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話雖然這麼說, 但告黑狀這種幼稚鬼小學生才做的事,傅同自然是做不出來的。
做不出來不是因為善良,而是因為睚眥先生心里清楚,他一旦選擇在溫融面前黑溫瑯,不出二十四小時, 就會看到無數讓他腦殼痛到想撤回的表情包出現在微博上, 然後被瘋狂轉發收藏開始大規模使用。
饕餮陛下縱橫表情包界好多年, 官方認證技能滿點王者段位, 睚眥先生從不懷疑他在這方面的天賦和能力。
簡直造孽。
這麼想著,傅同忍不住嘆了口氣,溫融知道他和溫瑯喜歡互懟,聞言也沒當真,溫溫和和的笑了起來, 問︰「你最近見過瑯瑯麼?」
「前兩天剛見過,你家那只崽快活著呢,有顏有錢貓狗雙全還……咳,總之比你和我過得都好。」
「這樣,那就好。」溫融稍稍放下心, 「你有時間的話就到片場去探探他的班好麼?我總擔心他受欺負。」
傅同︰「……誰?」
睚眥先生以為自己听錯了︰「先等等,親愛的白澤先生,你對溫瑯到底有什麼誤解?」
那只崽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被欺負?不可能的。
他這邊要多震驚就有多震驚,溫融卻沒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什麼不對,語氣甚至還帶了幾分更偏向于寵溺縱容的無奈︰「你也知道, 瑯瑯從小就有點傻白甜,最近幾年的性格也越來越軟,我知道你們圈子水深,就怕他受委屈。」
傻白甜,性格軟?
你這大家長的愛崽濾鏡是不是上的太多了點?
先別說你家崽懟人的技能點有多爆表,就先說實際做過的——你知道他在你不知道的時候把多少人按在地上摩擦過麼?
女乃凶這兩個字里後者至少佔了八成好不好?
傅同的心情很復雜,一時間都不知道到底該怎麼接他的話,沉默許久,最後也只能無奈的揉了下眉心︰「行,我知道了。」
溫融便笑了,聲音被話筒稍微模糊著,有種說不出來的溫柔︰「好了,先不說瑯瑯的事了,你找我有什麼事麼?」
傅同的視線在旁邊各做各事的幾個人身上停了下,覺得有些難以啟齒,就含糊著開了口,聲音壓得很低︰「你有空麼?有的話我就去畫室找你……是有點事想和你說。」
溫融翻開牆上的備忘錄,看到城南壁畫下打著一個紅色的對勾,時間還很緊,就在半小時後。
他給助理發了條微信讓他把行程推遲,朝傅同輕聲笑笑︰「有空,你過來吧,路上記得慢點,別太急。」
「好。」
傅同笑眯眯的應了一聲,掛斷語音後低著頭把臉埋進了爪爪里,尾巴也不自覺的隨著想法搖晃了起來,一下比一下快,漸漸晃成了虛影。
另一邊,傅潛淵從二樓下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
白絨崽崽軟軟的趴在軟墊上,臉雖然埋在爪爪里看不到,但只看身後的尾巴,也知道那雙好看的眼楮里此時此刻定是盛滿笑意,和他的人一樣,溫溫軟軟帶著甜味兒。
這樣的傅同,傅潛淵以前在龍洵山上的時候一天里能看到無數次,但一千五百多年後時過境遷,兩個人重逢兩個月,溫軟繾綣把渾身疲倦卸下的崽崽,在清醒的時候傅潛淵只見過兩次。
第一次是因為溫瑯。
第二次是因為溫融。
都……和他沒什麼關系。
傅潛淵抿了抿唇,一時間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大抵有些疼也有些澀,佔有欲隨之從心里最深最沉的地方洶涌而來,諸多滋味融進靈魂深處,難以言說。
他想做很多事,但到底是什麼都沒做,站在那里沉默許久後,看到軟墊上的白絨崽崽慵慵懶懶的站了起來,似乎是想下去,便不再想那些,走過去把他抱在了懷里。
猝不及防被抱起,睚眥崽崽怔了一下,回頭看是傅潛淵,整個人無意識的放松了下來,話卻說的凶巴巴︰「你做什麼?」
