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未過, 分手後,江畫讓管家訂了m國的機票,第二天便出了國。
說是逃避也好, 回歸正軌也罷, 總之, 他在第一時間離開了a市, 如往年一般開啟了長假游玩。
要不是他頂著對紅腫的眼楮,這一計劃可能更具說服力, 然而事實卻是在去找爸媽之前, 江畫因為嗓子啞了,商定過程都全靠管家傳話。
江父江母的工作還沒處理完,上飛機前,江畫都佩服自己竟然這種時候還有閑心考慮會不會被看出端倪。
要是爸媽看出他心情很糟,再挖掘出他分手的消息,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
江畫沒有準備好說辭, 登機前猶豫一番,還是打給了同在m國的蘇聞,打算干脆避開父母, 假期去投靠朋友。
總之,他就是不想一個人留在a市。
蘇聞和喬修遠最近正在準備期末考試, 氣候原因,國外的假期要比國內來得晚一些,蘇聞本來住在學生公寓, 得知江畫要來,連夜安排人整理出了蘇家在m國的房產,江畫待了幾天,便怎麼也不願意住了。
原因無他, 兩人在忙,只有他自己住在這,這和他獨自住在國內時基本沒差別。
一個人呆著,江畫難免想起不好的事,一系列的逃避功虧一簣,又因為在別人家,氣火攻心都不能砸東西,情緒又惡化了。
他現在最後悔的就是把越歌拉黑了。
那樣的話起碼可以在線咒罵一頓,解氣了再刪掉,現在想起分手那天的情景,江畫悔得腸子都青了,被騙的那麼慘,他笨嘴笨舌不說,竟然只打了越歌一巴掌。
後悔之後,又是一陣空虛難過,半夜咬著被角邊哭邊罵。
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用來比喻一個人,注定只是種妄想罷了,在那種環境下,也許只有泥污滿身才能活得那麼自在,而他生氣的點本來就不在越歌是個比混混更可怕的壞蛋,而在其他。
一開始是氣越歌騙他,現在是生氣越歌輕易便提了分手,明明自己騙人,還敢反過來威脅他!
在反反復復的惡性循環中,另一邊,蘇聞熬了幾天長夜,終于做好期末設計,解決完學校的瑣事來照顧江畫,見面後,先被他好像大病了一場的憔悴臉色給嚇到了。
他轉向專門為江畫請來的佣人,佣人一臉苦色,和蘇聞解釋了江畫最近的情況。
不光情緒消極,江畫還沒有胃口,每餐只吃一點,每天也不怎麼出門,最多就是在院子里修剪花草。
蘇聞想起進門時庭院里被折騰的慘不忍睹的綠植,默了默,讓佣人先離開。
江畫正在沙發上看電視,電視里的主持人說著晦澀的外語,內容全是時下政事,江畫一臉的木然,全程都在發呆。
「畫畫,要不要出去逛逛?」蘇聞走近,撫過他褪成金色的凌亂頭發︰「這里氣候不錯,靠近海邊有家餐廳,我們去吃吧?」
江畫緩緩轉過頭,淡金色的炸毛把膚色襯得更白,要不是那雙黑珍珠似的眼楮,看起來真的有些像外國人。
「蘇聞哥,喬哥呢?」他沒什麼精神地問。
蘇聞拿出手機︰「修遠就在那附近,我現在約他,你去了就能見到。」
其實江畫也不是特別想念喬修遠,他這個傻瓜像是被白蓮花洗了腦,在越歌的巧言令色下,如今對喬修遠再提不起如火的熱情了。
勾起回憶,江畫垂下眼,悶悶說了句‘好’。
蘇聞的注意力時刻在他的神色上,見他答應,心里稍稍松了口氣。
他還沒問江畫發生了什麼,看樣子也不用問了,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很明顯與越歌月兌不了關系。
蘇聞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江畫只是安靜的待著,不再像以前一般凡是向他傾訴抱怨求安慰,蘇聞眼中劃過一抹無奈失落,終是走到一旁去電話預訂餐廳,聯系上了喬修遠,喬修遠這才知道江畫跑來m國玩了。
中午時分,一家裝修的很有情調的西餐廳內,從恆安畢業以來,三人難得再次坐在一起吃飯。
喬修遠臉色不太好,他和蘇聞就讀于一間大學卻不在一個院系,再加上期末繁忙,最近兩人的聯系淡了許多,但即便如此,對于江畫跑來m國幾天後他才知曉這事,他心中卻免不了耿耿于懷。
這份不爽快也不知道是因為蘇聞遲來的告知,還是江畫來了m國,最先聯系的是蘇聞而不是他。
見到江畫,喬修遠一時忘卻了情緒,眉目間難掩詫異︰「你怎麼瘦成這樣了?」
江畫確實又瘦了,下巴更尖,誘惑人的桃花眼也更大更圓了點,看上去可憐巴巴的,像只受盡委屈的小女乃貓。
江畫一個人呆了好幾天,如今和兩個依靠多年的哥哥踫面,情緒差點繃不住了。
為了防止自己多說,他往嘴巴里塞了一大塊面包,鼓著腮幫朝喬修遠搖頭。
那雙淚眼迷蒙的眼楮看起來更可憐了,就像被欺負還不敢說似的。
喬修遠擰起眉,冷氣嗖嗖地外放。
「到底怎麼回事?」他問得是蘇聞。
