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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070次太磨人

第七十章

溫融從沒覺得傅同懦弱, 相反,他覺得這只小崽崽其實比這世界上大多數的人都勇敢的多。

無憂無慮溫溫軟軟的人是他。

在那麼多妖獸的覬覦下不顧一切的護著龍洵山等傅潛淵回來的人是他。

到最後帶著滿身風霜從龍洵山上下來的那個溫柔又強悍的人,也是他。

溫軟,堅韌,一往無前。

他從來都是特別好特別好的崽崽。

而現在, 那麼柔軟的大崽崽低著頭坐在他對面, 眼楮發紅, 聲音沙啞, 眼里的難過不加掩藏也無法掩藏。

溫融心疼的揉了揉他的頭︰「別難過。」

「我不難過。」傅同不想讓溫融看到他這種無能又懦弱的模樣,把臉深埋進雙爪間,後面的話哽咽著,說不清是在問溫融還是在問自己,「但是我總是會想, 是不是我真的做錯了?」

溫融的手一頓。

他突然意識到,面前這只崽崽這麼多年來似乎一直沉浸在自責的情緒里,從前怪自己太過任性,如今怪自己太過懦弱,那些溫暖歡喜的情緒好像已經很久沒在他的生命里出現過了。

但他究竟又做錯了什麼呢?

把他帶回家護著慣著成就了一顆溫軟心的人是傅潛淵, 給了他無盡期待和承諾的人是傅潛淵,在他還沒來得及接觸外面的世界和人時便將他圈在身邊的人是傅潛淵,到了最後,不辭而別把無盡的苦和疼留給他的人,還是傅潛淵。

溫融知道這個世上有很多無奈的存在,不是所有的事都能以非黑即白的角度去判斷, 傅潛淵也未必是做錯的那個人,但他至少活得清楚。

傅同才是最無辜的。

他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錯,甚至連過去究竟發生過什麼都不知道,卻就這麼把把自己幾乎一生的時間都搭進去了。

溫融從九年前剛在龍洵山上看到傅同的時候就心疼他,現在也是一樣。

他看著面前低著頭的白絨團,想了想,走過去俯身把他抱在了懷里,讓這只不願意被人看到失意模樣的大崽崽把臉埋在他肩膀上,放緩了聲音︰「你很好,也什麼都沒有做錯,有很多人愛著你,無論什麼時候你都是我們放在心尖尖兒上的小崽崽,別哭,知道麼?」

傅同閉上眼,沒動也沒說話,而溫融也沒再出過聲,俯身站在那里沉默的擁抱著他,這樣過了不知道多久,感覺有幾點濡濕一點一點從他肩膀上蔓延開來,從溫熱到冰涼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他在哭,無聲的哭。

溫融知道這是傷心到極點時才有的哭法,就像溫瑯,從前因為不听話被溫融罰,偶爾被罰重了心里委屈的時候就會哭,那種出聲的大哭,純粹就是在撒嬌求大家長關注,揉揉頭捏捏爪子再給顆糖也就收住了。

只有那一次,溫融的書被搞事的小崽崽磨牙咬爛了,他心里生氣又舍不得打,打算晾這只崽幾天讓他長長心,就狠下心把他一個人留在家里下了山,隔了快三天再回來,剛到山腳就看到了溫瑯,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身上結了滿滿一層寒霜,看到溫融也沒動,只沉默著用一種溫融到現在想起來都會心疼的眼神看著他,像是在確認面前這個人究竟是幻覺還是真的回來了,直到最後被溫融喚了名字才恍然回神,走過去試探而小心翼翼的抱住了面前的人。

那是溫融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看到溫瑯那樣哭,什麼聲音都沒有,但給人的感覺卻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歇斯底里,眼淚仿佛沒有休止,從他眼下慢慢滲進溫融心里,到頭來盡是苦澀的後悔。

