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午,陸平安來到洛天城里一座較為清靜的園林之中。
他在一個小涼亭下等了一會,就等到了江月白。
陸平安問道︰「你為什麼會知道洛天城有這麼個地方?」
其實陸平安是在上午的時候,先用傳音法器聯系過江月白的,而當時江月白便說要在此處相見。
江月白走入涼亭,在陸平安對面的石凳上坐下,問道︰「這地方安靜雅致,不好嗎?」
陸平安道︰「好是好,但問題是,你怎麼會對洛天城這麼熟悉?」
江月白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以前經常到洛天城來玩,一來二去的,不就熟了嗎?不過,我約你到這里來,主要是為了你著想?」
陸平安不解地問道︰「為了我?」
江月白點頭道︰「沒錯,你現在可是滄梧國的戰神,是受無數人敬仰的大英雄,要是出現在什麼茶館酒樓之中,一定會引起轟動,那恐怕就不太好了吧?」
陸平安苦笑了下,道︰「這倒也是,你不說我還真忽略這種事了。話說,你這幾天到底去干嘛了?」
江月白沉默片刻,淡然道︰「我去殺了幾個仇人。」
陸平安一愣,道︰「是你以前在滄梧國的仇人?」
江月白目光微凝,道︰「嗯,那些人曾經和江洪濤一起迫害過我,有一次,我還差點就命喪黃泉了,當時我就對自己說,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陸平安記得,江洪濤就是江月白的三叔,當年一路追殺江月白,想要搶奪她的龍骨牌。
而也正是因為那件事,陸平安和田和才結識到了江月白,三人一起並肩作戰,化險為夷。
不過,那時候江洪濤就已經被燕老八給殺死了,而江月白所說的那些仇人,想來便是以前和江洪濤狼狽為奸的人。
陸平安問道︰「那你應該是成功報仇了吧?」
江月白道︰「是的,全都死了,尸骨無存。」
陸平安笑道︰「那我得恭喜你大仇得報了。這麼說來,你前幾天是回了一趟鹿邑城?」
江月白搖頭道︰「沒有,我是在戰場上見到那些人的。」
陸平安眉頭微皺,道︰「也就是說,他們屬于是從鹿邑城去支援滄梧國軍隊的修士?」
江月白道︰「沒錯,你該不會覺得,他們參與了戰爭,就不該殺吧?」
陸平安道︰「這倒不是,該殺的還是得殺,只是覺得,他們既是奸惡之輩,又是願意去支援軍隊,保家衛國的人,這顯得有點矛盾。」
江月白道︰「人性本就是復雜的,再說了,就算他們上了戰場,也未必就會舍生忘死地去打仗,有可能只是為了去混個名聲,等戰爭勝利後,再撈點好處什麼的。」
陸平安道︰「有道理,但你沒有選擇在戰爭期間對他們動手,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江月白道︰「因為那樣做,可能會造成很大的影響,所以我才等到他們離開了軍營後,才跟蹤過去,解決掉他們的。」
陸平安上下打量了江月白一樣,道︰「你沒受傷吧?」
江月
白道︰「沒有,雖然我算不上是什麼強者,但以我元武七重的實力境界,要對付那群家伙,還是比較輕松的。」
鹿邑城的情況和宛丘城差不多,城里最強的修士,估計也就是在元武境之間,而江月白的那些仇人,還未必全都能達到元武境。
因此,她能在沒有受傷的情況下,殺死那些人報仇雪恨,倒也不足為奇。
陸平安道︰「沒受傷就好。那你現在已經報仇了,有沒有想好今後的打算?」
江月白坦然道︰「我想好了,暫時不會去雲劍門,當然,我還是很感謝你能為我著想。」
陸平安並不感到意外,江月白猶豫了這麼久,必然就有一定的幾率是選擇不去雲劍門的,他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
只是他難免為江月白以後的修行路途,感到有些擔憂。
「不去也沒事,我尊重你的選擇,但問題是,你是想要加入別的門宗,還是想要當個散修?」
江月白道︰「如果我真要加入門宗勢力的話,雲劍門對我而言,無疑是最好也最適合的去處,可我現在就只是想無拘無束地修行一段時間,去四處走走,增加一下見識和閱歷,所以,我才會說是暫時不去。」
陸平安道︰「原來如此,不過這樣也好,去做點自己想做的事,本身就是個很好的選擇。」
江月白微笑道︰「你能理解就好,等我什麼時候想要拜入雲劍門了,會在第一時間通知你的。」
