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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先生真是很會觸類旁通, 學以致用。

戚白茶用紅筆在紙上打了個勾。

才說無解謂之無法消除, 傅先生轉手就用這樣的方式告訴他, 傅先生對他的愛亦如此。

比以前百度來的土味情話要精進多了。

江硯全程在狀況外, 渾然不知眼前這兩位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紙條傳情。

他只覺得疑惑。這題目很好笑嗎?為什麼傅明野和戚白茶都笑了?

狐狸注定不可能得到答案。

江硯跟傅明野此前從未接觸過相關知識,因而兩眼一抹黑,就像人類里精通多國語言的外交官也不可能與昆蟲交流,這根本就是跨物種的事。

人是最像神的生物, 有著類神的形體, 被稱為萬物之靈。但人和神依然是隔著巨大天塹、完全不同的兩個種族。

狐狸就更不用說了。

然而也不能小瞧了他們,要麼不學, 一旦學進去了,領會起來就要遠遠快于常人。

認真听完戚白茶講課後,戚白茶收上來的這兩份作業,都是全對。

戚白茶感慨了一下狐狸的聰明, 一點就通。

他沒有感慨傅明野。他以為傅明野是因為吃醋才故意用掉求援機會跟來的——也確實有這個原因在。

可他沒想到傅明野是真的不會。

戚白茶對他家先生的濾鏡有十層厚。

小灶開完,他們回到原來的班級。

一進門, 趴在桌子上懶洋洋的、玩筆的、閑聊的嘉賓們,全部都精神一振。

有攝像頭在,他們不可能交流作弊,一時間無聊透頂。

「回到座位上繼續答題。」戚白茶對江硯和傅明野道。

其他嘉賓該做的都已經做完了, 這下基本是全場等他們兩個。

江硯和傅明野做題過程中,戚白茶就收上來其他人的答題卡,進行批改。那些改完後,江硯和傅明野也差不多做好了。

最後答題結果出來, 崔浩答錯一道,方雅兒答錯三道,秦以柔答錯一道,劉凱聲、江硯、傅明野全對。

余音交了白卷。

——確切說不算白卷,他在答題上畫了一只凶巴巴的章魚哥和一只軟乎乎的海綿寶寶,畫得倒是栩栩如生。

戚白茶︰「……畫得不錯。」

感覺節目播出後,大眾對娛樂圈明星文化水平普遍不高的固有印象更加難以打破了。

第一堂數學課結束,表演組得分26,音樂組得分19,傅明野不計分,表演組遙遙領先。

余音得了鴨蛋,這種嚴重拖後腿的行為恐怕會讓他在節目播出後被秦以柔和劉凱聲的粉絲罵成狗。

這孩子不適合娛樂圈。

只是剛上岸的時候就被孫導在海邊發現撿回了家,後又發現他的歌唱天賦,起了惜才之心,才想讓他走這條路,讓這麼美妙的歌聲被所有人听見。

上綜藝卻是實打實的招黑。

秦以柔的答題卡有很明顯的涂改痕跡。明眼人都看得出原本是正確答案,後來又被改錯。她模樣懊惱︰「早知道我就不改了!就該多點自信的。」

這樣的表情成功讓攝像師把鏡頭對準她。

戚白茶淡淡看著她故作懊惱,眼底卻是野心難逃。

他欣賞有能力有野心的人。

可有的人本身的能力,匹配不上膨脹的野心。

秦以柔的懊惱成功招至一眾安慰,劉凱聲拍著她的肩說她已經很棒了,秦以柔才恢復笑容。

然而這笑容在看到講台上那名冰雪般寒冷的青年靜靜注視她時,便頃刻凝固住,化為打從心里的發寒。

她有種被看穿的錯覺。

雪神情緒很少外露,喜歡或者討厭誰,卻都能實質性地讓人有所感覺。

雪是溫柔的。

也是冰冷的。

秦以柔避開戚白茶的視線,繼續和嘉賓們言笑晏晏,努力忽略身上那種凍僵的感覺。

也許……是室內空調開得太冷了吧。

錄制完第一節數學課的內容,還有第二節歷史課。

明天上午和下午分別錄制英語和語文,後天體育,之後就是音樂和表演的專場。

一檔綜藝節目的錄制速度很快,不算後期剪輯,短則一周,長則數月。很顯然《青春不散場》一周就能搞定,然後大家就能愉快地散場。

現代社會無論做什麼都是快節奏,娛樂也越來越浮躁快餐化,常常一部電視劇也能兩三個月就能拍完,更遑論一個綜藝。

來節目的嘉賓沒有哪個是十八線,除了余音不怎麼參加活動,其他各個行程都安排得很滿,沒時間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

