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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嬋月兌下髒衣服,一邊洗手一邊問胖墩兒,「張媽媽怎麼你了,你要這樣欺負她?」

胖墩兒不吭聲,板著小臉,把一個集合了數理化三門基礎知識的小冊子翻得嘩嘩作響。

這是紀嬋特地給他編寫的學習繪本。

為好玩易學,她編了不少小故事,還配上了彩色插圖。

這樣的小冊子胖墩兒有好幾本,內容由淺到深。

帶過來的這本,紀嬋畫完沒幾天,還是胖墩兒的心頭好。

「她說你的書不好?」紀嬋胡亂猜道,小家伙是個睚眥必報的,輕易不捉弄人。

「嘖嘖,這是什麼呀,我家小少爺都會背三字經啦。」胖墩兒把冊子一合,忽然怪聲怪氣地來了一句。

「所以你就生氣了?」紀嬋擦了手,換上干淨的衣裳。

「三字經有什麼了不起的,我也會背。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胖墩兒滔滔不絕地背了起來,從頭至尾,一氣呵成。

紀嬋問道︰「齊先生教你的?」她文科一般,除一些簡單詩詞外,從未教過胖墩兒這些東西。

「齊叔叔教橘子來著,我隨便听听罷了,算不得教。」胖墩兒傲嬌地抬起了雙下巴。

「就你能!」紀嬋在他的小腦門上彈了一下,「一場風寒就足以要命,這大冬天的,你把她凍成那樣,死了人怎麼辦?你爹要是知道了饒不了你!」

「哼,我又不認他。」听說會死人,胖墩兒的小腦袋終于耷拉下去了。

「兒砸。」紀嬋緩和了語氣,把他抱到懷里,「娘不是告訴過你,你學的這些是他們這輩子都可能學不到的東西,她不懂,你和娘知道就好了呀,對不對?」

胖墩兒摟住她的脖子,在她頸窩上拱了拱,「娘……她不會死吧。」

紀嬋知道,這孩子服軟了,後悔了,便道︰「身體好就能扛過去,身體不好必定會病上一場,就像橘子一樣。日後娘替你問問司大人,看看她情況如何。」

「娘,我餓了。」胖墩兒嘴硬,後悔和回避就是他認錯的常用方式。

紀嬋也怕嚇著他,不再多說,抱著他下樓用飯去了。

……

下午買吃食耽誤了些時辰,到吉安鎮時已經二更時分了。

鎮上的大部分人家都安歇得早,只有齊家還亮著燈,外面的馬蹄聲一響,齊家的大門就開了。

齊文越提著燈籠出了院門,身後還跟著一個男孩子,個頭很高。

「紀娘子總算回來了。」他笑著迎上來,從紀嬋手里接過韁繩。

「回來了,齊先生家里來客人了?」紀嬋模出鑰匙去開大門,又對小馬說道,「你快回去吧,辛苦一天了,早點休息。」

小馬答應著,把勘察箱送到庫房里,又跟齊先生打了個招呼,往岳父家去了。

「紀t快過來。」齊先生把他身後那人拉到前面,提起燈籠,照亮了一張青澀的瘦得月兌相的臉,「你弟弟過來找你,天兒太冷,我就讓他到家里等了。」(紀tyi,一聲。)

「我弟弟?」紀嬋嚇了一跳,略沙啞的嗓音也陡然尖銳起來。

她一開始都沒想起來弟弟是誰,稍後才意識到原主確實有個弟弟,一直跟叔叔一家生活在任上。

「你怎麼突然回來了?又怎會找到這里?」她的問題月兌口而出,隨即又覺得似乎有哪里不對。

紀t站了片刻,忽然朝官道的方向跑了過去。

細長的身影融入黑暗之中,低低的啜泣聲順著北風鑽到紀嬋的耳朵里,扎得她腦瓜仁疼。

「這……」齊先生欲言又止。

紀嬋把熟睡的胖墩兒從懷里卸下來,塞到齊文越懷里,「齊先生先帶胖墩兒回你家,我馬上回來。」

她大步追了上去。

紀t雖說只有十三,但個頭不比紀嬋矮多少,不過幾息的功夫就上了官道,一轉彎人就不見了。

紀嬋心里著急,腳下加速,又快了幾分,等上了大路,卻看不到人了。

一時間茫然無措。

「嗚嗚嗚……」一棵老槐樹後傳來了大哭的聲音。

還在還在,幸甚幸甚。

紀嬋松了口氣。

姐弟倆關系不好,所以她剛剛沖口而出的那句話在紀t的心里等同于不被歡迎。

原主的父親紀從豐在八年前病逝,之後母親黃氏帶著她們姐弟回襄縣過活。

從此,姐弟倆的關系一年比一年差。

原因無他,就是黃氏對五歲的紀t比十三歲的原主更好些。

原主那時正處于逆反期,認定黃氏偏心,卻又不敢公開違抗黃氏,便越來越討厭紀t。

紀t也同樣越來越不喜歡原主。

黃氏去世後,紀t拒絕同原主去國公府,跟叔父去了南方。

一別五年,這孩子為什麼獨自出現在吉安鎮呢?

發生什麼事了嗎?

