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高空之上,因為暴風雪遮蔽視野的緣故,無論是分身的視野,亦或者切換本體後的居高臨下,都無法看清具體。
但林拓心中卻有了些許猜測。
倒也不太重要。
起碼,要先解決掉眼前的事。
低下頭,只見此刻那從北方逃來的無數游魚愈發接近了綿長的冰牆,整條海岸線上,海族們驚慌失措地,本能地開始就近聚集。
而在林拓所位于之地的下方,塞壬女王更不知何時冒出頭來,也扒在高牆上,面露焦急,隨後抬起頭。
望向林拓所在的位置,釋放出求救的信號。
隨著塞壬抬頭望來,周遭的其余海族們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遠處,本就架設在這附近的攝影設備也伴隨著緩緩抬高。
……
庇護所,那分散于各個要點的宏偉支撐柱周圍,早已聚攏起許多人,相比之下,就仿佛圍攏在巨樹之下的一群螞蟻。
此刻,原本歡欣鼓舞的情緒已然被緊張所取代,當鏡頭中顯露出那無邊無際的游魚,以及更遠處的風暴,所有人都繃緊了心弦。
意識到,可能發生的危機。
難道,那剛剛建起的奇跡之牆這麼快就要倒塌?
無數人心頭升起這樣的念頭,旋即,疑惑地看到,畫面中的許多海族同時抬起頭來,望向天空。
天空?
它們在望著什麼?
天空中除了飛雪,又還能有什麼?
這個疑惑霎時間浮現于所有人心底,直到下一秒,隨著鏡頭抬高,庇護所中,所有正在此刻觀看這一幕的人們,同時看到了一片漆黑的衣角。
然後,是一件懸于高空,獵獵抖動的,古典式樣的衣袍!
「這……」
「那是什麼人?難道是委員會派去的超凡者?」
議論聲起。
然而,當那道身影完整浮現于畫面中,這一刻,無數人都生出了一種巨大的熟悉感!
是的,熟悉!
就仿佛……曾經在哪里看過類似的一幕……
三十八大區,公共陽台上,陳帆也疑惑地望著畫面中那道身影,努力思索熟悉感的來源。
「啊!我想起來了!是歷史書上!」突然,身旁有個聲音響起,一個住戶滿臉驚愕地喊道,「書上,百年前終結詭物之災的那道身影!」
詭物之災?
百年前?
這一刻,陳帆腦子轟的一震,終于明白了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的來源!
一百年前,爆發于溫頓大都會的那場災難中曾流傳下一張「照片」,即傳說中那位隱藏于世界暗處,代遠離的神靈監察這片世界的神秘強者,封印那只「祈願蠟燭」的影像。
據說是當時身處現場的一位超凡者利用留影法術,記錄下的一幕。
災後又用相機拍攝,再後來,那張插圖便被印在了四大國度的歷史課本上。
世世代代,到如今,那副圖片幾乎嵌在了每個共公民的記憶中。
眼前的一幕雖然與照片中背景大為不同,但那熟悉的服飾,身材,氣質……再結合流傳于整個庇護所內的,有關于「觀察天使」布局百年計劃的消息……
這一刻,陳帆以及周遭的其他人,都于這個瞬間,明悟了畫面中那道人影的身份!
天使!
神使!
一位隱藏于幕後,主導歷史的,掌握部分神靈權柄的「代言人」!
這一刻,偌大庇護所內,原本壓抑的氣氛陡然沸騰,響起一聲聲驚呼,與此同時,畫面中的那道身影卻也是疾速落下,駕馭著寒風,落在了那堵綿長的冰牆之上。
……
「尊使……」海岸線中心,也是整道奇跡之牆的中心位置,塞壬女王看向降落在一旁的身影,慌忙道,「我們的魔力已經耗空,恐怕維持不住這種規模的撞擊!」
她的語氣有些焦急。
「無妨。」林拓平靜說了句,安撫了旁的海族,頓了頓,望向前方那狂暴的海,語氣篤定地說,「它們過不來。」
「您……」
賽任女王怔了下,剛要開口說什麼,就看到身旁的「觀察使」忽然閉上了眼楮,然後緩緩抬起雙臂,宛若在擁抱大海。
與此同時,她敏感地察覺到,面前神使的氣息忽然消散,人分明站在眼前,卻仿佛,沒有半點生機。
「意識切換!」
離山武館,書房中。
此刻,林拓本體灰暗的雙眸重新有了神采。
他面無表情,空出兩只手,然後小心地,謹慎地,掌心相對,探入那堵冰牆前方的海域,繼而向兩側分開。
……
「嘩啦……嘩啦……」
海岸線上,冰牆之外,驚慌失措的海族們陡然安靜了下來,齊齊扭頭,望著某個方向。
這一刻,一聲無比劇烈的轟鳴炸響。
那冰冷的海水,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積壓,破開,掀起百米高的巨浪,而這還並非結束!