歷史老師是戚白茶在人類社會里的本職工作,教授這門課程完全不在話下。

節目組給他的課題內容是……大黎皇朝,仁昌帝。

戚白茶看了一眼,就把節目組給他準備的教材內容給扔了。

黎代雲嘉年間,仁昌皇帝司馬復執政,在位十六年。

雲嘉三年之前,許是皇帝剛繼位,業務不熟練,政績上無功無過,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盛世皇帝。然而雲嘉三年之後,司馬復展現出極其強大的政治手腕,善發掘賢臣,疏遠奸佞,以德服人,以仁治世,以法制惡。政治上頒布推行的種種政策,不少都能沿用至今,堪稱千古明君。

後世紛紛猜測司馬復為什麼在登基第四年突然變了個人似的。有人說是工作經驗豐富了業務能力就提升了,有人說是他最愛的寵妃病死,所以為愛性情大變,發憤圖強,並一生無妃無子……

就很扯。

戚白茶心道。

那只是因為真正的司馬復早在雲嘉三年就被穿越女殺死了,後面那十幾年都是他頂替的。

所謂寵妃便是穿越來的異世之魂,當年迷得司馬復為她遣散六宮,最後卻也是殺害司馬復的罪魁禍首。

司馬復是當時支撐世界的氣運之子,年少即位,前途光明。如果沒有穿越女的到來,他會在褪去初期的青澀後成長為一名足以影響後續歷史的君王。

可惜穿越女沒有給他成長的機會,摘走了一顆少年真摯的心,就將他扼殺于搖籃里,奪走了全部氣運。

若不是戚白茶補救及時,這個世界早就崩塌了。世界一崩塌,伴生的神明也會隨之隕落。

他守護世界,也是在守護他的同伴們。

然而他到底還是晚了一步,沒能救下真正的司馬復。

……

跟兩千五百年後的人們說起自己當年其中一段人生的故事,這滋味不可謂不奇妙。

戚白茶講課生動有趣,中間還穿插了一下當朝丞相李賀然與將軍武定川的故事,底下一群超齡學生都听得津津有味。

傅明野托著腮,靜靜注視著戚白茶認真講課的樣子。

他知道茶茶是歷史老師,但也是第一次听茶茶講歷史。

戚白茶語氣幽默詼諧,嘉賓們時不時都能因為听到一些趣事哄堂大笑,間或插科打諢幾句。

傅明野始終靜靜听著,嘴角噙著微笑,眼神帶著溫柔。

戚白茶講到興起︰「他們當初還有一個江湖好友,叫做……」

「叫什麼?」劉凱聲捧場地問。

戚白茶突然止住了。

連野史都沒有記載過的人,只存于他的記憶里。平日里上課和學生們講講課外知識也就罷了,放節目里播出去,一定會遭到許多質疑的。

那是他故時知己,既不想受人非議,又何必多提。

戚白茶想了想,笑道︰「……不知道,讓我先編個名字。」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只當他又在幽默。

「戚老師知道這麼多,原來都是編的嗎?」

「戚老師編的故事也很有趣!」

「哈哈哈我就說嘛,我還好奇古代真的有江湖嗎?有輕功嗎?有內力嗎?」

戚白茶看著下方的調侃哄笑,也跟著微微一笑。

有的。他心道。

他遇見過一個少年,他們一起縱馬高歌,暢談理想,逍遙江湖。那是他第一次入世,第一次有一個凡人朋友。

他看著那小子從初出茅廬到成為武林大俠,名鎮一方,又在某個平常的午後,听到老友溘然長逝的消息。

什麼老友,那麼年輕,一百歲都不到,在神眼里分明還是小朋友。

怎麼就死了呢。

原來人間都過了這麼多年。

神從此有了時間的概念。

再然後,他就為那人掃了百年墓。

坐在底下的傅明野笑容微斂,眉頭輕輕皺起。

在場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戚白茶。青年雖是在笑,眼底卻縈繞著極淡的……寂寥和傷感。

茶茶怎麼了?

茶茶不開心了??

誰惹茶茶不開心了???