紀嬋按下心中的疑問,說道︰「別哭了,快出來,跟姐姐回家去。」

紀t果然不哭了,垂著頭從樹干後面走了出來。

紀嬋以為自己還得多勸幾句,完全沒有料到紀t會如此听話,不免有些錯愕。

氣氛重新變得尷尬起來。

紀嬋默默往前走,紀t悄悄跟在後面。

紀嬋用余光觀察著紀t。

他極瘦,寬大的棉袍像套在麻桿上,被北風吹得搖搖擺擺,獵獵有聲。

兩人很快就到了家。

胖墩兒徹底醒了,听到叫門聲就跑了出來,仰頭看著紀t,問道︰「娘,這就是我的小舅舅嗎?」

「對。」紀嬋答應一聲,同齊文越道過謝,牽著馬,帶兩個孩子進了自家院子。

「小舅舅,你從哪兒來呀。」胖墩兒問道。

「京城。」紀t的聲音比貓叫大不了多少。

紀嬋道︰「胖墩兒,你帶你小舅舅進屋,娘去拿柴火,把炕燒一燒。」

「我要幫娘燒火!」胖墩兒喜歡火,坐在火爐邊上一邊烤火一邊吃零食再美好不過了。

他牽上紀t的手,「小舅舅,我們一起去吧。」

紀嬋手腳麻利地生了火,燒上水,喂了馬。

從馬廄回來時,舅甥二人正圍在灶坑旁吃點心。

紀t吃得又快又急,顯然餓壞了。

「小t晚上沒用飯嗎?」紀嬋從籃子里取出幾只雞蛋。

胖墩兒取出一塊點心塞到紀t手里,「娘,齊叔叔說,小舅舅是傍晚來的。」

那就是沒吃了。

紀嬋去地窖里取出一根白蘿卜和一塊瘦肉,洗淨,切絲。

再把雞蛋打散,倒在一小碗面粉里。

用筷子攪拌面粉,直到所有面粉都變成一個個小疙瘩。

紀嬋把熱水舀出來,放進帶蓋子的木桶里,放油,炒肉,斷生後,放蔥花和蘿卜絲煸炒,再放上水,燒開後加入疙瘩。

等疙瘩熟了,放上調味料盛出來,香噴噴的疙瘩湯就做好了。

再搭配上在京里買的燒雞和醬肉,這頓夜宵也算相當豐盛了。

「吃吧小舅舅,我娘做的疙瘩湯可好吃了。」胖墩兒很認真的介紹道。

紀t不動筷子,別著臉不說話。

紀嬋問道︰「小t不喜歡吃嗎?那就喝點熱水,嘗嘗醬肉和雞肉。」

紀t依然不答,眼淚一串串地落了下來。

紀嬋知道,自己這個親弟弟只怕受大委屈了,而且還被叔叔嬸嬸養殘了。

又膽小,又懦弱。

她放下筷子,模了模他的頂發,「小t這些年受委屈了,姐姐沒顧及到你,姐姐對不起你。」

「哇……」紀t抱住紀嬋,痛哭起來。

「小舅舅,你怎麼了?」胖墩兒也哭了。

紀嬋心里酸酸的,眼淚不自覺地濕了眼眶,輕輕地拍了拍紀t的後背,「好啦好啦,不哭了,以後你跟姐姐過,姐來照顧你,好不好?」

「嗚嗚嗚……」紀t哭得更大聲了。

直到子時,紀嬋才知道紀t為何突然出現在這里。

他們的叔叔紀從賦是個古板的人,不善表達,除管教幾個男孩子的學業外,對內宅不聞不問。

嬸嬸苟氏出身微弱,拿了紀t帶去的銀錢,卻對紀t極其冷漠。

這五年來,她所起到的作用僅限于紀t不凍不餓,其余的一概沒有。

哪怕吃個點心瓜果也要讓她的孩子們背著紀t。

紀t腦瓜好,又肯吃苦,讀書一向不錯,兩個哥哥不喜歡他。

在家礙著叔叔不敢打,一出家門就可勁欺負他。

年前,紀從賦回京述職,苟氏想給紀t定下她娘家的一個傻佷女,紀從賦不同意。

夫妻倆大吵一架。

紀t听見兩人爭吵,知道即將等待他的會是什麼下場,這才下定決心,從地獄里逃了出來。

紀嬋雖不是原主,卻也氣得頭皮發麻,破口大罵。

因為自責,她一宿沒睡著。

她總是在想,如果她早些去信問問紀t的情況,說不定紀t就能早些回來,不用遭這麼多的罪。

一個上午,紀嬋都蔫巴巴的。

直到午飯後,她帶著新買的兩套棉衣從布莊出來,看到肉鋪門口剛剛停下的人和馬車,忽然變得精神起來。

大過年的,司豈居然來送節禮了!

紀嬋瞧瞧左鄰右舍,家家大門都開著,湊巧的是,這會兒連放炮仗的孩子們都不在。

紀嬋壯著膽子跑過去,一拱手︰「司大人怎麼來了?」她聲音不高,跟做賊似的。

司豈還禮,道︰「紀先生幫了我那麼大的忙,理應登門致謝。」

紀嬋心里忐忑,暗罵︰娘的,你不來才叫真的感謝,你來了就是恩將仇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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