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那人也不客氣, 取出一張紙條看了看, 說道︰「老仵作有個口訣, ‘子午卯酉掐中指, 辰戌丑末手掌舒,寅申巳亥拳著手,亡人死去不差時’,請問紀大人, 如果一具尸體腐爛多日, 上面長滿蛆蟲,該如何判斷死者的死亡時間呢。」

紀嬋知道一些這個時代的驗尸手法。

此口訣表述的是尸體現象,可做參考,但不絕對。

她說道︰「尸體腐敗最早從月復部開始, 在春秋時節,四五個時辰後就有腐敗現象了,夏天更早, 冬天則晚一些,跟溫度和濕度有關。」

「尸體腐爛後,會有蒼蠅產卵。要判斷腐爛多日的尸體死亡時間, 要結合季節研究蛆蟲的生長情況,就像現在,蠅卵十四天左右發育成蛆, 再過十四天左右就能破繭成蠅,留下繭殼。」

在這個時代,知道蒼蠅的確切生長過程的人可不多。

有人質疑數據的真實性, 卻拿不出反駁的證據來,只能在下面議論紛紛。

紀嬋笑道︰「諸位,沒什麼好爭論的,回去拿塊肉養幾天就知道了,屆時歡迎你來國子監糾錯。」

教室里靜了靜。

司豈和左言相視一笑。

沒錯。

如果不信,就請拿出不信的證據來。

沒有證據就長篇大論,跟潑婦罵街有何區別?

那人繼續發問︰「如果蛆變成蒼蠅飛走了呢?」

紀嬋道︰「蒼蠅飛走了,還有蛆殼在。如果你說會有一茬又一茬的蒼蠅生出來,仍然無法判斷的話,那我要告訴你,時間再久一些,尸體就呈現白骨化了。」

「春秋時節,暴露在外的成人尸體白骨化,需要三十五到四十五天左右,小兒和新生兒更快。」

「為什麼小兒和新生兒更快?」那人又追問。

有人笑道︰「這還用問嗎,老母豬肉難煮,小乳豬烤烤就熟了。」

其他人怒道︰「夠了啊,這什麼比方,日後還讓不讓人吃肉了。」

「哈哈哈哈……」眾人又大笑起來。

待笑聲漸漸平息後,又有一人站了起來,「我也有一個問題,請紀大人賜教。」

紀嬋道︰「請講。」

那人道︰「都說銀針可試毒,然而有一死者明明落崖而死,又為何銀針變色呢?」

這是個好問題。

銀針試毒,有毒則銀針變黑,如此試出來的是硫化物。

這個時代的砒、霜的純度差,里面含有少量硫化物。

硫化物與銀發生化學反應,形成一層硫化銀,銀針就變黑了。

其實跟砒、霜沒關系。

尸體沒毒,卻驗出有毒,往往是尸體腐敗產生硫化氫,致使銀針變黑。

紀嬋說道︰「落崖而死,想必發現時已經腐敗了。諸位須知,致使銀針變色的不僅僅是毒物,還有尸體的腐敗氣味。這種氣味對身體有害,對銀針也會產生影響。如果這位大人感興趣,日後發現這樣的尸體時,我可以……」

男人臉色一變,擺手道︰「不,不可以,算了,在下只是隨便問問。」

紀嬋笑了笑,什麼隨便問問,分明是來出難題的。

「還有問題嗎?」她負手而立,行止灑月兌,唇角勾起的自信一直都在。

「紀大人還未回答我的問題,為何要講這幅圖,我等又不行醫,就像剛剛這樣講講驗尸就好了嘛。」一個青年人笑嘻嘻地問道。

紀嬋挑了挑眉,「這位大人,不會走就想跑,可是會摔跤的喲。」

「比如之前我經手的一樁案子。死者死于心髒病,死後被分尸。如果不懂人體器官的正常形態,仵作就會誤以為此人死于謀殺。再比如,你的馬車行走在大街上,一個行人忽然在旁邊倒下了,之後你的馬車壓了上去,如果懂我即將講的這些,你可能就不會因此遭到污蔑。」

「這……」那人無言以對,倒也豪爽,一拱手,「紀大人言之有理,是我狹隘了。」

紀嬋正色道︰「仵作是替死者伸冤、伸張國法正義的關鍵一環,應該力求少出錯或不出錯。不然,要麼死者冤死,要麼活人冤死,諸位都是飽讀聖賢書的人,想來都不希望發生這等慘事。」

「諸位可以看不起仵作,但千萬不要因此小瞧了仵作所做的一切,失之毫厘謬以千里,驗尸是一門極為嚴謹的科學。」

「言之有理。」

「皇上讓紀大人開這麼一門課,著實聖明。」

「確實確實。」

……

「科學是什麼?」有人揚聲問道。

又穿幫了。

紀嬋心里一沉,看向司豈,後者正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她勉強一笑,「科學,嗯……科學就是符合規律的,就像太陽東升西落、春夏秋冬更替一樣的規律。」

司豈點點頭。

他不必再欺騙自己,可以確認了——紀嬋掌握的東西,應該是超越這個時代的。

她以仵作這個職業為榮。

她絕對不是紀嬋。

即便原來的紀嬋改掉了那些浮躁、虛榮、算計的小缺點,也不會發生這種翻天覆地的變化。

想到這里,司豈感覺心髒處狠狠疼了一下。

原來紀嬋真的死了,就死在那個夜里。

听說陳榕夫婦去歸元寺是為求子,想來也是因果報應吧——就算紀嬋死于自殺,也與他們陳家有月兌不開的干系。

若有機會,還該教訓那對母女一二才是。

他定定地看著紀嬋,她在歸元寺放過陳榕是因為律法,那麼如果有機會,她會不會為真正的紀嬋報仇?

