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喊完就跑, 鑽進胡同, 轉眼就不見了。
紀嬋被氣笑了。
她真沒想到, 魯國公夫人這麼大膽子, 居然敢跟司家叫板了。
捕頭老董走出來,問道︰「紀大人,用不用在下把人抓回來。」
紀嬋笑道︰「多謝老董,小事, 不用勞煩, 上去用飯吧。」
老董也不堅持,在京城敢跟司家對著干的不多,他不過一捕頭,能問問就不錯了。
他剛進去, 司豈便出來了,說道︰「放心,稍後就把人抓回來, 已經安排好了。」
紀嬋道︰「從後門出去的?」
司豈點點頭。
紀嬋雙臂環胸,搖頭嘆道︰「魯國公夫人越老越昏聵了。」
司豈道︰「她可能覺得這是個反擊的好機會。」
小生意上不得台面,司家不好意思就此事大動干戈, 陳家就能小小地出口惡氣。
魯國公府。
陳榕模著鼓溜溜的孕肚,得意地靠在貴妃榻上,「就算治不了他們, 也得好好惡心惡心他們。」
國公夫人黃氏深以為然,「這個法子好。他司家若再針對我陳家,我就讓你父親參首輔大人一本, 就說他以勢壓人,公報私仇。」
一切都安排好了。
萬管事跟紀嬋母子有齟齬,歸元居針對四季緣是應該的。
陳家家大業大,一時半會管不到歸元居亦是人之常情。
司家要找麻煩可以去找萬管事的麻煩,畢竟萬管事不是陳家的下人——萬管事拿了錢,贖了身,信誓旦旦保證過,絕對不連累主家。
司家若想跟陳家要個交代,陳家辭了萬管事就是。
屆時傳出消息,就說司豈心胸狹窄,為了一間飯莊,為了一點蠅頭小利,不但針對陳家,連個管事都容不下了。
首輔家的任何事,一經放大就會變得耐人尋味,肯定能掀起一場風浪來。
「世子想的法子當然好了。」陳榕孺慕地看著蔡辰宇。
蔡辰宇坐在太師椅上,翹著二郎腿,淡淡地說道︰「只是小手段,不過是惡心惡心咱們的紀大人罷了,時間長了就沒人相信了。」
「咱們的紀大人?」陳榕冷哼一聲,「她什麼時候是咱們的了,披了張人皮,內里不定是個什麼阿貓阿狗呢。」
黃氏瞪陳榕一眼,「你表哥不過是調侃調侃罷了,少扯那些有的沒的。」
蔡辰宇也不生氣,「舅母,沒事兒,我不生氣。榕榕懷著孩子呢,她痛快就好。」說著,他站起身,「今兒太陽不錯,我陪你們去花園走走。」
陳榕對他這幾句話很滿意,捧著肚子嬌聲道︰「我困了,不想走。」她懷孕四個多月,能吃能睡,胖了不少。
黃氏勸道︰「你和孩子都不能太胖,不然儀貴人就是例子。走,趕緊跟我出去走走。」
陳榕還是不想動,但被黃氏拉了起來。
三人帶著一群下人,浩浩蕩蕩地往後花園去了。
司豈紀嬋在門口聊了兩句,剛要進去,就見一輛馬車停了下來,里面走出兩個年輕人。
二人大概二十左右,一個穿著月白色綢衫,容貌清秀儒雅,另一個穿著道袍,容貌雖一般,但氣勢不俗。
「他們怎麼來了?」司豈皺了皺眉,小聲說道︰「穿月白色衣裳的叫趙季青,肅毅伯府世子,另一個叫羅嘉亦,刑部左侍郎的嫡次子。」
紀嬋點點頭,原來是司豈的前小舅子到了。
她想了想,感覺自己沒必要出面,便道︰「你去招呼,我就不過去了。」
「也好。」司豈迎了上去。
紀嬋剛想轉身,就听街對面又有人喊了一嗓子︰「仵作開飯莊,用的都是死人肉啊。」
那人喊完就跑,還是往胡同里鑽,就見街上正在閑晃的一個男子幾大步就追了上去。
「司三哥,這是怎麼回事?」趙季青目瞪口呆。
羅嘉亦指指身邊的長隨,「用不用兄弟幫忙?」
司豈用余光看了一眼歸元居門口剛剛探出頭來的萬管事,笑著說道︰「不要緊,小事。」
司豈招呼客人上樓。
紀嬋往後廚轉了一圈,見一切井然有序,又回到飯莊門前。
此時已然正午,正是上客人的時候,歸元居的客人也越來越多。
只要有客人下來,就有伙計上前說幾句什麼,隨後客人便會往四季緣的方向看一眼。
四季緣新開張,按說捧場的客人應該不少,但因著首輔公子的身份,司豈不好造勢,反倒冷落了門庭。
在門口迎客的小伙計對紀嬋說道︰「紀大人,歸元居肯定在壞咱們飯莊的名頭。」
司豈推門走出來,問伙計︰「知道哪兒能抓到老鼠嗎?」
小伙計道︰「咱們鋪子里的老鼠前一陣子都抓淨了,現在沒有。」
紀嬋明白司豈的意思了,壞笑著說道︰「二十個大錢一只,你有地兒買去嗎?」
小伙計眼楮一亮,「有啊,天祥樓外扔泔水的地方總有,只要想抓,一天能抓個十幾只。」
司豈從袖子里模出一小塊銀子,扔到小伙計懷里,「都歸你了。去吧,多抓幾只來。」
「得 。」小伙計臉上樂開了花,撒丫子就跑,「三爺擎好兒吧,小的馬上就回。」
紀嬋笑道︰「司大人這個主意好。」