他實在不想和傅潛淵多接觸,不過抵觸的原因和討厭這樣的負面情緒沒什麼關系,而是因為傅潛淵身上那陣隱隱約約的的松木薄荷味,無時不刻的纏繞在他鼻尖,漸漸融進心里,讓他整個人燙了起來,心跳也跟著怦怦,怦怦。
再想想傅潛淵之前說的那句怦然心動,就更……無措了。
就像現在——
傅同窩在傅潛淵懷里,好聞的松木薄荷味纏繞在周圍,小崽崽把尾巴勾過來緊緊抱著,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緩解心里的緊張感。
而且還不能被傅潛淵看出來。
偽裝要求也是很高了。
傅同一顆心怦怦跳,越想掩飾越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無所遁形,正無措著,听到身後傳來腳步聲,譚霖的聲音隨即從那邊響了起來︰「傅同傅同!我突然我好像還有一件事沒有說!就是……呃。」
後面的話在看到前面抱崽的人後生生降了幾個度,弱聲弱氣︰「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啊?」
不不不不。
你偶爾的靠譜真的讓我很欣慰。
傅同抱著尾巴回過頭︰「什麼事?」
譚霖很慫,聞言先是小心翼翼的瞄了傅潛淵一眼,感覺這位大佬沒有生氣後松了一口氣,就又成了原先那個沒心沒肺的小傻子,問︰「就是這周日的天籟決賽,我這肯定是不能去了,能找個人偽裝一下麼?」
他之前神隱了一周,開機就發現短信和微信都被駱元炸了,這才想起了正事。
駱元那里他也剛通過話,得到的自然是一通狠訓,小傻子自己也心虛,挨完訓就委屈巴巴的過來處理自己留下的小尾巴了。
所以說談戀愛必須走正經流程,否則你不知道自己會在某一天被坑成什麼樣。
小傻子站在那里,眼楮濕漉漉,白唐和宿宣幾個人看見,緩緩朝他一笑,下一秒,齊齊偏頭朝白柯看了過去
小朋友一愣,反應過來後傻乎乎的指了下自己︰「……我?」
幾個人點頭。
小朋友急忙擺手︰「我我我我不行的,我——」
後面的話不用听,傅同也知道是什麼,無非是擔心自己術法不行撐不起來心里怯會砸場子這樣的。
但這在睚眥先生眼里根本不是事兒。
傅同安撫的用尾巴拍了拍小朋友的手︰「別想那麼多,你只要人到就行,到時候我扮譚霖你扮我,你不是我的死忠粉麼?扮我應該不會很難吧?」
扮扮扮扮扮……扮愛豆?
白柯瞬間更慌了,想說自己不行,但話在嘴邊繞了幾次,末了還是收了回去。
——《天籟榮耀》決賽有導師助演環節,他扮做傅同的話,就能和席亦同台唱他們為彼此寫的那首歌了。
他想要這個機會。
這麼想著,白柯把手放到心口,沉默的閉上了眼,兩分鐘過後再睜開,里面的怯意和他躲避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幾乎算得上莊重的認真,朝著傅同深深鞠了一躬︰「我去,謝謝您。」
于是這事就這麼定下了。
譚霖心里美滋滋,高興之下就有點飄,很快樂的捏著手指朝傅同比了顆心心,然後在被大佬深淵凝視前分分鐘拽著樊休上樓溜到了藏書室。
他們走後,剩下的幾只燈泡也很有眼色的散開了,傅同周圍五六米內就只剩下了他和傅潛淵兩個人。
傅同不自在的重新抱緊尾巴,眼神飄來飄去就是不看傅潛淵︰「你,放我下去,我還有事兒。」
「是要去融水畫室麼?」
「要你……」
最後一個管字還沒出口,就听到傅潛淵的聲音又一次響了起來︰「我陪你去。」
是陪你去,而不是送你去。
听出他話里藏著的意思,小崽崽愣住,第一反應自然是不願意,他這會兒連人身都維持不了,溫融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是怎麼回事,要是再和傅潛淵一起到他那里去,就真的是……
總之挺微妙的。
傅同果斷拒絕︰「不用。」
而狗東西前男友緩緩笑著把懷里的崽崽往上抱了一下,二話不說就朝門外走。
傅同︰!!!
你能不能稍微做點人事兒?