罷了罷了,那件事他也有責任,由他一並處理就好,又何必指望她?

更何況她帶著孩子,與陳家對上既沒有勝算可言,還會連累孩子……

司豈思忖著,紀嬋已經開始講課了,教鞭指點著掛圖侃侃而談。

在這個時代,除學習針灸的大夫們,老百姓對人體的了解普遍很少,紀嬋的這堂課為他們打開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門。

他們一時無法直視某些器官,卻又對紀嬋講的內容充滿了好奇。

課堂里講的熱鬧,外面偷听的人也听得認真。

胖墩兒明明沒有窗戶高,卻非要跟紀學,塌著腰撲在牆皮上。

他歪著頭,得意洋洋地問紀︰「小舅舅,我娘厲害吧?」

紀當然與有榮焉,重重點頭,「姐姐厲害得很!」

然而,只有紀夸,胖墩兒得不到滿足,他扭頭看向身後的閆先生,「閆先生,我娘厲害不厲害?」

閆先生模模胖墩兒的小腦袋,真心實意地說道︰「著實厲害,內容精深,語言詼諧,通俗易懂,你母親是有大智慧的人。」

胖墩兒一下子挺直了身板,插著水桶腰就要放聲大笑,卻被反應機敏的紀一把捂住了嘴。

「噓……」

胖墩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挪開紀的手,「小舅舅我不笑了。閆先生,學生的肚子蹲餓啦,我請你吃燒雞可好?馬記燒雞最好吃啦!」

閆先生不舍看了看窗戶,但在這里待久了也確實不合適。

「走吧。」他帶著一大一小離開窗下,朝院門走了過去。

才出門,就見三個男子迎面走了過來,其中一個容貌嬌美的少年說道︰「表妹,四表哥,這樣真的行嗎,三表哥也在里面,會不會……」

個頭最矮的少年抱住容貌嬌美的少年的胳膊,「不會啦,他又不是國子監祭酒,許他來不許咱們來嗎?四哥你也快點兒,不許磨磨蹭蹭。」

高個頭的年輕男子無奈地搖搖頭,「小妹你可真是胡鬧,三哥要是因此揍我,我定饒不了你。」

矮個頭的少年笑道︰「四哥才舍不得呢,四哥最疼我了。」

……

兩撥人擦肩而過。

胖墩兒停下了腳步。

紀道︰「怎麼了?」

胖墩兒轉過身,小胖手指向兩個少年,「我記得那兩個人,是六合茶館跟咱們坐一桌的兩個女子,他們是司家的人。」

紀皺了皺眉頭,「確實是她們,她們來做什麼?」

閆先生的目光在高個年輕男子的身上打了個轉,拐杖在地上戳了戳。

他說道︰「走吧,不管她們做什麼,紀大人都不會希望你們舅甥在場。另外,有司大人在,紀大人不會被欺負的。」

胖墩兒沒有動,他不放心自家娘親。

紀理解閆先生的意思,大人在小孩面前打架總歸會沒面子的——即便要看,也得藏起來。

他往四周看了看,準備找個合適的地方。

「誒,國子監怎麼會有小孩子過來。」那矮個頭少年忽然住了腳,「四哥,你看看那孩子。」

高個年輕男子轉身看了看胖墩兒,說道︰「這孩子有三哥的神韻,可能是小佷子吧!喲,那不是閆先生嗎?」

他大步走了過來,拱手說道︰「閆先生,學生急著進去竟沒看到先生,還請先生見諒。」

閆先生擺擺手,「四公子客氣了,既然著急就不耽擱公子了,紀大人的課講得極好,四公子請。」

「不急,不急了。」司家四公子司岑的目光往下一滑,落在胖墩兒身上了,笑眯眯地說道,「你就是胖墩兒吧。」

胖墩兒點點頭,研判地看著他,拱了拱小胖手,「你是四叔叔,我听祖父說起過你。」

「正是正是。」司岑蹲了下來,「我叫司岑,行四,是你爹的親兄弟。」

「我叫紀行,小名胖墩兒,行一,是你的親佷子。」胖墩兒禮尚往來。

「哈哈哈哈……」司岑笑了起來,「果然是個聰明的,怪不得你祖父常常夸你。」

司勤也走了過來,好奇地看著胖墩兒,伸手要模胖墩兒的包子臉。

胖墩兒往後一躲,警惕地看著她。

紀牽住了他的手。

司勤有些尷尬,說道︰「我是你的小姑姑。」

紀知道這位小姑娘可能把六合茶館的事忘了,但胖墩兒還記著呢,而且,他們擺明是來看自家姐姐熱鬧的,胖墩兒不可能喜歡她。

「司姑娘,胖墩兒認生,還請見諒。」若能退一步,他不希望胖墩兒跟他的姑姑起沖突。

胖墩兒「哼」了一聲。

司勤已把不高興寫在了臉上,一扯司岑的袖子,「誰稀罕,四哥佳表姐我們走。」

作者有話要說︰  小仙女們,大家都在說男主如何?就此我想說兩句。

男主的家庭就是那個時代的家庭,他們有固有的思維,以及他們期盼達到的利益,不會因為女主厲害,就會立刻改變,這不現實。

另外,我不會讓女主陷入無休止的家庭紛爭的,即便寫,也只是調劑罷了。

最後︰謝謝投我石頭的小仙女們,鞠躬感謝。

感謝在2020-01-09 23:55::53:4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愛上貓的魚 20瓶;阿霧、愛古言 10瓶;期待ヰ明天、赫卡忒絲、趙小姐 2瓶;九方塵玥、沐清桐、靚靚、驍寒寒、若水一朵、木木籽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