那天溫融和溫瑯說了許多話,在自家崽崽濕漉漉的眼楮里漸漸也窺到了他的心情。

那是種很煎熬很復雜的情緒——

想一個人回來卻不知道那個人什麼時候能回來,更怕他不回來,所以只能無望的等著,等不到,慢慢的便開始後悔,開始責怪自己,怪自己任性,後悔當初不該那麼做,這樣的情緒像是一根針,蟄伏在心里最柔軟的地方,越等不到就越疼,到後來就成了一種趨近于麻木的驚惶,即便這個人回來了,也是無措又蒼白,踫不敢踫,連看都看得小心翼翼,就怕那是錯覺,一晃眼便會消失不見,重新只剩下他一個人。

孟歧當初的心情和他其實沒什麼區別,但他不像溫瑯那麼幸運,溫瑯用三天的時間等到了他想等的人,而孟歧在一千五百年後,帶著滿身風霜從龍洵山獨自走了下來。

三天便足夠難過,那一千五百年呢?

所以很多時候溫融根本不忍心想傅同究竟是怎麼熬過來的,只能盡可能的對他好,讓這只崽崽別那麼難過。

但有些人到底是獨一無二的,歲月再久經受過的再多,也沒人替代的了。

現在他們倆走到這樣的地步,細細想來誰都不好過,溫融心疼傅同,但也沒什麼辦法,甚至于連安慰的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沒經歷過那些事和那些歲月,不能徹徹底底的感同身受,那說出來的話再怎麼溫暖再怎麼好听,也難免帶著些無力的蒼白感。

只能給這只崽崽一個擁抱,讓他自己緩緩。

肩上的濡濕感越來越重,溫融垂下眼,沒說話,一只手繼續順著安撫的面前崽崽的背,一只手抬起來揉了揉他的頭,任由他發泄情緒。

兩個人都沉默著,房間里一時間靜極了,只能听到風吹樹葉的聲音,帶著幾縷風從窗外卷進來,沙沙作響,斑駁的陽光灑在畫室牆角,隨著身後的大擺鐘一點一點向旁邊走,等走到整點的時候,听到擺鐘的方向傳來一聲 ,緊接著,溫瑯的聲音便在四周寂靜里猝不及防的響了起來。