司豈也笑,道︰「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小伙計走了,又有一輛馬車在四季緣門口停下來,車前頭跳下來一個小廝,先看看四季緣,又回頭看看歸元居,對車門里面的人說道︰「老爺公子,有兩家飯莊,一邊叫歸元居,一個叫四季緣,咱們去哪個?」
口音不是京城本地的,應該是真客人。
馬車上下來兩個男子,五官很像,一看就是親父子。
「兄台,四季緣開門了嗎?」年輕人隔著一丈多的距離拱了拱手。
司豈說道︰「開門了,新菜色,新口味,只是不知兄台吃不吃得慣。」
他這話說得四平八穩,既介紹了飯莊,又說明了利弊,絲毫沒有拉攏強迫的意思。
四品大員居然在飯莊當店小二了。
紀嬋有點想笑。
「爹,新口味,咱好不容易來京城一趟,就嘗嘗新口味如何?」年輕人說道。
中年人搖搖頭,又看看歸元居,「京城講究老字號,不知那歸元居主打什麼菜。」
歸元居的伙計遠遠地看著,听見對話也不敢過來招呼。
司豈給紀嬋使了個眼色,讓她跟自己進去。
紀嬋一琢磨,他們剛抓了老鼠,等會歸元居肯定會鬧起來,屆時他們此刻多說的每一個字都可能變成嫉妒歸元居的證據。
不如什麼都不說。
兩人在大堂站了片刻,果然沒等到兩位客人進來,便上了樓。
剛到二樓,傳菜伙計就端來了水煮魚。
三個伙計,每人端一份,精致刻花的黃銅盆,紅呼呼熱辣辣的油湯,濃香飄得到處都是。
「什麼味兒這麼香?」
「確實香。」
「這味兒絕了,老子更餓了。」
「怪不得司大人敢把館子開到這兒,光是這道菜就不簡單了。」
……
司豈推開大理寺官員的包間門,回頭看了紀嬋一眼。
紀嬋搖搖頭,指指李成明那間——一來她不想厚此薄彼,二來,他們同進同出,有點兒夫妻檔的意思,傳出去不好。
司豈明白了,笑著頷首,進了包間。
伙計正在撈出飄在油湯上的配料,一桌子人,除左言外,都在盯著伙計的動作。
左言見司豈進來,站起身,笑道︰「司大人,這道菜好,不但香,而且勾人食欲。」
司豈道︰「這就是道下飯菜,怕辣的嘗試著來,不要用下面的配菜,配菜更辣。」
同樣的話紀嬋也在說,「……如果實在覺著辣,就喝口涼茶,試試不辣的菜。」
捕頭老董用漏勺撈起一勺魚肉,先放到李成明的碟子里,隨後又給兄弟們一人分了一勺,自己也撈了一大塊……
「哈哈,過癮,香!」他大聲贊道,「紀大人,你要發財了。」
紀嬋笑道︰「多謝多謝,借你吉言。」
李成明放下筷子,真情實感地夸了幾句飯莊和菜品,隨後便進入了正題,「紀大人,這樁案子被章世子稟報了冠軍侯,冠軍侯非常重視,不但知會了府尹大人,而且還著人往西北捎信,要求邊關對往來商販嚴查。」
「府尹大人要求在下放下所有案子,只忙這一樁。然而,好幾天過去了,在下還是一無所獲呀。」
紀嬋道︰「包家的商隊呢,已經回西北了嗎?」
李成明道︰「正是,已經走一個多月了,在下追都沒地兒追去。」
「包家做生意沒什麼問題,跟左鄰右舍關系也不錯。唉,說句不該說的,在下就是想找的替罪羊都沒找到。」
找不到替罪羊,是因為心里存著善念,這也是紀嬋肯招待這些人的原因。
李成明這幾日確實憔悴許多,發際線上多了好幾根白發,圓鼓鼓的肚子也癟下去一大圈。
紀嬋正想說點兒什麼安慰李成明,就見一個伙計端著一盆毛血旺走了進來,說道︰「紀大人,小二回來了,就在樓下等著呢。」
小二是抓老鼠的那個。
紀嬋便道︰「李大人,天大地大吃飯最大,這些讓人傷腦筋的事用完飯再說。」
李長明只好笑道︰「紀大人先去忙,咱們用完飯再聊。」
紀嬋從樓上下來,司豈已經在下面了,小二並不在。
「人呢?」她問道。
司豈道︰「去淨手了。」
「老鼠呢?」紀嬋又問。
司豈抬了抬下巴。
飯莊的門關著,但紀嬋知道他指的方向是歸元居。
她聳了聳肩,「破案了,胖墩兒這睚眥必報的性子絕對隨你。」
司豈的薄唇勾了起來,他最喜歡紀嬋說這樣的話,每次听見他都有一種老夫老妻的錯覺。
平常,但美好。
「男人剛點兒好,不被人欺負。」他一語雙關。
「老鼠!」街對面傳來一聲驚吼。
「兩只,這還有。」
「三只,三只!」
「歸元居這是不想做了吧。」
「不吃了,不吃了!」
「對,不吃了!」
「四季緣,一定是四季緣干的!」
「走,找他們算賬去!」
……
老萬帶著一眾伙計沖到四季緣,插著腰喊道︰「司大人,紀大人,在下知道你們都在,仗著官身暗地里整人算什麼本事,有能耐當面鑼對面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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