蘇聞苦笑︰「我也不太清楚。」
江畫險些□□澀的面包噎到,在那之前,蘇聞貼心遞去了一杯檸檬水,順勢拍了拍他的後背。
在江畫喝水時,蘇聞正試探著猜測︰「可能是和越歌有關吧。」
「噗!」
要不是喬修遠反應及時,瞬間抬起了手臂,險些讓江畫噴上一臉。
從小到大,江畫總有一百種方法氣死他,直到現在還是這樣。
喬修遠臉色鐵青,忍著火氣站起了身。
江畫拿著水杯有些不知所措,向上的眼眸滿是忐忑驚恐,沒想到喬修遠只是扯了兩張紙巾,嫌棄地給他擦了一把嘴。
有點用力,擦得他挺疼。
「你惡不惡心?多大個人了?!」
幸好桌上只擺著干面包,喬修遠叫來服務員收拾過桌子,陰著臉坐下︰「說吧,你和越歌到底怎麼回事?」
江畫哽了哽,又想故技重施,往嘴巴里塞東西,這次剛往桌上伸手,就被喬修遠一巴掌打了下去。
「別耍心思,你跑國外來,真是因為想度假?」
「是啊。」
喬修遠冷笑︰「這幾個月不但學會早戀,還學會撒謊了。」
「」
撒謊兩個字直戳江畫的痛處,他轉向蘇聞求救,蘇聞卻像沒看到一樣,一臉擔憂地等他回答。
江畫愣了愣,出國幾天,第一次跳出自己的思緒,注意到旁人的反應。
這幾天蘇聞一直在照顧他,卻從來沒追問過原因,蘇聞不說,他便心安理得享受這份照顧,從未想過去解釋,反而藏著掖著,忽視了朋友的憂心不安。
談戀愛沒談好,友情又不珍惜,江畫捂住臉,突然覺得自己實在太沒用了。
和越歌在一起的幾個月,確實讓他成長了許多。
相較過去,他逐漸知道了不是所有同齡人都無憂無慮,也不是每個人都有大把時間浪費,家庭和睦和父母的疼愛更不算件尋常的事,這世界上,也有像越歌這樣明明自身優秀,卻被困在泥潭里掙扎的人。
最重要的是,因為帶歪某人的愧疚心態,過程中,江畫被迫學會了換位思考,努力去感同身受。
而且,他為什麼要幫越歌瞞著!
之前是怕父母手段極端,逼迫越歌退學,但現在越歌都提分手了,退不退學關他什麼事!
江畫咬緊了牙,一肚子怨氣在舌尖打轉,最後就擠出了一句話。
「我沒在早戀。」
話一出口,在喬修遠和蘇聞轉為錯愕的目光里,他鼻子一酸,忍著哭腔說︰「我和他分手了。」
陸陸續續的,餐桌上擺滿了菜肴。
雖然想著沒什麼好隱瞞的,但午飯全程,江畫仍不住往嘴巴里塞東西,就怕自己一時沖動,說太多有關越歌的事。
如果可以,他現在只想失憶,把這幾個月的事通通忘掉,再也不提起這個大騙子。
蘇聞有所預料,只是驚訝了一瞬,喬修遠卻是怔愣半天,回過神後,心中一時五味雜陳。
「為什麼分手?」他問,想想又加了句︰「他把你甩了?」
又被狠狠戳了一把,江畫有點火了,沒忍住瞪了他一眼︰「是我甩的越歌!」
喬修遠有些不信。
早先他便從蘇聞口中听說了越歌的事,在得知曾經的暗戀對象還有另外一面後,見識過很多社會陰暗面的喬修遠不像江畫那般難以接受。
相比之下,讓他更沒法接受的還是這兩個人談戀愛的事,現在听江畫說他們分手了,他心情倒是轉好了。
「為什麼分手?」蘇聞突然問。
江畫塞了一嘴的東西,費力咀嚼的樣子像只囤積過多食物的倉鼠,奈何即便如此,兩人也沒放過他,而是耐心盯到他吃完。
在吞掉食物後,江畫喝了口水,含含糊糊說︰「因為我不喜歡他了。」
「不喜歡了?!」
喬修遠提高音調,看向江畫的眼神里寫滿了不可理喻,以為江畫把談戀愛當成了過家家。
不過在看見江畫瘦得沒剩多少肉的小臉,他心中狐疑,緩下了語氣︰「分手是什麼時候的事?」
「前幾天。」
「你甩了他,然後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我就是剛來,水土不服。」江畫邊說邊忘嘴巴里塞東西,證明自己吃得其實很多。
蘇聞看不下去了,止住他的動作︰「別勉強自己,你不想說就算了,我這段時間沒事情,陪你在m市好好玩玩。」
江畫現在心里脆弱,格外的吃軟不吃硬。
听蘇聞溫聲細語地哄自己,魔怔了似的竟在他身上看到點越歌的影子。
他盯著蘇聞的臉,咀嚼的動作停住,直直的眼神即便是蘇聞都有些發毛。
蘇聞問︰「怎麼了?噎到了?」
江畫眨了眨眼,有些狼狽地收回視線,緊接而來的,是這一反應深切的抵觸。
他仰頭喝光杯子里的檸檬水,把杯子往桌上一撂,說︰「好!我要好好玩玩!玩遍m國!」
喬修遠沒熬夜趕期末功課,但他本身便智商超群,所以這會兒其實也差不多忙完了。
他潑了桶冷水︰「很快就過年了,你說夢話呢?」
「我不回去。」
短暫的時間根本不足以忘掉越歌,他不願像個傻子似的獨自沉浸其中了。
越歌可以面不改色的提分手,在他難受的那些日夜,越歌說不定早就把他忘了。
在這場騙局里,他輸的太慘了,現在,只能努力忘得快一點。
越歌不喜歡他,他也不要再喜歡越歌了。
江畫竭力忽略悶疼的胸口,下定了決心︰「我要在這里過年,等開學了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