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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血火廝殺

越來越多的壕車打開橋面,在第一道壕溝上架起通行的橋梁,越來越多的包衣把鉤梯往前送。

火箭再次凌空飛起,射向建奴的壕橋和楯車,但落在橋面上的火箭轉眼便被沖上來的包衣踢飛踩熄。

明軍陣地上的輕型火炮全部裝填著霰…彈,射出的彈丸如雨點般潑向敵人。輕重火槍也一輪一輪地射擊,將包衣們打倒在地。

黑壓壓的一群轟天雷從陣地上升起,砸向敵人。片刻後,爆炸聲此起彼伏,在火光迸現和煙霧升騰中,敵人的慘叫聲不絕于耳。

轟,轟,轟……城頭的火炮發出怒吼,炮彈掠過一百多米,或摧毀楯車,或將建奴砸得一溜血肉橫飛。

敵我雙方在瘋狂地對射,有胸牆壕溝作依托掩護的明軍,在火器上也佔著優勢,也讓敵人付出了更大的傷亡。

但壕橋還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鉤梯搭橋也在不斷增多。相比于第一次進攻,建奴的新戰法似乎是有了不錯的效果。

轟,轟,轟……炮聲震耳欲襲,城上的紅夷大炮也發出了怒吼。更大更猛的炮彈越過壕橋、楯車,以及前面的建奴和包衣,砸向了出動的建奴甲兵。

炮彈的軌跡又低又平,仿佛在水面上跳躍的石子,在堅硬的凍土地上連續起落著,以極快地速度在建奴甲兵中打出了一條血胡同。

什麼盾牌,什麼重甲,在紅夷大炮發射的炮彈下,如同紙糊的一樣,不堪一擊。

炮彈直到打穿了甲兵的隊列,才余勢未衰地被一堆積雪阻住了腳步。這個時候,甲兵隊列里才響起了滯後的慘叫哀嚎。

努爾哈赤咬緊了牙齒,範文程也是臉色陰郁。雖然已經見識過明軍城上這種大炮的威力,可依然令他們心情沉痛。

佟養性緊皺著眉頭,出征時的自信已經蕩然無存。無論是威力和數量,寧遠的火炮都令他心悸恐懼。

特別是這種打得又遠,威力又大的火炮,簡直就是噩夢,且死死纏繞著他。

又是一顆炮彈飛來,佟養性的眼楮不由得眯了眯。甲兵隊列中血肉橫飛,又是一條死亡的軌跡。

「這是什麼火炮,威力如此巨大?」努爾哈赤沉聲問道,卻又象是在自言自語。

佟養性不知道,之前努爾哈赤已經問過一次,但他想不出來,現在也還是不知道。

努爾哈赤可能也知道沒人會回答,問完之後便在馬上挺直了腰身,注目于激烈交鋒的戰場。

就在這威力巨大的火炮的轟擊下,披著重甲、手持盾牌的官兵如同紙糊的一般不堪一擊。

不管是身經百戰的巴圖魯,還是初上戰場的新兵,死亡都是一視同仁。老奴覺得這不公平,但卻毫無辦法。

參領格布庫、西特庫,佐領烏巴十、古郎阿、巴揚阿……這些只是努爾哈赤能記下的,而傷亡的軍官遠不止此。

在呼嘯而來的炮彈前,在激射而至的鉛彈前,生命都是一樣,沒有高低貴賤。這讓努爾哈赤感到痛惜的同時,也只能以「將軍難免陣前亡」來自我安慰。

戰斗在繼續進行著,明軍雖做了撤退的準備,但在城頭火炮的支援下,以擲彈車、輕型火炮、輕重火槍為武器的反擊,依然猛烈。

沒有面對面的搏殺,只是弓箭與火器的較量,漢兵的鳥銃也稀疏下來,顯然是落了下風。

因為楯車又被損毀了大半,少了掩護的包衣和弓箭手在火炮、火槍的打擊下,損失慘重。

好在壕溝已經不是阻礙,盡管鉤梯搭起的橋並不穩固,也不象壕橋那樣能形成寬大的正面。

甲兵終于沖了上去,除了甲冑,他們還配備了盾牌,希望能借此減小敵人犀利火器的傷害。

由鉤梯搭架的便橋,由于太長而被身著重甲的建奴壓得彎出了弧形,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嚓一聲,一架鉤梯不堪重負,猛然從中間斷裂,三個甲兵掉進了布置了尖樁的壕溝,非人的慘叫從溝底響起。