陸平安道︰「要是你在哪里遇到了什麼麻煩,也可以告訴我一聲,就算我不能親自趕過去,說不定也能找朋友幫你,畢竟,我在東大陸的四大國之中都有朋友,甚至就連西大陸和雪原都有,不管你跑到哪里去,都有可能幫得上你的忙。」
江月白道︰「沒問題,若是我真踫到自己沒辦法解決的麻煩,就找你幫忙,但不得不說,你還真是朋友遍布天下啊。」
陸平安笑道︰「其實我那些朋友,大多你也認識,就是和我一起去雪原的那些家伙嘛。」
江月白道︰「但你能和他們成為好友,終究是你個人的本事。」
陸平安擺擺手,道︰「談不上本事,就是運氣好罷了。」
說著,江月白忽然想起了什麼,說道︰「但我估計,你自己最近也會有些麻煩事吧?」
陸平安一怔,道︰「是有點。」
江月白道︰「東虞國那邊都已經亂作一團了,真的只是有點麻煩而已?」
陸平安道︰「你想問什麼就直說吧。」
齊諸駕崩之事,江月白肯定是知道的,而她說出這樣的話,必然也是因為猜到了什麼,如果她真要問起,陸平安也不會隱瞞。
但不料,江月白說道︰「有些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我什麼都不想問,只希望你自己小心點。」
「嗯,我會小心的,你自己在外闖蕩,也是一樣。」
陸平安並不介意告訴江月白,但她不想問,那也沒必要強行說出來。
江月白道︰「對了,你和淳于姑娘,還有那小公主之間的事,進展如何?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機會喝到
你的喜酒?」
陸平安愣了下,道︰「那可不好說,但要是真有喜酒喝的話,一定會及時告訴你的。」
江月白道︰「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也祝你們能夠幸福。」
兩人坐在涼亭之下,聊了許久,談天說地,仿佛有說不完的話題,似乎也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盡管陸平安和江月白之間,完全可以算得上是情誼深厚,再加上燕老八和江月白她師父的那些事,更是兩人有種難以分割的緊密關系。
但其實他們兩人真正相處的時間,並不算多。
陸平安也是如今才意識到,原來他和江月白還是極為意趣相投的。
無論是對于世事還是修行,都有很多相似的看法,兩人一說起來,便是暢聊無阻,而且彼此都很是愉快。
轉眼間,已是夕陽西下。
只見殘陽如血,絢麗而又溫和的晚霞,在天邊無聲綻放,美不勝收。
然而,美景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陸平安和江月白聊得再如何暢快愉悅,終究還是要迎來分別。
「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
江月白忽然站起身,說道。
陸平安也站了起來,道︰「要不去吃個晚飯再走?」
江月白笑著搖搖頭,道︰「不了,再這樣下去,我怕我會舍不得走了。」
陸平安道︰「那好吧,祝你今後一切順利。」
江月白道︰「彼此彼此。」
言罷,兩人相互抱拳,拱了拱手,沒再多說什麼。
而後,他們又一同走出了涼亭,在亭外的一個小岔路口上,分道揚鑣,就此離別。
……
此後的幾天時間里,陸平安等人還是繼續待在洛天城之中。
除了專注于日常修行之外,他們更多還是在密切關注著東虞國那邊的種種變動。
大戰已經結束了半個月時間,公良溫也早就回到了東虞國國都。
按理而言,太上聖皇也應該要使用大衍術,推算殺死齊諸的真凶了。
但結果時至今日,太上聖皇那邊都沒有傳出任何相關的消息。
雖然東虞國朝廷對外宣稱,他們一直在努力調查此事,但那都是說給別人听的,只有少數人才知道,不管他們再怎麼努力,都不可能查清真相,唯有依靠太上聖皇的大衍術,才能有一定的成功機會。
但也不知道究竟是太上聖皇還沒有去推演,還是推演了卻沒有算出來,又或者是,他早就算出了真相,只是出于某些原因,沒有急著展開行動而已。
總之,這種懸而不決的情況,無形中就加重了陸平安的擔憂,像是有一把奪命的大刀,一直懸在頭頂上,也不知道啥時候會落下了,讓他不免心生焦慮。
不過,在這件事之外,東虞國朝廷內部的亂局,卻已經逐漸平息了下來。
原因很簡單,皇位之爭已然進入尾聲,現在只是處于劣勢的那一方,還在強行掙扎罷了。
而這也就意味著,東虞國的新一任皇帝,即將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