一直到晚上,傅明野都還在思考這個問題。

節目是24小時錄制,連怎麼睡覺起床都要拍。這一星期嘉賓們都會待在學校,晚上嘉賓們會按照性別分宿舍,睡在學校空著的高三宿舍樓,兩兩一間,按照抽簽來。

唯二的兩名女星當然無需抽簽,方雅兒和秦以柔理所當然地被分配到一起。另外四名嘉賓經過抽簽,最終是崔浩和劉凱聲一組,江硯和余音一組。

傅明野是特邀嘉賓,無需晚上也要錄制,節目組還沒那個膽子窺探大佬的隱私。戚白茶是素人,也無需錄制。

但傅明野還是要了間宿舍準備這幾天歇在學校,還點明要和戚白茶一起住。

理由是「為了檢測學校宿舍床板質量與就寢舒適度,保證學生的身心健康」,戚白茶身為學校老師,有義務陪同。

戚白茶︰……信了你的邪。

校長哪兒敢不答應,這所學校都是傅總的了,要兩個宿舍床位算什麼。

至于傅總住自家學校,這事更與節目組沒關系了。

傅明野和戚白茶的宿舍是沒有安裝攝像頭的,他們就是來體驗生活……

「體驗什麼生活?」戚白茶坐在上鋪床上,盯著傅明野問,「傅先生,你放著家里那麼大一張床不睡,跑這兒來干嘛?」

還害得他也只能擠在這張小床上。

傅明野面不改色道︰「宿舍這環境挺刺激的,戚老師。」

「……」戚白茶,「你少來,這里沒有攝像頭,你別一口一個老師的。」

傅明野︰「我覺得師生play真的很可以……」

戚白茶面無表情地提醒︰「痔瘡。」

傅明野︰「我沒有這個想法!」

戚白茶︰「你滿臉都寫著很有想法。」傅先生從剛才開始就奇奇怪怪的,一副猶猶豫豫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是想問。」傅明野還是很在意這個問題,他站在地板上,抓著上鋪的護欄,抬眼問戚白茶,「茶茶,你下午上的那節歷史課,你說的那個……那個誰和那個誰的江湖好友,是誰?」

他的感覺不會有錯,茶茶就是在說完那句話後,整個人都變得難過了。

他一定要弄清楚茶茶不開心的原因。

戚白茶看他三秒︰「我為了節目效果杜撰的人物,你還當真了?」

傅明野眯了眯眼︰「恐怕這句話才是杜撰吧。」

戚白茶無奈,也沒瞞他︰「他叫祁夜。」

反正也只是一個查無此人的名字。

傅明野抓著欄桿的手滑了一下。

「不知道從哪本書里看來的……反正說了你也不認識。傅先生,以前從沒見你對歷史這麼感興趣。」

現在也不感興趣。傅明野在心里糾正。

他只對茶茶有關的一切感興趣。能讓茶茶情緒變糟的,他總要了解一下,才能對癥下藥,讓茶茶心情變好。

但他實在想不通,一個兩千多年前的人物,怎麼就能讓茶茶真情實感了。

「睡了,晚安。」戚白茶不欲多提,理了理被子,自己鑽進去,對傅明野道了聲晚安。

「晚安。」傅明野去拉燈,躺到下鋪。

黑暗中,宿舍有片刻的安靜。

傅明野忽然說︰「茶茶。」

「怎麼了?」

「把手放下來。」

戚白茶不解,但還是听話地把手從上鋪放了下去。

傅明野變了樣東西,塞進他手里。

「什麼東西啊?」戚白茶把手縮回來,攤開一看,是一顆糖果。

「噗——你哪兒來的糖果?大晚上送我糖果,傅先生,你是想讓我蛀牙嗎?」

傅明野說︰「吃糖開心。」

是想讓你開心。

戚白茶斂了斂眸,望著手里的糖果,突然心情復雜。

傅先生這麼敏銳的嗎?他以為將心緒已經隱藏得已經很隱秘了,這都能被察覺到。

明明其他方面都很粗神經,傅先生怕是把所有的心思細膩都用在他身上了。

想起祁夜,戚白茶確實總是意難平。他後來遇見那麼多人,都比不上第一個印象深刻。

那畢竟是第一個。

戚白茶剝開糖紙,將糖果含進嘴里,糖果立刻就甜化了。

他說︰「傅先生,你這糖好甜啊。」

傅明野說︰「甜就對了。」

無論什麼人什麼事帶給你苦,你只要記得我給你的甜就對了。

戚白茶笑道︰「那我要進入甜甜的夢鄉了,傅先生晚安。」

「晚安。」傅明野再次說了聲。

……

戚白茶睡著了。

傅明野望著床頂,陷入沉思。

是巧合嗎?

肯定是吧。

遠古時代,混沌之氣清濁相融。直到清氣上升,變成日月星空,山川湖海。其中一縷最為潔淨的清氣化為雪山,孕出自然之神。其晶瑩如雪,清冽如茶,是為雪神,法則賜名雪茶。

濁氣下降,沉為地面,暗不見天日。後來誕生出世上第一位祈願之神,活在永夜中,法則謂之為邪。

生來名喚祁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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