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尚書根本不信, 想起今天提早下值, 原本打算和同僚一起吃飯,結果走到半路看到這個孽子和幾個紈褲勾肩搭背, 手里遛著鳥, 嘴里大放厥詞,說什麼一看到書就頭暈, 調侃、不敬先生的話,讓他在同僚面前丟盡了臉面。
安娘到的時候, 就見一個打兩個哭,一眾人跪在地上勸的混亂場景。
安娘走上前,抬手扶住了楊尚書︰「公爹,您消消氣。」
楊尚書被她拉住,竟然舉不起手來, 又驚又怒。
安娘拿走藤條, 「扶著」楊尚書坐下︰「公爹,相公的性子不是一日養成的,您今日打得再多,不過是浪費自己力氣, 又浪費錢財買藥治傷,起不了大用的。」
楊尚書氣笑了,只覺得她胡說八道,卻又無可辯駁,沒好氣地說︰「那你說怎麼辦?」
安娘卻聳聳肩︰「我也不知道,可能他哪日落魄了就知道後悔了吧, 不過有公爹您在,這一日估計不會到了。況且自古以來,多的是窮困潦倒依舊不改惡習的紈褲。」
楊尚書已經氣不起來了,想到她說的場景,悲從中來︰「都怪我教子無方啊!」
安娘很直接地點頭︰「的確是您的錯,幼時溺愛,大了再打又有何用呢。」
楊尚書一口氣堵在心口,差點沒撅過去,都說岳安娘沒眼色,這也太沒眼色了!不過,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反倒自己被氣了一通,楊尚書心中沒意思,沒好氣地揮手趕她走︰「他再差也是你夫君!走走走,帶他回去,別來礙我的眼!」
安娘恭順地應了是,揮手讓人抬走半死不活的咸魚。
許氏哭成了淚人,對安娘剛才的話心中不滿,看也不看她一眼跟著兒子去了。
安娘不緊不慢地跟著。
到了他們屋,許氏急急忙忙地請大夫給兒子看傷,全程理也不理安娘。
安娘在邊上搭手,問︰「娘可是對我剛才的話不滿?」
許氏冷哼。
「公爹在氣頭上,我不這麼說,像您那樣哭有什麼用呢?」
許氏梗住,很生氣卻說不出話來,因為安娘說的是事實。
「我也心疼夫君,但是救下他才是關鍵。更何況,我是真的覺得,夫君成了現在這模樣,和公爹,和您月兌不了干系。」
許氏怒氣滿滿地瞪著她,卻找不到話來辯駁,她總不能說兒子逃學是他本性不好。她想說小五很好,可想到另外四個兒子,隨便拎出一個都比小五強百倍,老大的三歲小兒都比小五認的字多!
「娘,我說話直,您別生氣。夫君本性很好,只是被養得太嬌慣了,他以後的人生還長著呢,有您在的時候他肯定過得不會差,可您和公爹總有離開的時候,到時候,他沒個同胞兄弟姐妹,境遇如何……」
沒錯,楊咸昱的四個兄長,沒人會真心對他好。偏偏那四個才是有出息的。而楊家的家產,有前頭夫人生下的嫡子在,楊咸昱能分到多少?
許氏被她說中了心病。
「所以,娘,哪怕心里再疼愛,也克制一下,只有現在一點一點地吃苦頭,成長起來,夫君以後才不會吃真正的苦頭。夫君的謊言很拙劣,您卻每次視而不見,時間久了,他會以為自己這點伎倆能騙過所有人,這才是真的害他。」
許氏被她說得動搖了。
她看了看床上哼哼的兒子,猶豫地說︰「那我不管他了?我怎麼能不管呢……」
安娘說︰「我會把這里的情況時刻稟告您,但是您要有個態度,表明他犯了錯您不會再心疼他。」
許氏覺得她說得有道理,左思右想,咬咬牙,叮囑安娘一定要事無巨細地來報告消息,抹著眼淚走了。
楊尚書原本以為妻子會一整夜守在兒子地方,誰知道沒過多久,就見她哭著回來了。他驚訝。
許氏沒好氣地說了安娘的話,中心意思是告訴他,兒子這樣都是你自己的錯,別動不動打兒子!
楊尚書卻忍不住嘆聲︰「人家的草包女是假草包,吾家紈褲兒卻是真紈褲啊!」轉而對還在哭的許氏說,「以後老五的事情都交給他媳婦管吧,交給她,說不定老五還有希望。」
許氏驚呆了︰「你胡說什麼!」
楊尚書連忙安撫︰「不是不讓你管了,就是關心他,也別擺在明面上,你可以通過老五媳婦關心,就像老五媳婦說的,你得有個態度,不能再嬌慣兒子了。你我倘若真有個萬一,這樣的老五,能有好日子嗎?難不成,要他從此靠媳婦嫁妝過活?」
許氏說不出話來。
趴在床上哼哼唧唧,疼得半昏迷的楊咸昱並不知道,明日一夜醒來,他就要爹不疼娘不愛,從此被岳安娘管束了!
安娘讓人出去打听,這次楊尚書為什麼突然這麼大怒,咸魚逃學又不是第一次,早不打晚不打偏偏今日想起來要教訓?
等得知是咸魚背後嘲笑先生讓他老子在同僚面前丟了臉後,安娘無語了。尊師重道對讀書人來說是大事,楊咸昱的確該打,但老子丟了臉後才舍得重重教訓,說不好這對父子哪個混蛋些。
不過楊咸昱這次是真的吃了苦頭,楊尚書心中有氣,手下根本沒留情,臀部背上胡亂抽,好大一塊面積全都傷痕累累。要是許氏看到了,估計再不肯離開。
安娘看著開始發高燒的咸魚,心中默念,他當初能見義勇為,不是個壞人,耐心,耐心!
