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髒破裂？」曹老師扭頭看向一旁的景蕭然，然後又回頭看了眼身下的患者，「小景，你去把便攜式超聲拿過來。」
「好的。」
景蕭然趕緊從中央護士站拿來便攜式超聲。
「你接替我的位置，繼續給患者胸外按壓。」曹老師道。
景蕭然點頭，接替了曹老師的位置。
曹老師打開便攜式超聲，抹上耦合劑，將探頭放在了患者的心尖四腔心切面上。
超聲畫面立刻顯現出來，只能隱隱約約看到心包以及周圍的積液，心髒正常的組織結構已經完全沒有了。
「真的是心髒破裂！」曹老師訝然。
心髒破裂的死亡風險接近于100%，唯一的治療方法便是立刻進行開胸手術。但是大部分的患者會在短時間內猝死，根本就無法堅持到手術那一刻。
曹老師拿出手機，將心髒破裂的超聲畫面拍了下來。
「小景，你怎麼知道的是心髒破裂？」
曹老師收回了手機，將超聲儀放在一旁。
景蕭然道︰「我仔細觀察了患者，他處于低血壓的休克狀態︰如面色蒼白、呼吸淺弱、脈搏細速、血壓下降等，另外患者剛開始心率很很快，逐漸變成竇性心動過緩，然後是室性逸搏，呈電-機械分離的狀態。」
心電機械分離是指心髒有電活動而無有效的機械(泵)作用。常為臨終的表現，亦為猝死的一種形式。
「這些都不太像是心源性休克，而且若是常規的泵衰竭，我感覺這人可沒有這麼快就死了。」景蕭然道。
曹老師聞言，沉思片刻才繼續道︰「嗯，說得挺有道理，而且這個患者是大面積的心梗，是心髒破裂的危險人群之一。」
「曹老師，還需要胸部按壓嗎？」景蕭然突然又問道。
胸外心髒按壓的禁忌癥有以下幾種常見的情況，比如外傷引起的休克，尤其是考慮有胸壁骨折或者是心髒破裂的患者，是禁忌實行胸外心按壓的，因為如果按壓不當，就會給患者造成二次傷害，或者是加重患者的病情，
「唉。」曹老師嘆了口氣，「人已經沒了，你就象征性地按一按吧。」
「好。」
這個時候，朱珠從約談間走了回來。
「護士，把患者周圍都收拾干淨些，把搶救以後的垃圾清理一遍，等會兒患者家屬要進來看一眼。小景你繼續胸部按壓吧，就算沒效果也要做做樣子。」
「好的。」景蕭然點點頭，然後對一旁的洪勝道，「你來替我吧，我的手酸了。」
洪勝真沒想到自己就過來湊一眼，就卷進來了，只能無奈的接替了景蕭然的位置。
胸外按壓對醫生來說是一件力氣活兒，如果按壓時間超過10分鐘，那手臂絕對就會酸痛無比。
在前世急診科的一個夜班，景蕭然就曾經連續胸外按壓一個多小時。當第二天他早上起床時，整個手臂都是麻酥酥的，感覺已經不是自己的手了。
「朱珠，你快來看看這個。」
曹老師又將超聲儀拿了出來，將患者心髒超聲的畫面指給朱珠看。
「這是……這是心髒破裂？」朱珠稍稍撇了眼，便知道了這畫面代表的含義。
「嗯。」曹老師道，「應該是大面積心梗後的並發癥，來不及搶救了。」
「好，我知道了。」朱珠點點頭，「我等會兒會跟患者家屬好好溝通的。」
……
大概五分鐘後。
護士便帶著那個年輕的男人和一個婦人進來了。
剛走進1號搶間，這個婦人就立刻號啕大哭，撲倒在床旁。
「你為什麼丟下了我一個人啊……」
「為什麼突然就走了啊……」
婦人的哭聲十分淒厲。
不過護士立刻制止了婦人，因為周圍還有很多心髒病的患者，要是打擾到別的患者那就不太好了。
景蕭然和洪勝兩人輪流給患者進行胸部按壓，听著床旁婦人的啜泣聲，心里都不是個滋味兒。
按理來說，景蕭然在前世已經見慣了生死。很多老前輩醫生都會對手下的醫生說，千萬不要對自己的患者太好，或者說是投入情感；因為醫生每天要遇到的患者實在是太多了，若是每死亡一個患者就傷心，那醫生的工作也就沒法進行了。
可是一旦真正遇到這種事情，景蕭然還是不免有些傷感，他始終做不到對生死真正的漠視。
「醫生，我看那個心電上，偶爾會有一個波形，那是不是就說明我丈夫他還沒死啊！」
婦人哭著對景蕭然說道。
景蕭然搖搖頭，「阿姨，那是因為我們按壓心髒所造成的。」
只要每按壓一次胸部，監護儀上就會突然多出一處波形。
婦人好像有些不死心，僅僅緊緊抓著死亡患者的手，嘴里一直在念叨著什麼。
「朱醫生，我就想問問我爸也什麼突然就死了？！」
中央護士站，那個之前給朱珠老師塞紅包的男人突然就大聲嚷嚷了起來。
「你們說要做手術，我同意做了！」
「你們說要放支架，我仍然同意了！」
「你們說我爸一定要住在搶救搶救間，我還是同意了！」
「但是！你們現在突然說我爸沒了？」年輕男人怒聲吼道，「這是什麼事！你們說人沒了，就可以將事情的責任推卸得一干二淨嗎？」
朱珠和年輕男人隔著三個身位的距離，道︰「家屬，這種疾病的危險性，以及介入手術的風險，我都已經如實告訴你了，而且我們目前並沒有推卸責任。」
「這還不叫推卸責任？」年輕男人冷笑了一聲，緩緩開口道，「從剛開始就要我們簽知情同意，到現在搶救的時候依然是讓我們簽字，還說什麼後果自負。」
年輕男人越說越激動，聲音蓋住了整個中央護士站。
「喂，保安嗎？」關馨護士見情況不對，立刻打了醫院保衛科的電話，「心內科監護室有人鬧事。」
……
接下來就完全沒有實習生的事情了。
監護室的醫生都避免實習生看到這一幕，或者以免讓他們受到誤傷，就讓所有學生下班了。
景蕭然和洪勝回到樊城市中心醫院給他們安排的6人寢，而且還是上下鋪的6人寢，這可比寧安醫學院的寢室條件差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