隨著林拓的雙手沒入海洋,向兩側分開,塞壬女王愕然看到,就在自己前方,無窮無盡的海水竟于此刻,被兩道無形之力朝著兩側抬起!
沒有半點魔力波動!
卻是遠超海族天賦法術的強大力量!
億萬噸海水向東西兩側推擠,排斥,涌動,那灰藍色的深海,兩側水位迅猛抬高,中心水位下跌,甚至有那麼一個瞬間,**出海床!
而在這場「海嘯」中,那無窮無盡的海洋生命被強大的水流沖擊的東倒西歪,混亂一團,繼而,隨著那翻涌的海水一點點偏離方向,繞開了南大陸,涌入東西兩側的海洋!
在這個過程中,為了避免海水涌動對冰牆的沖擊,林拓不斷修正著動作,故意將指縫打開,讓水流沖擊不至于太狂猛,也因此,漏下了不少魚類。
然而,經過這一番擾動,整個魚群沖擊的勢頭已經徹底阻斷!
而當這一幕通過鏡頭,以及一根根支撐柱上的屏幕,顯露在庇護所內的四國公民眼中,給予他們的,只有發自靈魂的震撼!
寂靜!
原本的喧囂,議論聲隨著那海浪的翻卷,都消失于無形。
一座座支撐柱下,圍攏觀看的人群鴉雀無聲。
三十八大區,公共陽台上,陳帆只覺周遭的世界猛地安靜了下來。
寂靜。
只有寂靜。
靠近海岸線的數座通風口周圍,穿著冬衣,剛接收到來自「最高委員會」命令的人類超凡者們正要趕赴前方,便借助地理高度,遠遠望見了這一幕。
听到了,那巨大的轟鳴,一時怔住,驚悸于那遠勝超凡的力量,面面相覷,不知是否該繼續向前。
……
「奇跡之牆」中段,當終于小心地將海洋撫平,林拓的意識才重新切換回分身。
並將抬起的雙臂放下。
感受著周圍,來自海族們的無數道目光,林拓扭頭看向旁邊的塞壬女王,道︰「可以了麼?」
「啊……可……可以了。」塞壬女王這才終于回過神來,本能答道,然後有些茫然地想︰什麼可以了?又是什麼不可以?
雖然沒立即領會,但她那根緊繃的心弦還是松緩了下來。
恩,起碼辛辛苦苦建造的大冰牆不至于毀掉,這當然是件令人開心的事。
然而,就在笑容剛要爬上嘴角的剎那,她突然發現,林拓重新望向了前方,再次皺緊了眉。
又發生了什麼?
塞壬女王茫然地想著,也一並望去,此刻,海洋已漸漸平靜,可遠處卻傳來了更多的呼嘯。
其中有風雪的噪聲,也有一群詭異的,毛發雪白的魔獸的吼聲。
只見,遠方疾速擴張的風暴更加靠近了,其所籠罩區域的大海,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凍結,成為冰原。
尚未凍結的海水前端,一群雪域魔獸正在海中沉浮,並陸續爬上風暴下的冰面。
「就是它們在驅趕。」塞壬听到身旁傳來一個聲音。
林拓臉上沒有太多意外,似乎早已預料到,感受著塞壬的疑惑,他指了指前方,再次解釋道︰
「看到那些生物了麼,那是跟隨著風暴,從極地一路走來的冰雪魔獸,驅趕那些海洋生命的,除了這極寒風雪,還有它們。」
「為什麼?」塞壬女王不解地問。
林拓道︰「捕食哪里需要什麼理由。」
說著,忽然間,他仿佛感應到了什麼,眼神中流露出幾分訝異。
只見,就在正前方,一群剛爬上冰面的魔獸突然朝著後方,暴風雪深處發出憤怒的吼叫,並開始凝聚魔力,準備釋放攻擊。
可下一秒,它們卻猛地慘叫了起來,純白的毛發溢出殷紅的鮮血,翻滾著跌向海洋,或者倒在冰面上,沒了生息,迅速被風雪覆蓋。
繼而,林拓,海族,乃至于身後鏡頭連通著的,避難所中的無數人類同時看到,那渾濁,灰白的暴風雪中,忽地浮現出一抹極引人注目的亮色。
那是一抹紅。
一道,迅速靠近的紅影。
「啊。」三十八大區,公共陽台上,陳帆突然听到身旁的老人發出了一聲不出所料的贊嘆。
奧爾羅德的那張滿是皺紋的臉龐如花般綻放,眼神中,流露出了一絲發自內心的喜悅。
下一秒,就只見風雪中,終于顯露出了一道身披古典深紅長袍,頭戴純白花枝冠冕的凜冽身影。
當她來到風暴邊緣,身體轟然化為無數片玫瑰花瓣,在冷風中朝著南方卷來,最終在「奇跡之牆」上,林拓與塞壬女王的前方重新凝聚。
「安妮.海瑟薇參見尊使,」原溫頓大教長用標準的神官禮儀俯身見禮,旋即抬首,目光清亮,一字一頓︰
「稟,北方大批雪域魔獸正向此地奔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