甲兵不敢再連續登梯,限制了人數的進攻,在明軍不斷射出的鉛彈下,又陷入了停滯。

不斷有甲兵被重火槍擊中,在血肉迸濺中倒地。而每一聲火炮的轟鳴,隨後更是帶來一片死傷。

明軍陣地上的火槍如過年放的鞭炮,似乎沒有停歇地攢射。白煙升騰,越來越濃,很快覆蓋了陣地前方。射擊時閃爍的火焰,也看得不那麼清晰了。

慘叫聲不斷在周圍響起,甲兵穆護薩用力地咽著唾沫,喉嚨里干得象著了火。牛錄額真的怒吼指揮,只是讓他機械地向前,腦子里卻幾乎是一片空白。

瓦爾喀死了,那是白甲老兵,久經征戰,還得到過汗王的賞賜。

也是這個白甲老兵,在他膽怯的時候充滿信心地鼓勵,「漢狗的火器沒什麼厲害,沖上去就能殺他們個屁滾尿流,連頭都不敢回。」

然而,射箭百發百中,近身肉搏能打好幾個的瓦爾喀,他心中的偶像和支柱,就在他的眼前被打爛了腦袋,鐵盔好象一點用都沒有。

不僅是瓦爾喀,還有壯健如牛的哈爾漢,來時的路上老跟他說要搶綢緞回去,給他的婆娘做衣服。

現在呢,哈爾漢再也不能嘮叨個不停了。在列陣前行的時候,一顆凶猛的炮彈砸來,把哈爾漢打成了一堆爛肉……

想到那一堆混著內髒、糞便的碎骨爛肉,穆護薩的月復部又猛烈地翻騰起來,喉結不由得上下滾動。

對面的槍聲稀疏下來,寒風卷走了硝煙,景物漸漸清晰,牛錄額真的嚎叫也听得更加真切。

前面的戰友踩著鉤梯越過了壕溝,身著重甲的身形顯得有些笨拙。輪到自己了,穆護薩又咽了口唾沫,發出的「咕嚕」聲是如此之大。

踩著疊壓在一起的兩架鉤梯,穆護薩小心地把盾牌護在身前,一步一步向前走著。

壕溝太寬,本來能夠攀爬城牆的結實鉤梯也顫悠悠的。下面——穆護薩不敢細看,尖利的木樁會令他腿腳發軟,心中發悸。

轟鳴聲猛然爆發,短暫的停頓只是為了讓視野清晰。用黑火藥就有這樣的缺陷,火槍火炮發射時的煙霧太大。

閃爍的火光成百上千,很多很多,穆護薩只能用貧乏的語言這麼形容。在重新升騰起的白煙中,他看到了對面的敵人。

戴著鐵盔的腦袋伸出了工事,還有脖子和一點肩膀,黝黑冰冷的鐵面上畫著不知什麼圖案,有點象薩滿涂著油彩的臉。

呯!一顆沖力十足的鉛彈擊中了穆護薩的盾牌,即便他有防備,巨大的撞擊也讓他身子趔歪,向後退。而他,只有一步便要邁上壕溝了。

手臂傳來的劇痛令穆護薩發出了慘叫,又一顆鉛彈射來,再次撞擊在盾牌上。穆護薩再也穩不住身形,打著轉掉下了壕溝。

冷冰冰的、毫無感情的目光,穆護薩在跌落的瞬間再次看到了那個探頭射擊的敵人……

劇烈的疼痛打斷了穆護薩的思維,他長聲慘叫著,卻只有手腳能動。兩根槍桿粗細的尖利木樁扎穿了他的身體,身體的重量還使他在不斷地下沉。

穆護薩用極度恐懼和絕望的目光望著在左月復部越來越長的染血尖刺,仰臉再閃發出了非人的慘嚎。

天空是藍的,飄著的是煙霧,還是白雲?隨著鮮血的涌出,穆護薩的聲音越來越低,神志越來越模糊。又一個甲兵從上面掉下,給他帶來了永久的黑暗。

傷亡在不斷增加,越接近明軍的陣地,火槍火炮的威力就越大。不僅重火槍無堅不摧,輕火槍也能給甲兵帶來傷害。

努爾哈赤听著探騎的不斷回報,好幾次要下令停攻,但還是決定再堅持。

原因很簡單,傷亡的代價不是沒有效果,明軍在不斷後退,攻到城下是有希望的。

範文程也處在緊張和矛盾之中,汗珠沁出毛孔,順著臉在慢慢流淌。每次探騎回報,他的嘴唇都在劇烈抖動,眼中閃過不安和惶恐。

努爾哈赤的脾氣火暴,有時還會失去理智,萬一牽怒于他?後果嚴重,範文程不敢想象。

「報汗王,我軍已奪取敵人第一道工事。」探騎再次飛馬回報,剛說完好消息,就又報上了噩耗,「參領達穆布,佐領卓納、拜桑武陣亡。」

