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辛渺頓時一驚了︰「不必了!這麼貴重」

\"哎——你可別推月兌, 你我今日有緣一會,我心中珍重才要以金玉俗物相贈,你若是推辭, 想必就是看不起我的身份,也不願意和我交往了?\"

藤頗塔吉眼波一轉,柳眉一擰,佯裝嗔怒, 果然把辛渺哄得連忙擺手,頭也搖得像撥浪鼓一樣,珠墜亂甩︰「我沒有我不是!」

「既然如此——」藤頗塔吉將那個分量頗重的黑漆盒子塞到她懷里, 笑得志得意滿︰「你就好好收下吧!我實在是見不得一個好好的美人頂著一頭草窩。」

辛渺又臉紅了,捧著匣子不知所措︰「也不至于是草窩吧」

\"那是不至于,在別人腦袋上是草窩,在你腦袋上也是個金窩銀窩啦!\"藤頗塔吉頓時大笑起來, 這下子連她的徒弟們都噗嗤噗嗤的偷偷捂嘴笑出了聲。

這時, 帳外裊裊婷婷的走進來一個人, 原來是柳玉曼,她笑眯眯的抬手掀開簾子, 走了進來︰「怪道前面大家都納悶姑娘怎麼還不回來呢, 原來是被我妹妹給留住了。」

辛渺才如夢初醒的說︰「我都忘了,柳老板和他們談完了?」

柳玉曼先走上前來︰「可不是麼。」

她忽然上下打量了辛渺兩眼, 嘖嘖稱奇道︰「哎喲!我妹妹這手藝, 能比得上外頭梳頭娘子了,姑娘只是略一打扮,就把我們坊里姐妹都比下去了,這還得了,瞧瞧這樣貌身段兒, 竟連坊中頭牌都及不上呢!」

她笑語嫣然,說出的話卻帶刺兒,藤頗塔吉當即臉色一變,看了柳玉曼一眼。

插播一個app: 完美復刻追書神器舊版本可換源的APP。

她也不知道柳玉曼怎麼會這麼跟人說話,沒有一個良家女子會接受這種羞辱,明捧暗貶的和風塵女人做對比,已經是極大的冒犯,哪怕江湖兒女再不拘小節,但也是個女人,心里對她們這種身份,恐怕也只有敬而遠之的。

但藤頗塔吉也看出辛渺是武林中人,見識得多,自然不會計較,因此相處了一會兒,更覺得對方不拘于禮教,只是真誠相交,不暗含輕賤之心,殊為難得。

柳玉曼不是什麼笨嘴拙舌的人,她只能是故意要激怒辛渺,才說這種話。

藤頗塔吉又急又氣,

直道真心難得,辛渺恐怕要拂袖而去了。

沒想到,辛渺好像並沒有听出來,但臉上沒什麼笑容,似乎也不太喜歡柳玉曼,但言語依然平淡溫和︰「過獎了,柳老板恭維,我的朋友們在等我吧,耽擱太久了,我先回去了。」

柳玉曼臉上一梗,好像也是沒見過這種直腸子的人,九轉心思一下子被照面兒拍了回來,直接愣住了。

什麼過獎!什麼恭維!