「鏘鏘鏘鏘,你最喜歡也最可愛的崽來給你報時啦,現在是下午一點,重復一遍是整一點,親愛的白澤先生,這個小時里也要記得想我呀,麼麼麼麼麼麼麼麼啾!」

小崽崽撒起嬌來軟軟糯糯的,很治愈。

傅同習慣了他懟天懟地凶巴巴的語氣,突然間听到這種,整只睚眥都愣住了,慢慢抬頭朝那邊看了過去。

這時候整點結束,溫瑯的聲音隨著給它做了結尾。

「溫瑯愛心發射biubiubiu!親愛的白澤先生麼麼啾,我們下個小時見呀比心心!阿比哆啦咚巴嘟!」

四周歸于寂靜。

傅同緩慢的收回視線︰「……阿比哆啦咚巴嘟是什麼意思?」

溫融笑笑︰「瑯瑯說是他從傳承里學到的饕餮一族上古時的語言,好像是山水有相逢的意思。」

「你確定他沒忽悠你麼?」

「我也不知道。」溫融眼尾勾起溫和的弧度,很好看,聲音也是輕輕緩緩的,「心情好一些了麼?」

大概是因為溫瑯令人驚悚的軟糯畫風和那句阿比哆啦咚巴嘟,傅同真覺得心情好了不少,至少沒有剛才那種沉郁難受的感覺了,點頭嗯了一聲。

他剛哭完,眼楮濕漉漉的,眼周的毛也被打濕了,嬌氣崽覺得不舒服,剛想抬爪揉一揉,結果爪子抬到一半就被面前的人握住了。

他抬眼,溫融手里拿著紙巾,低頭慢慢擦著小崽崽眼角被沾濕的毛,

傅同沉默的看了他一會兒︰「對不起。」

溫融對上他的眼,手沒停︰「為什麼道歉?」

傅同本來想說我這麼喪影響你的心情,末了說的卻不是這句,而是︰「把你的衣服弄髒了。」

溫融身上的是件銀白唐裝,絲綢質地遇水則透,現在他肩窩處明顯的沾著一大團水漬,還有點皺。

傅同覺得臉頰有點燒。

溫融眼里掠過笑意,垂手揉了揉他的頭︰「沒事,不過還好你不掉毛,不然清理起來還真是有點麻煩。」

白絨團崽崽窘迫的晃了下尾巴,話說的沒什麼底氣︰「我,我可以幫你洗的。」

「你都還是只需要被人照顧的小崽崽呢,洗什麼衣服?」溫融笑笑,「真想為我做點什麼的話,就想想下次要以什麼姿態來找我吧。」

傅同不明白他的意思︰「嗯?」

「算上這次,你因為傅潛淵的事來畫室找過我兩次,第一次是因為迷茫第二次是因為掙扎,那第三次呢?」

他又一次揉了揉面前崽崽的頭,目光柔軟︰「我希望能是釋懷或擁有。」

傅同愣了下。

溫融便笑了︰「這兩個選項里我自然比較中意後者,而且有件事我可能沒告訴過你,就是,比起你現在的微信昵稱,我更喜歡你最開始的那個。」

他說的是傅同剛從龍洵山上下來時的只用過一周的那個昵稱——

幾回魂夢與君同。

也是傅同的同本來的意思。

傅同抿了抿唇,沒說話。

溫融就沒崽繼續往下說,把他眼尾最後一點濕著的小軟毛擦干,難得開玩笑︰「好了,我們阿同現在又是這條街最靚的崽了,高不高興?」

白絨團崽崽很好哄的被逗笑︰「高興。」

大概是哭久了,他的聲音略微有點啞,溫融把他面前已經冷了的那杯水重新加溫遞過去︰「喝點水。」

小崽崽很乖,捧起水杯一點點的抿著,用很慢的速度讓杯子見了底,這個過程里,他也慢慢的冷靜了下來,等放下水杯,已經恢復了往常氣定神閑慵懶貴公子崽的模樣︰「溫融,謝謝。」

溫融笑了笑︰「要回去了麼?」

傅同點點頭,目光掠過他肩窩的時候臉頰又是一燙,小聲說︰「我……你真的不用我幫你洗衣服嗎?」

溫融笑著搖頭︰「不用,下次來的時候把好的結果帶給我就行,好了,回去吧,外面可還有人等你呢。」

等崽的人自然是傅潛淵,傅同從妖街出來的時候本來就是被他抱著的,只是沒跟進來罷了,一直在畫室外面等著他。

傅同無意識地往外看了一眼,低低嗯了一聲,又和溫融說了幾句話,等眼里因為哭過帶來的紅和濕意沒那麼明顯後,和溫融道別出了門。

他走後,四周重新靜了下來。

溫融笑了笑,也不管肩上濕著的地方,端起面前的茶杯不緊不慢的朝左邊空無一人的角落抿了一口︰「他現在可不會再等你了,沒什麼事想說的話就早點追過去的吧,不然他應該就自己回去了,」

話音落下,溫融在心里開始默默數數。

三。

二。

最後的數還沒來得及數,身邊突然掠過一陣涼風,門檐下陶瓷風鈴的叮當聲響起的同時,後面的門也隨著晃了起來。

溫融朝那邊看了一眼,良久,沉默的搖了搖頭。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崽我的二狗啊qwq!

你們放心!阿爸肯定是個小甜餅作者!

還有,上一章的評論里,id是〔君子依然〕的小可愛寫的特別戳心特別好,看的我眼眶都紅,大家可以看看。

比心。

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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