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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嬋大笑︰「尸體可以有, 魚、螃蟹、蝦的尸體越多越好, 新鮮的、熱乎的, 我來者不拒。」

司豈也笑了。

左言苦著臉, 為難地看著大白瓷碗里香噴噴的被分解了的魚的尸體,「紀大人存心的吧。」

紀嬋看看司豈又看看朱子青,三人一同笑了起來。

按說,朱子青遇到難題, 司豈和紀嬋作為朋友應該幫, 但他倆都是官身,出差這事說了不算,需要請示大理寺卿。而且,紀嬋明天有課, 臨時放學生鴿子也不厚道。

朱子青也明白,只說在乾州候著,結束了這個話題。

四個人都不是放縱之人, 喝到微醺便散了席,各自回家。

司豈是首輔公子,紀嬋又是皇上的紅人, 大理寺卿範大人沒道理不準假。

十一月二十一日卯時,兩輛馬車從東城門出發,趕往乾州。

在古代旅行是件很難的事, 所以只要有機會,紀嬋就想把胖墩兒和紀帶上。

路上多了兩個大電燈泡,司豈不得不乖乖躺在自己馬車里, 形只影單地顛簸了兩天。

到乾州時已經是傍晚,有司家的長隨送信,馬車到南城門時朱子青已經等在外面了。

「哈哈哈,二位真乃信人也。」朱子青長揖一禮。

司豈讓開半步,還了一禮,道︰「深藍兄不用客氣,紀大人和我都有假公濟私之嫌,當不得謝。」

「假公濟私?」朱子青不太明白。

這時候,紀抱著胖墩兒下了車,舅甥二人行了禮,「朱大人好。」

朱子青又笑,「原來是這麼個假公濟私啊。好好,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合該如此。」他一擺手,「走吧,上車,朱大人請你們吃尸體去。」