藤頗塔吉險些笑出聲,但辛渺已經看向了她,于是連忙正色︰「唉,你回吧,咱們」

她忽然一頓,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能不能問。

辛渺偷偷的將匣子放到膝下地毯上,同時,她一下子抬起頭來︰「以後我要是下山就還來找你,你要是要找我,我就住在娥鏡山山頂上,路有點遠,但你要是願意,可以來做客。」

藤頗塔吉心頭一燙,好像一塊大石落地,也微笑起來︰「怎麼不願意,等著,我過幾天就來!」

她眼楮往下一看,將辛渺抓了個現行︰「誒!我說送你了就送你了!你可要好好拿走。」

又把匣子一下子塞到辛渺手上,蠻不講理似的對她挑挑眉︰「頭上的也帶好,都是我送你的!」

辛渺簡直語塞,只好站起來︰「那我走了。」

藤頗塔吉盤腿坐在毯子上,對她展顏一笑,蜜一樣的雙眸注視著她︰「走吧,我可不送了。」

柳玉曼這時忽然轉了臉色對辛渺擠出一個笑容︰「姑娘先走,我和我妹妹說句話。」

她也緊緊盯著辛渺,好像生怕她不走一樣,辛渺回了藤頗塔吉一個笑容,也就轉身出去了。

直到走出帳子,身後也沒有聲音,柳玉曼應該是在等她走出去。

掀開帳子出來,辛渺也懶得偷听,沿著原路往回走。

不過想想,剛才柳玉曼那話里有話,實在叫人迷惑。辛渺又不傻,光听那話音都知道不是好話,但她也的確沒听懂柳玉曼意有所指指到了哪兒去。

這也不能怪她,辛渺只會覺得這些風塵女子可憐,而不認為她們下賤,更不覺得被柳玉曼拿來比較是一種羞辱,柳玉曼百思不得其解,也只能一拳頭打到棉花上。

快走到大廳,她才忽然想起自己的發帶遺落在了藤頗塔吉的帳子里,趕快回身去拿。

折過一條小徑,面前掩著花草和葡萄架子,她先看見枝葉影影憧憧間兩個身影從帳子里走出來。

「我早讓你把剩下的都扔了!你怎麼還留著,還在那個女人面前拿出來,你知道她是和誰來的?和展昭一道兒來的!」柳玉曼的聲音中充滿一種焦躁,聲音幾乎有點尖利。

藤頗塔吉則帶著一種煩悶和不耐說︰「管他什麼展昭不展昭,我不認識!辛渺姑娘人十分有趣,現在是我的朋友,姐姐不管怎麼樣,也不該那樣說話,是故意要挑事了?早知今日,你就不該對那男人予求予取,這會兒也沒這些波折了,呵。」

她冷笑連連,將手交叉抱在胸前,被她一譏諷,柳玉曼的聲音也冷了下來︰「你什麼意思?提他干什麼,我不想跟你提他,哼,妹妹也不是個屁事不懂的雛兒了,怎麼?還真以為那種天之驕女能看得上咱們?你把她當朋友,她可未必,怎麼會和你真心交往。不過我看,這種跟著一堆男人跑到舞坊來的女人,也沒什麼名節貞操可言,裝什麼高貴?哼,和咱們也就是半斤八兩,說不定比咱們還髒,什麼女俠,我呸——」

藤頗塔吉忽然大笑起來︰「那不是正合我意?男人到妓院嫖女人,女人就不行?還不知道是誰嫖了誰呢!老娘就愛睡男人,姐姐也不是不知道,若辛渺姑娘和我志同道合,我更高興!更要高看她一眼!她要是滿嘴名節貞操,我還看不上她呢!」

這話真的有點沖擊,辛渺頓時睜大了眼楮。

柳玉曼氣急︰「你就氣我吧!我知道你看不上鰲山,又怨我太听他的話」她哽咽了一下,聲音變得哀切起來︰「塔吉,我心里拿你當親妹妹,咱們在這喜春坊相依為命十幾年,我不信你會眼睜睜送我去死!」

「誰要送你去死!是誰讓你干這種掉腦袋的事!?你心里不知道?!你怎麼糊涂了呢?!」藤頗塔吉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柳玉曼接著哀求她︰「好妹妹,我知道,可是你放心,我都明白,這次是我最後一次幫他干這種粗活,他下次要是還讓我摻和這些事,我就和他斷了。」

八面玲瓏左右逢源的柳老板,沒想到也會有這樣痴頑的一面,簡直就像是某些悲劇故事的序章,听得辛渺心里很復雜。

看來,他們要查的事,果然和柳玉曼有關系,只是辛渺並不知道她口中所說的鰲山是誰,不過也猜出了個七七八八,柳玉曼的男人,估計就是幕後主使了。

只听見藤頗塔吉長嘆了一口氣,听上去不再像是之前跳舞時那樣精神高昂,有些無精打采︰「行了,也不必說這些,我把這個扔了就是。」

只听咕咚一聲,她甩出去一樣物件兒,落到遠處的一個大水缸里。

「好,我先去了。」柳玉曼揩掉眼淚,提起裙子,匆匆忙忙從另一條路走了,她估計是要去用妝粉掩飾一下自己的臉。

藤頗塔吉看她走了,又是一聲長嘆,也走了。

辛渺快步走到那個大水缸旁邊,缸中水面尚未平息,蕩漾著圈圈漣漪,幾尾金魚兒被突然砸進缸里的瓷瓶嚇了一跳,正在水中亂竄。

水缸底,那個白瓷瓶正躺在青苔中,瓶口敞開,里面的藥粉從中泄露出來,在水中染出絲絲縷縷紅霧。

辛渺立刻挽起袖子,將瓷瓶撈起來,趕快把水倒出,里面的紅色粉末大半沁了水,但瓶口小,底部還是干的。

她認識這個瓶子,就是剛剛藤頗塔吉在酒里撒的紅色調味粉。

難道是柳玉曼在酒里撒了下毒,讓那幾個少俠在場上暫時的武功全失手足發軟?