楊咸昱燒得迷迷糊糊,只覺得背後火辣辣的疼,半夜迷迷糊糊睜開眼,沒看到許氏,只看到安娘眯著眼楮靠在床邊守著他,心里頓時感動。想著母老虎也不是真的嫌棄他,對他還是關心的,就是嘴巴壞了一點,迷迷糊糊想著,又昏沉了過去。
安娘照顧了他一天一夜,好歹退了燒,除了皮肉之苦沒有大礙。于是放了心,不再如之前那麼操心。那點皮肉苦,就讓他好好受著吧!不吃點苦頭怎麼長記性?
楊咸昱還想著安娘刀子嘴豆腐心,想借生病使喚她,誰知才對他上心了一兩天,那個女人又鐵石心腸起來,無論他怎麼呻|吟,她都不理會,不耐煩了就把他扔給丫頭照料,頓時,暖和起來的心又碎成了七八瓣。
「我怎麼就娶了這麼一個母夜叉啊!」楊咸昱氣得錘床。更氣人的是,自從他受傷後,許氏一次都沒來看他,以前他破了一點皮,娘親都是心疼不已,這一次,竟然連個丫頭都沒喊過來,楊咸昱心里又恐慌又傷心。養傷期間,整個人蔫兒吧唧。
他卻不知道,安娘每天都把他的情況上報給許氏,的確是事無巨細,把他折騰安娘的舉動都報得仔仔細細的,許氏一听他還能折騰媳婦兒,看來果然沒有大事,頓時放下心繼續裝作不理會了。
老五院子里的事情整個尚書府都看得真真的,男人們不太在意,這樣一個紈褲的繼室嫡子,對于他們這些至少是舉人的兄長來說,沒有任何威脅。而女人們,對岳安娘又是同情又是佩服,還帶著點嫉妒。侍奉許氏是每個兒媳的職責,許氏不難伺候但也絕不好伺候,岳安娘卻能把許氏弄得服服帖帖。
楊咸昱傷勢好轉後,安娘收到了安平的帖子,她回稟了許氏,許氏見她這段時間照顧兒子辛苦,痛快答應了她的外出。
楊咸昱趴在床上看安娘收拾外出的東西,眼里全都是羨慕嫉妒,自己不爽就看不得別人爽︰「相公傷成這樣,你還有心思去聚會?」
「爹娘故去也就守孝三年,你就這點傷,還想讓我一輩子守著你不成?」安娘讓丫頭繼續梳妝,別理他。
「哎呦……我疼……我背好疼……你不許走!」楊咸昱見講理不行就立刻耍賴,他今天就是不想讓她出去逍遙自在!
安娘抽了抽嘴角,看了看鏡子里的自己,確定妝容沒有問題,慢慢站起來走進內帳,特別溫柔地說︰「疼啊?那里疼?我幫你看看?」
楊咸昱胡亂說著︰「這里……不對!那里……」
安娘找準他未結痂的地方重重按下去︰「這里嗎?」
「嗷——疼疼疼!疼死我了!岳安娘你這個母夜叉!」楊咸昱淒慘大叫,憤怒地瞪過去,卻見她冷眼看著他,眼里都是鄙夷。
頓時,所有的聲音都被他吞進了嗓子里,心頭突然莫名委屈。憑什麼,岳安娘自己也是個紈褲女,憑什麼就看不起他?他們誰比誰強了?她要是有本事,會被皇帝塞給他嗎?明明是他的妻子,憑什麼和那些人一樣,總用這幅眼神看人?
楊咸昱紅著眼楮面朝里趴下,沒聲音了。
安娘問︰「還有事嗎?」
一聲不吭。
楊咸昱氣哼哼的,听著安娘果斷地離開,只覺得自己真是慘,爹最器重的是大哥三哥,娘本來對自己最好了,現在也不要他了。娶了一個妻子,一直都在鄙夷自己,他沒有半點做丈夫的尊嚴……越想越憋屈,差點掉下眼淚來。
安娘才不管咸魚的玻璃心,她急急忙忙地去了誠親王府,猜測這一次邀請,應該是世子得出結論了。
果然,見完王妃踏入安平的小院,她就見到世子也坐在那。
她第一反應去看他腰間的香囊,那里什麼都沒掛。
世子知道她在看什麼,招手讓她坐下,說︰「我找了一個借口,把它暫時放進衣櫃了。」
安娘听這話,心里就安定了,世子看來已經驗證了什麼。
「哥,你查出什麼了嗎?我這幾天都嚇死了,為了避免踫到她,推了好幾個花會。」安平見人齊了,立刻問。
世子沉著臉點點頭。他看向安娘,語氣沉重︰「安娘,你的猜測可能是真的。」
安娘試探地問︰「是那個千里傳音還是讀心術?」
世子眼神深了一深,說︰「都是。」
安平「呀」地一聲驚呼。
安娘也震驚地看著他。她不是震驚孟玥玥的「妖術」,她是震驚,世子怎麼在這短短的時間里。發現孟玥玥會讀心的?
世子看著兩個妹妹驚慌,心情越發沉重,他萬萬想不到,原本以為是安娘的偏見和多想,誰知,這世上竟然真的有這等詭異的術法。
「我這幾日見了她幾次,也試了幾回,基本可以確定,她能通過香囊听到我說的話,而我只要和她共處一室,她便能听到我心里在想什麼。」
安平嚇得臉都白了,之前還只是猜測,現在被證實了,這不就說明孟玥玥真的不是人?
雖然一切都是安娘想要的,但她還是太驚訝了,難道真的是皇家的孩子容易早熟嗎?不過一次引導,短短時日,世子就能查清一切,而對象還是他有好感的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也是21點前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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