「啊?」紀嚇了一跳。

「哈哈哈哈……」胖墩兒哈哈大笑起來,「謝謝朱伯伯。」

朱子青先請司豈一行用了飯——這個時節已經沒有螃蟹了,但對蝦、海魚、蛤蜊管夠。

從飯館出來,羅清陪紀和胖墩兒住進乾州最大最好的四方客棧,紀嬋司豈則隨朱子青去了州府衙門。

三人在朱子青的花廳里落座。

小廝上了茶,三人一邊品,一邊研究讓朱子青感到為難的案子。

案子發生于十一天前,地點是西城花枝胡同。

一個趕早去買柴火的管事,發現了倒在胡同里的女尸。

死者脖子上有扼痕,大約二十出頭,容貌秀麗,被發現時正處于尸僵最大化。

其身上只有一件肚兜蔽體,全身有多處外傷,後背有些奇怪的線形印痕。

朱子青親自畫了頭像,雖沒有紀嬋畫得像,但能看出七分相似。

可惜圖形掛了這些日子,始終無人認尸。

尸格寫得很敷衍,朱子青說,這是因為死者的鞏膜黑斑太過駭人,無人願意長時間近距離接觸所致。

紀嬋看完,問仵作︰「既然死者只穿了一件肚兜,便極有可能是強、奸案,你查驗過了嗎?」

仵作是個小年輕,叫周靜。

他紅著臉搖搖頭,「那怎麼好意思呢。」

紀嬋無語,一拍桌子,怒道︰「睡女人的時候好意思,這時候不好意思了?你是仵作,還有比替死者伸冤更加重要的事嗎?」

「咳咳咳……」朱子青尷尬地咳了兩聲。

司豈喝著茶,鎮定自若,沒听見一樣。

周靜吶吶,求救地看了朱平一眼。

朱平上前一步,拱手說道︰「小周听過紀大人的課,知道人命大于天,但那尸體實在人……唉,請紀大人息怒。」

周靜倒也罷了,他們可是三、四年的老交情了,紀嬋不好遷怒,只得生硬地轉移了話題,「還有旁的線索嗎?」

朱平眼里閃過一絲尷尬,「無人認尸,所以……什麼都沒查到。」

「唉,不然我何至于把百忙之中的二位從京城請來。二位大人,幫幫忙吧?」朱子青笑著打了個圓場。

司豈放下茶杯,說道︰「找不到尸源的案子大多很難辦,深藍兄覺得死者可能來自何處?」

朱子青道︰「我覺得有兩種可能,一種,死者外地人,剛到乾州;一種,死者被拐賣,因不听話被凶手失手掐死。」

司豈道︰「清樓和暗娼排查過了嗎?」

朱平表示,都排查過,但一點線索都沒有。

這就難辦了。

花廳里靜了片刻。

紀嬋道︰「尸體保存得怎麼樣?」現在是初冬,腐爛不可避免。

朱子青道︰「我在義莊下面修了個地窖,用冰塊壓著呢,問題不大。」

……

司豈和紀嬋從衙門告辭出來時,已然二更天了。

更鼓的聲音因西北風的加持傳出很遠,听起來有些悲涼。

乾州沒有京城的繁華,慘淡的月色是此刻唯一的光,整個城市陷入了沉睡。

司豈一上車就抱住了紀嬋,在她耳邊小聲道︰「我也想睡女人了,怎麼辦?」

紀嬋使勁推了他一把,嗔道︰「不要臉,人家想案子呢。」

司豈道︰「案子回去後再想,先讓我親親?」

紀嬋無奈,湊上去輕輕啄了兩下。

司豈覺得不夠,又回啄兩下,便也罷了。

「這樁案子你怎麼想?」紀嬋靠在他懷里問道。

司豈摩挲著她女敕滑的臉頰,說道︰「線索太少,沒看到尸體也就沒什麼想法……但我覺得有一件事很奇怪。」

紀嬋扭頭看向他,道︰「什麼?」

司豈順勢在她額頭親了一口,說道︰「深藍兄為人熱誠大度,但不是沒有原則的人。仵作因為害怕,便在驗尸時馬馬虎虎,他不但沒斥責,反倒替其說情,你不覺得奇怪嗎?」

紀嬋蹙起眉頭,仔細回憶了她做朱子青手下時的情景,說道︰「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吧,不然也不會明知我是女人,還願意用我。」

司豈還是搖搖頭,「你是女人不假,但你比男人還能干,他沒道理不用你。」

「人都有兩面性。魏國公府男丁多,深藍兄是庶子,習慣了凡事靠心機,凡事靠爭取,這樁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他應該沒有這麼大度。」

紀嬋笑道︰「那……司大人有證據嗎,他可是咱們的朋友誒。」

司豈正色道︰「這一系列的案子始終沒破,他原本也在我的懷疑名單中,但因為他始終不在京城,所以才從一開始就排除了他。」

「這次小馬的岳母突然遇到他,給我敲了一個警鐘,深藍兄也是可以悄悄回來的。」

紀嬋還是不願相信朱子青是那樣的人。

她坐了起來,辯解道︰「他主事一方,下面有同知、通判和推官,不可能輕易離開乾州。」

司豈道︰「那你解釋一下,這樁案子明明應由推官負責,為何他全權處理了?」

「他跟咱們熟……」紀嬋卡殼了,按道理,在朱子青進京期間,案子應該是推官經手的,由推官來說顯然更合適。

車廂里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

過了好久,紀嬋才說道︰「你說的有道理,要不要暗中取個指紋,驗一驗?」

她頓了頓,又道,「司大人,他可是我們的朋友啊,僅僅憑臆想就推斷他有罪,是不是不公平?」

司豈長臂一伸,把紀嬋重新攬到懷里,笑道︰「取指紋的話是你說的,我可沒說。」

雖然司豈和紀嬋都沒下結論,但人就是這樣,某個閘門一旦打開,思緒就如同洪水一般洶涌而來,攔都攔不住。

紀嬋忍不住開始想,任飛羽死的那一晚朱子青是在京城的,但司豈為何沒把他列入名單呢。

她把這話問了出來。

司豈道︰「因為是他主張叫你來驗尸,替我解除了嫌疑。」

紀嬋笑了笑,也是,人家幫他,他卻要懷疑人家,那豈不是恩將仇報?

司豈說道︰「如果凶手的確是深藍兄,那我不得不說,他對自己相當自信。」

紀嬋道︰「凶手殺了這麼多人,我們到現在還只是臆測,沒有任何證據,人家憑什麼不自信?」

司豈苦笑,如果那些人確實為朱子青所殺,那他還真是一敗涂地呢。

那麼,朱子青為什麼要殺那麼多人,為殺朱子英做準備嗎?

還是自詡為俠?

畢竟,任飛羽、錢起升、柔嘉郡主、朱子英、幫閑丁二、秦州知府的公子等,都是惡貫滿盈之人。

兩人心情復雜,盡管旅途勞頓,覺也沒怎麼睡好,第二天去義莊時二人的下眼袋都是烏青的。

朱子青看看司豈,又看看紀嬋,打趣道︰「怎麼,都擇床了嗎?」

紀嬋勉強笑了笑,「實不相瞞,確實擇床。」

司豈比紀嬋自然多了,說道︰「找不到尸源的案子最難辦,一旦我二人鎩羽而歸……罷了,咱還是進去看看死者吧。」

他的話沒說全,但朱子青听明白了——興師動眾而來,灰溜溜而去,說怪話的人就多了。

朱子青拱了拱手,「逾靜義氣,這個人情我記下了。」

司豈擺擺手,「我不在乎那些,不過有感而發罷了。」

……

朱平帶著捕頭把尸體抬上來,放在解剖台上。

紀嬋穿好防護服,帶上手套,開始檢查尸體的表面征象。

司豈則把那件肚兜拿到手里,「這種絲綢是安州的,刺繡是京繡,面料十成新,沒下過水,圖案鮮亮,鴛鴦戲水的樣子一般為已婚婦人所喜愛,隱隱還有些輕浮的風塵味。」

「據我所知,京城妓館中的女人喜歡繡這樣的圖案。」

朱子青道︰「所以,逾靜的意思是此女為妓子嗎?」

這時,紀嬋用鑷子打開死者的陰、部,插了一句,「此女這里損傷嚴重,顯然被暴力強、奸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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