白色毛絨團沒想到傅潛淵能無恥的這麼坦坦蕩蕩理直氣壯,濕漉漉的眼楮瞬間睜圓了,掙扎了幾下掙不開,心里不爽又憋屈,低頭泄憤似的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
這一口咬的挺重,牙印紅的都快見血,但傅潛淵似乎感覺不到痛,看到懷里的崽崽掙扎也只是把他抱得更穩了一些,輕聲說︰「別鬧,掉下去怎麼辦?」
「那你放我下去。」
「……」
前男友狗而沉默。
眼看著離門邊只剩下不到兩米的距離,傅同簡直要被氣死了,偏偏旁邊的幾只都是小慫貨,縮在旁邊假裝失明失聰看不見听不見,透明人根本不存在。
一步。
兩步。
三步。
……
門邊越來越近。
離那邊還剩不到一米,最多兩步就能過去的時候,傅同基本已經放棄掙扎了,自暴自棄的低頭把臉埋進爪里,開始想一會兒見到溫融該怎麼給自己找場面。
出乎意料的事,這臨門一步到了最後居然沒有走出去。
嗡嗡的震動聲在四周寂靜里此起彼伏,不同的頻率來自不同的手機。
白柯生前算是半個網癮少年,對這樣的聲音敏感的很,幾乎是在震動聲響起的瞬間就把手機掏了出來,而且很懂事的先給大佬們看。
上面是妖怪局的功德任務頁面,之前已經被完全清空的地方多出了一個文字框,白柯遞過來時方框邊緣的金光剛消散,上面的文字清晰的顯露出來。
任務名稱︰〔迷〕
任務內容︰〔?〕
幾個人︰「……」
真是好久都沒有見過這種內容如此符合名稱的任務了。
小白兔嘆口氣,伸出毛絨絨爪爪在任務框進度填的邊緣扒拉了一下,放大後能看到一只小小的簡筆青銅劍。
這樣的小標志妖怪局每個人都有,進度條旁邊出現什麼,任務就是通過誰觸發的。
白唐的是胡蘿卜。
樊休的是書。
饒涉的是羅盤。
宿宣的是繡球。
傅同的是一只小小的絨毛團。
青銅劍自然就是薛陵的。
傅同抱住尾巴︰「問問薛陵怎麼回事。」
宿宣點點頭,掏出手機給薛陵打了個電話,結果撥通之後第一聲響起的就是已關機的冰冷提示音。
但誰都知道薛陵的手機二十四小時續航從不關機。
很明顯就是被屏蔽了。
不過這在妖怪局的眼里也不是什麼事。
白唐小心翼翼的在進度條旁邊的小青銅劍上戳了一下,屏幕暗下去後再亮起,上面就出現了一個類似于直播的畫面。
妖怪局任務直播,畫面清晰不受屏蔽,絕絕對對黑科技。
而更黑科技的還在後面。
小白兔把手機橫起來,也不知道在哪里戳了一下,屏幕上的畫面瞬間被投影到了半空中,薛陵照舊一張面癱臉,背後一片,幾個人不用問都知道那是什麼地方。
——妖街。
龍都是妖怪之都,妖怪和人類的數量基本上五五對半開,或許前者還要更多一些,他們偽裝在人類中間,言行舉止生活習慣都和正常人沒什麼區別,除此之外,也有很大一部分的妖怪喜歡自由,不願意受那些規則的拘束,于是就聚集著找了一個地方安頓下來,已經融入到人類社會的妖怪也會在閑暇的時候過去放松一下。
在這個地方,妖怪可以以自己喜歡的形態自由行走,也可以不受限制的隨時隨地動用法術,在妖怪們眼里大抵可以稱得上是他們的自由之地。
這個地方被稱之為妖街。
它其實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街,而是一方用結界撐起來的獨立空間。
白唐的兔耳朵微微顫了一下︰「你不是去狐族了麼?怎麼跑到妖街去了?」
「剛從那里出來,大長老說他上周去了妖怪街,想買點東西把自己捯飭一下,以最好的狀態去妖怪局報到,結果這一走就沒回來。」
「狐族沒去找他?」
「沒有。」薛陵的面癱臉上難得出現幾分無奈,「長老說他們狐族的崽子貪玩很正常,一般失蹤不到一個月以上是不會找的。
幾個人對視一眼,有點想笑,但覺得場合不太適合,勉強忍住了︰「那這個謎一樣的任務是什麼意思?需要我們過去麼?」
薛陵以前出過那麼多次的外勤,這幫人從來沒說過這樣的話,現在這麼說明顯是平時在這里憋狠了,想借著過去幫忙的由頭到妖街嗨起來。
問的同時還沒忘記慫恿傅同︰「大佬,你要去麼?我給你說妖街很好玩兒的,听說最近還規劃了兩條酒吧街美食街,酒吧街到處都是好看的……咳。」
後面的話在傅潛淵淡淡一眼瞥過去的時候很有眼色的止住了。
傅同尾巴僵了一下︰「這,你們去吧,我還有事,而且你們也知道吧,我在妖街那塊兒的名聲不太好。」