可是如果是這樣,藤頗塔吉怎麼會往自己的酒里下?

短暫的疑慮一閃而過,辛渺暫時放下好奇,將瓶子揣好了,到帳子里將自己落在地毯上的發帶拿起。

這也是她親手做的,掉了怪可惜。

辛渺拿完東西,就趕快往大廳趕去。

柳玉曼還沒回來,但雲媚在桌子邊伺候,幾個人都還坐在那張桌子邊等著她。

辛渺本來一肚子話要說,但看見雲媚,就咽了回去。

雲媚正站在顧惜朝身邊,忽然抬眼看見了辛渺,整個人都愣住了。

她一發愣,大家也都轉過頭來,也都被她突然之間換的新造型驚住了。

除了花滿樓,幾雙眼楮盯著她,辛渺立刻頓住了腳步︰「怎、怎麼了?」

顧惜朝目光閃了閃,轉開時,正好看見展昭十分難得的怔楞模樣,不由得也暗笑,原來展昭也會盯著姑娘看傻眼,真是少見。

不過,她驟然這麼改頭換面,的確大不相同,堆雲般的素雅繯髻倒是和她相得益彰,簪上發絲的簪釵做了恰如其分的點綴,增添了她的光彩,但也無法掩映她姣美標致的如花容顏,僅僅是芙蓉美人面和精巧珠寶的交相輝映,已經有了幾分煌煌艷彩。

「我險些沒把你認出來!還以為是哪兒來的仙女下凡了。」陸小鳳才是反應快嘴又甜,新奇不已,站起來繞著她走兩圈。

他的反應不得不叫辛渺臉紅,頰上頓時升起兩片淡淡的粉暈,躲開他的打量,羞赧的轉過了身去︰「你好煩啊。」

她抿著嘴嘀咕,陸小鳳一下子湊到她面前去︰「往日你可是披頭散發,我都看慣了,怎麼這會兒倒規規整整的梳了個頭出來?誰給你梳的?」

辛渺用力推開他,帶著點兒羞憤,坐回桌邊︰「我平日也沒有披頭散發吧——」

原來平時他們就默認她喜歡披頭散發了??啊!!!

她坐下之後,花滿樓微微一轉頭,就嗅見了一點淡淡的冰麝頭油香味,知道她一定是梳妝一新,或許十分漂亮,陸小鳳才會如此驚嘆,只可惜他不能看見。

不過,他覺得辛渺就算不像其他女子一樣每日精心梳妝打扮,也照樣會很漂亮,他從來沒有在她身上聞見過香料脂粉氣息,辛渺身上只有一種自然的芬芳幽香,比蘭麝之香更好聞。

將手里的匣子放到桌上,顧惜朝的目光就落到匣子上,黑漆描紅的妝奩匣子,女兒家常用,她的手輕輕按在上面的紅描工筆的牡丹花瓣上,雪白細長的手指和光亮的黑漆面相映,更顯得黑白分明。

辛渺抬起手來,用力握了握發燙的臉頰︰「我剛剛遇見柳老板的妹妹,叫藤頗塔吉,舞跳得簡直是太好了,後來我們交談了幾句,她還請我喝酒了。」

雲媚一直呆呆的看著她,直到她提起藤頗塔吉︰「干娘?她還給你梳頭?」她看著那個妝奩匣子,已經認出了所為何物,不由得又驚嘆又驚訝,藤頗塔吉身家頗豐,這匣子里的赤金花絲頭面也是她的愛物了,竟然見了辛渺第一面就送了她。

