起他時總是搖頭嘆氣。但楚辭問及緣由時,他們卻不像其他村子一樣直言不諱,而是遮遮掩掩,一副有難言之隱的樣子。

楚辭當時以為他們是想給王立松留點面子,不願把他做的事宣之于口。現在看來,估計是實在說不出他什麼壞話了。

這王立松是五年前來到下連村的,據說他因鄉試失利乘船回鄉,途中遇到海龍王導致翻船,他被一塊木板擊中頭部昏厥過去,醒來就發現自己在岸邊。當時是村塾里一位年邁的夫子將他救起來的,因為下水救他,這老夫子不幸染上風寒,彌留之際還在為下連村這些孩童的學業擔心,王立松感念他的救命之恩,自然接下了擔子,代替他支撐起這間村塾,一待就是五年。

這五年來,他兢兢業業地教書育人,將當地縣衙所撥款項全部用于村塾中,自己不貪分毫。此外,還經常自掏腰包給孩子們買紙筆,中午吃飯時還會掏錢補貼肉菜給他們。就楚辭看來,他做的已經很好了。當然了,前提是他沒有說謊。

在雙方各持己見的情況下,楚辭決定再派人去調查一下再做定論。但他心底的天平還是向那王立松傾斜過去了,只因他剛剛在公堂上做的那個決定。

所以,楚辭不僅沒有因為他越級上訪而生氣,反而對他禮遇有加。在楚辭看來,這樣的人就算有點無傷大雅的小毛病也沒關系,只要肯堅守原則,就還是一個好同志。

「大人,那位王夫子說想見您。」小四說道。

「見我?」楚辭從公文里抬起頭,「那你把他帶過來吧。」說完,又埋下頭去處理。

「晚生拜見提學大人。」王立松很是恭敬,雖然他年紀比楚辭大得多,但他只是個秀才,在大宗師面前自然要以晚生自稱。

「免禮。他們說你想見我,是還有什麼事嗎?」楚辭抬頭起,溫和地問道。

「大人,晚生有一事埋藏于心,思慮良久,終覺不吐不快。」王立松臉上仍有些為難之色。

楚辭來了興趣,說道「那你說吧,本官洗耳恭听。」

「大人,是這樣的……」

王立松走後,楚辭陷入了沉思。據這個王立松說,當時听說了公文的內容後,他們原本是想一起上提學司衙門鬧一鬧的,結果有一位自稱江林的人找上門來,說是可以給他們出個主意。

他說「各位若是想讓提學大人打消主意,在下倒有個辦法。我知道你們是想直接去提學衙門找楚提學,可你們不知道此人剛愎自用,行事詭譎,從不听勸解。若你們貿然上門,很可能會讓他惱羞成怒,到時候不止不能讓他打消念頭,更有甚者你們的功名都會被他取消。」

眾夫子大驚,忙問他是誰。

他說「小生江林,在下的叔父曾任提學司察題僉事,因與這提學大人政見不和,無端受了連累……」

「你說的可是提學司江大人?」有人問道。

「正是。你認識家叔?」

「當年江大人隨同王提學下鄉巡視時,老夫曾有幸陪過席,依稀記得這位江大人很是和善,待下面的人也很好。」

既然有人認識,大家對這江林說得話又認可了幾分。

「沒想到楚提學竟然是這樣的人,那我等如何是好?看來這村塾是關定了。」眾夫子嘆息搖頭不已。

「各位切莫如此灰心喪氣,在下剛剛不是說了嗎?辦法有,只看大家願不願意去做了。」江林笑了笑,聲音輕緩,帶著些許誘惑。

「自古以來人人都說民不與官斗,我們能有什麼辦法,只能認命了。」

「不,辦法還是有的。只要你們一起去知府衙門告狀,就一定能讓那楚提學妥協。」

「可是官官相護,知府大人會接這個案子嗎?萬一直接將我們打出來,不是得不償失?」

「所以你們得去敲登聞鼓才行。鼓聲一響,全城的老百姓都會過來看熱鬧,到時候知府大人一定會接下此案,秉公辦理。你們要想村塾不被關,將此事鬧大讓他們有所忌憚就是最好的辦法。」

眾人低頭沉默不語,他說的確有道理,可是,擊鼓者杖三十,他們這些人里誰去擊鼓呢?

良久之後,一個聲音響起「我去敲吧。」

「王兄,你……唉!」大家心里松了一口氣,面上卻呈現出一副很無奈的樣子。

「那就這麼說定了,你們今日可以商議一下訴狀怎麼去寫,我對律法也有一定的了解,你們想不明白的,現在大可問我。」江林說道,嘴角劃過一絲冷笑。

……

「阿鐵,你讓兄弟們分頭行事,一部分現在趕去下連村,調查一下王立松和村民之間有何瓜葛。另外一部分去查一下,江大海的佷兒江林,若能抓住的話就直接帶回來。」

「是!」

阿鐵走後,楚辭也無心公務了。他將書卷一合,獨自走出了提學廳。他剛出門,便看見張文海帶著傅明安和常曉二人往這邊過來。

見他沒事,三人松了口氣。

「楚兄,這等大事怎好瞞著我們?要不是外面都在傳這民告官,我們還不知你今天上了公堂。」

昨天來人時,張文海已經回房了。兩個小的楚辭更加不會告訴他們。還是張文海今天去外面辦事時听人說起,才知道楚辭一大早就去了知府衙門。

楚辭見張文海臉帶薄怒,傅明安和常曉也蹙著眉頭不贊同地看著他,只好乖乖認錯。

「是我錯了,這次就先算了。下次再有這樣的事,我一定不瞞著你們。」楚辭眨著眼楮很是無辜。

下次?難不成民告官這種事,還會再發生一次?三人傻了眼,不明白楚辭為什麼能把這種事看得這麼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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