不好不是因為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而是因為……凶。
具體的原因還得從九年前說起,那會兒他從龍洵山上下來,心情不好,听說妖街那里能不受限制的找人切磋,就常常去過去找人打架用以宣泄心情,無奈戰斗力差距過于懸殊,打了不到三個月,妖街的妖怪看到傅同就躲著走,別說和他切磋了,連話都不敢搭。
妖街妖怪一大半,傅同打過一大半。
睚眥凶殘的名聲,也是那時候起從妖街傳出來的。
妖怪局幾個人最開始的時候那麼怕他,也是因為听了那些越傳越可怕的半事實謠言。
現在听傅同這麼說,幾個人莞爾一笑,覺得當初那些心情現在想起來真是太可笑了。
他們沒說話,而薛陵開了口︰「大佬,我記得您和白澤很熟是麼?」
傅同點頭︰「怎麼了?」
「那我覺得您還是來一趟吧,最好能和白澤一起,妖街這邊的情況有點復雜,我目前了解的不算多,就是妖街新生了一只承襲天道的瑞獸,不知道叫什麼,只是有謠言說他將會取代白澤成為新的瑞獸之首,短短半月已經為自己拉攏了一股勢力。」
傅同對此並不是很在意︰「這年頭喜歡做夢的妖怪越來越多了……怎麼每年都有妖怪異想天開的覺得自己能取代白澤的位置?」
薛陵的表情卻依舊凝重︰「這次的可能不太一樣,很多人都說見過那只妖怪,身上的瑞獸白光和白澤相比多出很多,所以他的信徒越來越多,而且不出意外的話,這只妖怪的天賦應該是蠱惑術,不能放任。」
樊休幾個人跟著點頭。
睚眥崽崽尾巴一晃。
看出他眼里的動搖,傅潛淵恰到好處的添了把火︰「崽崽,去一趟吧,這是妖怪既然敢說對外說能取代白澤,還敢這麼明目張膽的拉攏信徒,那就遲早會對白澤動手,現在不管以後可能就晚了。
小崽崽咬了下尾巴上的小勾勾,覺得前男友這話說的有點道理,就嗯了一聲︰「那我先給白澤說一下。」
幾個人小雞啄米點點頭,眼里滿是期待。
傅同在他們的眼神里很努力在用爪爪給溫融發了條微信,溫柔的大家長白澤先生自然不會拒絕,讓他們先去,他這邊收拾下稍後就到。
事情塵埃落定。
三分鐘後,軟綿綿的小崽崽在被前男友抱著出了龍都大廈,同行的還有宿宣樊休和譚霖,剩下白唐白柯唐綿三只吉祥物小可愛留在妖怪局看家。
城南離妖怪局挺遠,正常不堵車都得花一個半小時的時間,樊休幾人從傅同來妖怪局後就浪嗨了,索性也不再和以前那樣守規矩到刻意,直接用傳送符傳送過去了。
妖街的結界傳送是在一顆大槐樹背後,幾個人穿過去,剛站穩便看到了薛陵,他背著青銅劍站在街道對面,看起來像是剛從後面的雜貨店里出來,此時正遙遙的朝著他們招手。
幾個人走過去︰「怎麼樣了?」
薛陵搖頭︰「有用的消息很少,而且那只妖怪已經很久沒有露過面了,不過雜貨店老板說每天上午十點都會有人到這里替他發卡拉攏信徒。」
「什麼卡?」
「是張金字白色卡紙,用途應該是通行證。」
那不是和妖怪局的黑卡通行證一樣麼?
抄襲狗還想當瑞獸之首?
傅同嘖了一聲,覺得這人真是掉價兒又可笑︰「現在離十點還有四十多分鐘,你們是想找個地方慢慢等,還是先四處逛逛?」
幾個人自然是選擇後者。
傅同上次來妖街都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其實也想去看看,隨著他們沿著街道慢慢往下走,結果連第一家店都沒看完,就听到背後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小睚眥?」
略微上挑,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的意味。
傅同尾巴一僵,往傅潛淵懷里縮了縮,只想當做什麼都沒听到。
沒辦法。
又是一個熟人。
作者有話要說︰ 溫瑯瑯(提刀)︰「听說有人黑我哥?!是不是想死哦!」
傅阿同(安撫)︰「沒事,你的份兒我幫著揍,比心。」
……
這個,五千六百多字,四舍五入就是六千字了是不是嘛。
〔阿湛撒嬌〕.jpg
抱過溫融哥哥就跑,和他在一起你們舍不得打我,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