雲媚心中不免五味雜陳,又是艷羨,又是微酸,目光在辛渺的臉蛋和頭上的簪釵以及匣子上來回打轉。

藤頗塔吉對她亦師亦母,好當然是好,但嚴師出高徒,對于舞技一道,藤頗塔吉又嚴厲挑剔至極,雲媚吃了許多苦頭,自然也畏懼她。

藤頗塔吉居然會對個陌生的女子如此一見如故,才見了一面,居然投契到如此地步,簡直就像結交多年的閨中密友似的,連自己喜歡的珠寶首飾都送人了。

可是,辛渺也確實生的美麗,藤頗塔吉確實青睞容貌美麗的男女,挑選徒弟容貌身條是第一位,若是要找情郎相好,財力也在其次,長相體格才是藤頗塔吉最挑剔的。

「藤頗塔吉?她可是喜春坊的台柱子,當年一舞名動江南的頭牌舞姬,能一觀她的舞姿可是殊為難得,辛渺姑娘真是好運氣。」顧惜朝饒有興致的看著她。

和藤頗塔吉的舞技一樣出名的是她的狂放和野性難訓,她還有個在花場中叫人津津樂道的野號,叫做‘賽公主’,這個‘公主’不是說她和公主一樣尊貴,而是說她和歷史上那些有名的養男寵的荒yin公主有的一比,館陶公主,太平公主,山陰公主,都是熱衷于養面首和男寵。

她找的男人不拘身家地位,甚至連長得清俊的窮書生也不挑剔,只要被她看上了,自然能一親芳澤。

不過,這些男人很快就會發現自己居然成了一個女人的玩物,自己是被‘嫖了’。因為藤頗塔吉頗有些薄情浪子的意思,一夜春宵蜜里調油過後說撒手也就撒手了。要是踫見個合心意的新歡,不管是情意正濃還是興致剛起,她一準兒調轉方向,毫不猶豫拋棄舊愛。

渣得一匹。

如此脾性的女子,居然能和辛渺這種含蓄溫柔的性格投契合拍??

顧惜朝不由得對辛渺刮目相看。

其余不論,她這種人能去和一個舞姬交往,已經很令他詫異。

辛渺這個人,實在不能不讓他感到好奇。

這時,柳玉曼也姍姍來遲,苦笑著告饒︰「實在對不住,奴家在院子里掉了個耳環,翻找一會兒,竟然叫各位等了這麼久。」

辛渺看了她一眼,抿著嘴握住了荷包里的小瓷瓶。

一會兒得把剛才的事情告訴展昭。

柳玉曼雖然是被別人教唆從犯,但法不容情,正如同藤頗塔吉說的,她好好當她的老板娘,不被相好拖著去干這些事,也不至于到這步田地。

實在叫人嘆息。

「該問的都問完了,我們也該走了,多謝柳老板。」展昭已站起身來,向她告辭。

柳玉曼臉上的笑容頓時就情真意切起來︰「哎喲,奴家招待不周,沒能幫上忙,請大人海涵。」

她說完,就從腰上解下了一個鼓鼓囊囊的荷包,嬌滴滴的伸出手展昭朝他挨過來。

沒想到她才走出一兩步,展昭已經鐵面無私的退開︰「不必,告辭。」

他那張俊朗無雙又正氣凜然的臉龐著實讓柳玉曼噎住了,笑容頓時一僵。

幾人都起身離座,雲媚依依不舍的看著顧惜朝,咬著嘴唇︰「雲媚恭送顧大人」

顧惜朝因此回眸,微卷的額發垂下,落在他眉眼前,鼻梁筆挺,嘴角微微翹起一個溫潤的弧度,若有如無的頷首,倒仿佛是雙目生情,溫柔有意。

雲媚看得呆了一下,含羞低下眼。

辛渺正好將他那神情收入眼中,頓時為之一愣,有些詫異,但她一看雲媚的表情,就不僅僅只是詫異了。

她迅速轉過視線來,和顧惜朝四目相對。

「」

顧惜朝只見辛渺神情復雜至極,兩個眼楮瞪得溜兒圓,又驚恐,又嫌棄,還帶著幾分難以理解。

顧惜朝!不愧是你!