後金軍分八旗,旗主為固山額真,下轄五參領(後改為甲喇,正三品),已屬高級軍官。

努爾哈赤臉上的肉跳了兩下,揮手沉聲道︰「再探。」

在強持的鎮靜之下,身旁的人能夠听出努爾哈赤的聲音有點顫抖。自起兵叛明後,一次作戰陣亡這麼多的將領,可是頭一回。

痛惜、憤怒,又有些無奈、無力,這就是努爾哈赤現在的心情。

當努爾哈赤的目光轉向佟養性時,佟養性立刻躬身請命,「汗王,請派末將率漢兵出動,用火炮助陣攻城。」

「去吧!」努爾哈赤眼中閃過一絲贊賞,說話的語氣也稍微緩和。

依據明軍火炮的威力和射程,又有居高臨下的優勢,憑著這些老舊火炮靠前轟擊,可以說是相當危險而艱巨的任務。

佟養性能夠主動請纓,這份勇敢,還是讓老奴頗為心慰。

接到命令,佟養性縱馬離開。時間不大,便率領著漢兵推著火炮,向寧遠城下開進。

此時,寧遠城頭突然爆發出一陣轟鳴,火炮火槍猛烈開火,對進攻的敵人進行迎頭痛擊。

努爾哈赤皺緊了眉頭,但隨即又慢慢松緩。他猜測這是火力掩護,使城外的明軍能夠順利退進城內。

事實上也確是如此,明軍放棄了城外陣地,沒給建奴以近身肉搏的機會,全部撤進了城池。

但撤退不意味著失利,更不意味著危險;對建奴來說,也不是勝利的曙光,反倒是更殘酷血腥的噩夢的開始。

…………………分隔線………………………

轟,轟,轟……

連續的爆炸聲如同晴天響雷,在閃耀的火光中,一團團黑煙升騰。

「吁!」薩哈廉口中輕喚著,伸手撫著馬頭,安撫著躁動不安的戰馬。

戰馬的蹄子刨著地,噴著粗氣,很快安定下來。但薩哈廉的心情卻難以平靜,甚至比戰馬還要焦躁。

按照努爾哈赤的布置,代善率正紅、瓖紅二旗,並蒙、漢附庸兵數千,進駐復州,兵壓旅大明軍。

而所謂的兵壓,就是威懾,讓明軍不能趁後金主力出動而趁虛深入遼南。

所以,代善將主力駐扎新金,前鋒則由兒子薩哈廉率領,前出至石河驛。

這是比較穩妥的布置,既威懾旅大明軍,又能顧及到明軍在東部沿海的登陸襲擾。

代善以為明軍多半會利用水師之利而登陸襲擾,卻沒料到旅大明軍竟敢于正面出擊,先佔金州,然後又攻打石河驛。

薩哈廉感到很意外,但他知道己軍擅野戰,守城卻是弱項。所以,得到探騎報告後,他便率軍出城,迎戰明軍。

按照薩哈廉的意思,明軍防御是挺厲害,可野戰不會是鐵騎的對手。

但事實上卻讓薩哈廉很是郁悶。明軍沿著官道慢慢逼近,以車炮為先,步步為營,且戰且守,在幾次接觸戰中接連小勝,逼得薩哈廉所部不斷後退。

幾次小失利本來不算什麼,可薩哈廉卻看出明軍兵力甚多,大眾集前,難以抵擋。

在歷史上,明軍最少兩次使用過這種戰術。雖然最後都以失敗告終,但在開始,卻都獲得小勝。

一次是大凌河之戰的張春率軍援錦州,初戰獲勝,卻被後金軍的仿制紅夷大炮所擊敗;

另一次是松山之戰的洪承疇援錦州,開始也是屢獲小勝,卻讓皇太極看出「重前權、輕後守」的破綻,被抄了後路、斷了糧道。

歷史上是相似而不盡相同的,薩哈廉所率的人馬少,正面難以擋住明軍,也不知道明軍的後守是不是薄弱?

大迂回繞襲嘛,憑自己這五千人馬,薩哈廉根本沒想過。在隨父親代善增援滿浦、昌城時,他可是見識到了明軍的火器威力和新戰法。

分兵勢弱,再遭遇到明軍的伏擊,薩哈廉認為這種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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