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具小號棺材長不過四尺,都是以上好的楠木打造,描金涂銀,一看就是出自大富之家。
不過,在棺蓋的表面貼滿了各種黃符,縱橫交錯的墨線更是遍布了棺木表面。
棺前的長明燈火不時搖曳,火盆內尚且有未曾吹散的紙灰。
杜必書繞著棺木走了一圈,心中頓時了然。
溺亡的三個孩童,不過一兩歲的年紀,但只要是無辜枉死,墨色細絲的數目斷然不會少。
黃符和墨斗線定是驅魂天師所設,為的就是束縛負面願力的釋放。
大千世界,殊途同歸的法術不少見。
至于施法者的道行嘛,只能算得上湊合,從棺木表面溢散的黑絲就能看出一二。
堵,不如疏。
時間久了,這些嬰童尸體有很大的幾率化作害人的尸僵邪物。
杜必書停在最左側的小棺材前,抬手揭下一張黃符,順帶著將墨斗線抹去了一段。
被壓制的黑絲登時洶涌而出,比起剛才的若有若無,強盛了數倍不止。
隱約之間,這些黑絲漸漸聚攏成一個嬰孩的模樣,眉眼面目並不分明,短短的胎發貼在臉上,還在往下滴著水珠。
不僅如此,杜必書還感受到了明顯的怨氣,仿若不甘被無辜牽連。
是有怨氣不假,但還遠遠達不到怨靈的程度,或許稱它為‘初靈’更為妥當。
「放心吧,我會查出真相,替你討個公道。」
瞧到黑絲漸有擴散的趨勢,杜必書停止了喟嘆,連忙雙手掐蘭花指訣,口中開始念念有詞。
「穢氣分散,靈寶符命。
凶穢消散,攝魔摒穢。
破迷開悟,明心開性。
離苦得樂,往生極樂。」
手訣並不繁復,配合著咒語使用,對付一般的負面願力綽綽有余。
隨著每一字咒語念出,剛剛形成的溺水嬰孩以可見的速度消散,最終無蹤。
果然有效!
在第一個初靈消散的同時,腦海中的信息也發生了少許的改變。
「當前願力進度︰Lv0(83%)」
3%麼,看來初期升級還蠻快的。
有了成功的先例,杜必書更不遲疑,揭符抹線,將另外兩個嬰孩初靈一一渡化。
「當前願力進度︰Lv0(86%)」
「當前願力進度︰Lv0(89%)」
看到這十分接近100%的數值,杜必書心中頓時充滿了期待。
今天或許能突破到Lv1呢,也不知能提升多少的修煉速度,真是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
滿心喜悅的杜必書隨手在供桌上抓起一疊紙錢點燃,扔進了火盆之中。
火焰熾烈,陰冷的靈堂頓時出現了短暫的暖意。
「你是誰,在我家少爺棺前做什麼?」
還不等杜必書轉身離開,在他身後突然響起一個尖細的男子聲音。
少爺?
王員外家的僕役?
杜必書頓時一樂,笑呵呵轉過身,拱手自我介紹。
「鄙人杜冷,方才不過是消除了三位小少爺的怨氣,看來你們……王家惹下了大麻煩!」
……
河陽西南,王員外私宅。
宅院坐北朝南,三進三出的房屋雕梁畫棟,又有曲徑通幽的花園點綴,一看就是富貴人家。
西斜的烈日懸于高空,可整個院落給人一種涼颼颼的陰冷感。
在一名家僕的指引下,身著葛布道袍的杜必書緩步而行。看似在欣賞花園的美景,實則在觀察宅院中的負面願力。
「杜道長,這邊請!」
說話的家僕不是義莊那位,畢竟多多少少有些晦氣。
穿過正門直行,不多時兩人來到待客廳前。
待客廳的三重門戶大開,廳內左右的四張座椅皆有人落座,時不時傳出了激烈的爭吵。
右邊端坐的是一僧一道——僧人法號圓覺,擅長超度亡魂;道士陰離,長于驅鬼。
左邊則是方才引進門的周一仙祖孫倆。
居中而坐的,正是此地的主人王富財。
王富財一臉的愁容,不知所措地左右作揖,想要說和爭吵的兩方,可都無濟于事。
「王員外,貧道和圓覺大師在此駐留了一月,幫著王家規避了不少的災禍,現在竟被一個來歷不明的江湖術士欺辱,口口聲聲說我倆是欺世盜名,您可得給一個說法。」陰離道長猶在憤憤不平,但還存留了幾分涵養,未曾從座椅上跳起。
圓覺和尚贊同點頭,長長的白眉兀自抖動不停。
「可惜……人死了!」周一仙撫著長須一言駁回。
「笑話,若不是我們合力鎮壓,死的可能不止三個。」
「可惜……人死了!」
「貧道已然有了眉目,斷定纏上王家的邪祟就在後宅,再有半月就能鎖定它的準確位置,你個老家伙又懂什麼!」陰離道長被氣得臉色發綠,但還是怒嗆對方。
「可惜……人又要死了!」
「……」
不管對方說出什麼花樣,周一仙都是以同一理由回嗆,瞧他得意的模樣,分明是在故意找茬。
也不算‘找茬’,因為他所說的都是事實。
到了這個份上,王富財員外完全陷入了兩難境地,既不想得罪陰離二人,又不願放棄自薦上門的神仙。
「呃,陰離道長,我不是不信任您,只是想要試一試……」
「哎呀,老神仙莫要氣惱,喝茶先。我再想想辦法……」
「……」
「……」
連續數次的央求討好,讓他的額頭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左右為難。
待客廳外。
杜必書瞧著眼前的一場爭吵,頗為無語。
堂堂的一個甲方,竟然被兩個乙方搞得如此狼狽,真是丟臉吶。
再等等。
負責領路的家僕在一旁垂手等待,更是一臉的無語。
方才他想要進門稟告,卻被這新來的杜道長抬手攔住。
兩人就這樣……在門外听牆了一炷香時間。
這算什麼事吶。
轉眼又是一炷香過去,待客廳內的又一波爭吵停歇。
杜必書終于輕咳一聲,抬步而入。
「貧道杜冷,閑時做著‘驅魂天師’的營生,登門自薦,還請莫要怪罪!」
他將聲音刻意放大,務求先聲奪人。
果然,待客廳內瞬時一靜,所有人的目光一齊看向了入門處。有人疑惑,有人欣喜,亦有人驚訝。
疑惑的,是那一僧一道;欣喜的,是得過實惠的小環;驚訝的,自然是心虛的周一仙。
領路家僕小跑跟進,快步跑到自家主人身邊低語,明顯是在介紹來人的身份。
為了掌控話語的主動權,杜必書並未等著他人發問,而是主動向王富財逼近、發問。
「王員外,據我所知,此處宅院王家住了將近百年,在你家後院可有廢棄的池塘或者枯井?」
池塘?
枯井?
此語一出,本有些懷疑的王富財赫然色變,騰地一聲站起。
「你怎麼知道!」
听其言語,驚駭的成分居多。
或許是察覺了自己的失態,王富財訕訕一笑,連忙抓起手邊的茶碗向口中猛灌。
可這番動作,無疑是向在場眾人表明確有此事。
一時間,圓覺和尚、陰離道人和周一仙都顯露了八分鄭重、兩分驚訝,同一個念頭在他們的腦中閃過。
這個杜冷道士,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