他表情未變,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眉梢一挑,仍舊笑著。

辛渺那雙清凌凌的眼楮仿佛是把他瞪了一下,然後又慌慌張張的躲開了他的視線,同時腳步頓時加快了,三兩下跑到前面展昭身邊去了。

顧惜朝先是一愣,但隨即,嘴角高揚的弧度卻漸漸的加大了,像是有種難以抑制的愉快讓他忍不住的想要笑。

走出喜春坊大門,仍然是上了馬車,辛渺差點踩到裙角,顧惜朝就故意上前扶了她一把︰「辛渺姑娘小心。」

她好像不敢回頭看他似的,抱著匣子嗖的一下拉著裙角鑽進了馬車車廂里。

門房殷勤的給他們照樣牽來馬和馬車,還在旁邊看他們上車上馬,因此辛渺也沒急著說,直到馬車動起來,駛出了二三十米遠,辛渺才從荷包里拿出了那個小瓷瓶。

她故意忽略了顧惜朝,掀開轎簾,對著幾步外的展昭招手︰「展護衛!」

展昭轉頭,看見她的臉從簾後露出大半,神秘兮兮的喊自己,也就策馬靠近馬車邊︰「何事?」

辛渺舉起小瓷瓶︰「我剛才在院子里,找到了點東西,可能有點用。」

她想了想︰「柳玉曼身後還有一個男人,指使她干的事,這個粉末可能是關鍵證據。」

她這話一說,前面的陸小鳳頓時轉過頭來,也急忙調轉馬頭到了馬車邊。

「你還真是兵行奇招,居然自己跑去找這個?!」

展昭也難以置信的看著她,完全意料之外。

「辛渺姑娘真是有勇有謀,竟然有如此急智,真是將我們都給比下去了,慚愧慚愧。」顧惜朝眼神又在她臉上打轉,仿佛十分贊嘆似的。

辛渺解釋道︰「唉,我也是無意間听到的,柳玉曼是被一個叫‘鰲山’的男人指使去做的,藤頗塔吉知道內情,很不贊同。這個是藤頗塔吉的,但是她酒也往里加,好像是用來調味的,然後柳玉曼還特地囑咐她讓她扔了,我當時還以為是毒藥呢,這究竟是什麼?」

展昭接過小瓶子,放在鼻子下一嗅,也有些困惑︰「西域有些小國風俗與我們不同,喝酒加些調味也是正常的,不過這個」

他聞到的是一股有些辛辣的又香又嗆的味道,但柳玉曼急著要銷毀的,自然是關鍵證物了,雖說展昭也暫時不知如何起效的,但也猜測了個七七八八︰「或許此物要和別的什麼藥混合在一起才能發揮效用?從調酒料變作叫人武功暫失的毒藥,其中一定會有些我們不知道的步驟了。」

顧惜朝想了想,伸手問展昭要︰「我聞一聞。」

展昭將瓷瓶遞給他,顧惜朝仔細嗅了嗅,忽然抬起頭來︰「這味道」

他似乎聞出些什麼,卻轉而問道︰「柳玉曼是否是北方人士?」

陸小鳳長眉一挑︰「是吧,她是有些北方口音,而且,她右邊耳朵扎了三個眼兒,關外好像是有這種習俗。」

顧惜朝忽而一笑︰「陸大俠眼力真不錯啊。」

只見了一面,連人家扎了幾個耳朵眼都知道了。

他點點頭︰「這粉末是北疆上一個叫撻旋兒的小城特有的一種花磨成粉做的,本地人叫睜眼睡,學名大眠花。北疆上窮山惡水,這種花能吃,不過有些毒性,要用明礬洗掉毒性才能食用,吃了之後人會昏昏沉沉的,做些奇奇怪怪的夢,甚至出現幻覺,使人亢奮——」

辛渺听得一驚,這不就是致幻劑?

而且明礬本身也有毒,以毒攻毒,恐怕當地人壽命會很短吧

顧惜朝哂笑道︰「不過此物少量食用,也能讓人平靜,病人喝了,大夫給他處理傷口乃至截去肢體也不會痛。」

沒想到這個還能當麻醉使,辛渺听得皺起眉來,藤頗塔吉用這個調味,豈不是會成癮麼?

花滿樓鼻翼微微翕動,他與顧惜朝同坐一個馬車內,不需要湊近,他敏銳的嗅覺已經聞見了瓷瓶內的味道︰「這大眠花,我也听說過,我曾在一本殘卷孤本中看過,此花佐以麩曲釀制的酒水,會暫時散去武功,但藥效遲緩,最少也要五六個時辰才會發作,喝得越多,效果越強。」

至此,這案子基本算是破了,連物證都到手了。

這案子不算離奇曲折,不過倒也挺長見識的,听得陸小鳳津津有味︰「看來,柳老板又是一個被男人耽誤了的痴情女子,這個叫鰲山的男子,不知道是什麼人,能哄得柳老板為他干這種引火燒身的事。」

展昭嘆了口氣,心里已經完全明白了,不由得看了顧惜朝一眼。

張鰲山,也就是那個一直刁難顧惜朝的王府教頭,沒想到,他為了給顧惜朝使絆子,不惜里外聯合起來,還要故意把事情鬧大,傷了王府面子,這下子,就算顧惜朝不計較,他也沒什麼好下場了。

不過他嫉賢妒能,心胸狹窄,落到這個地步也沒什麼好說的。

顧惜朝果然冷笑了一聲︰「實不相瞞,此事看來是因我而起了。」

幾個人都看向他︰「怎麼說?」

「張鰲山此人,其實是王府中闕金衛的一位教頭,自我進府,與我一直不睦,此事前他還威脅過我,緊接著就出了這檔子事,我不曾與他計較,但他卻步步緊逼,竟然連英才會都要伸手進來,非要置惜朝于死地不可,真叫人齒冷。」

他語氣淡漠,听不出來什麼‘齒冷’,但眾人都听得出他話語中的肅殺之意。

辛渺心里毛毛的,又听他驟然笑了︰「承蒙府上看重,哪怕是為了二公子,我也不得不將他正法了。」

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陸小鳳反而一笑︰「哈哈,此人有些手段,為了害你使出這麼多曲折手段,連自己的相好都卷進來了,好大的手筆,不過費了這麼許多心力,恐怕也沒這麼簡單,那幾位少俠的對手恐怕也十分可疑,我想張鰲山或許是收了他們大筆銀子,不然也不會單單挑中這幾個。」

他一語中的,顧惜朝笑著說︰「不錯,張鰲山此舉既能斂財,又能將我拉下馬,實乃一石二鳥之利,這才符合此人秉性。」

他抬手對幾人作揖︰「今日在下蒙冤能重拾清白,真要重謝幾位鼎力相助,感激涕零難表我心。」

陸小鳳已一擺手︰「此話言重,我今日也只算是看了一場好戲,實在沒幫上什麼忙。」

展昭嘆息一聲︰「你我之間,不必言謝。」

顧惜朝忽然抬眼,深深看了辛渺一眼,微微一笑︰「辛渺姑娘才是幫了我大忙,再如何謝都不為過。」

辛渺脊背不由得一下子打直了,眼神一飄︰「運氣好,運氣好」

\"也要多謝花公子,博聞強識,在下實在佩服。\"

花滿樓只是頷首,笑意溫煦,並不推拒回答。

顧惜朝又看向辛渺︰「辛渺姑娘特地來請展兄,我的瑣事倒是把大家都耽擱了,實乃內疚,展兄也該松快一下了,不如就隨各位去,剩下的事,我一個人也能辦,就不煩擾各位享樂了,如何?」

真是听者傷心聞者落淚,大家都四散去玩兒,就他一個人又是被陷害又是被算計,然後還要一個人堅強的去料理諸事,繼續給王府辦事。

怪可憐的。

辛渺趕緊點頭,無情的說︰「嗯,那你加油。」

加油。

顧惜朝臉上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眼楮里幾乎要冒出兩個問號。

這女的真行。

還真是一點也不客套啊,連句推辭的客氣話都沒有,更不要說順勢邀請一句顧惜朝。

花滿樓默默的低下頭來,嘴角上揚,馬車外的陸小鳳微不可聞的噗嗤一聲,簡直要笑出聲了。

展昭也是為之一愣,遲疑著說︰「這不如我和你一起回府衙再審?」

顧惜朝臉上的笑容重新變得善解人意起來︰「不必了,這點事,也不必勞動你了,我會再審一遍那幾人,左右花不了多少時間,呵——」

你們都去玩兒吧,不用管我死活。

快樂都是你們的,我什麼也沒有。

辛渺用一種感嘆的神情看著顧惜朝︰「忙點兒好,說明上頭重視你,真是未來可期。」

啊,以前公司的話術也是這樣的,努力拼搏上進,老板才能買的起豪宅嘛。

誰沒經歷過呢。

辛渺對顧惜朝露出了鼓勵的微笑。

顧惜朝雖然是反派,但是事業心超強,一心想要出人頭地,現在有人慧眼識珠,豈不是老天開眼了,這樣的話他應該也不至于被打壓得黑化,連雲寨逃過一劫,武林未來的一場腥風血雨消弭于無形之中,江湖和諧大環境有望啊!!

大好事!

「過獎,過獎。」

一路又回了府衙,顧惜朝客氣道︰「登山路遠,不如就將這馬車架去。」

辛渺擺手︰「不必了,我們走著上去,也很快。」

幾個人連馬都還了,拉著展昭非常干脆的走了。

顧惜朝注視著四人離開,展昭還有點良心,回頭看他幾眼,辛渺就別說了,沒和自己坐一輛馬車上,整個人都輕松了似的,腳步輕盈,整個人的背影都透著愉快。

顧惜朝則橫眉冷眼的再次審了那單獨被關押的少俠,一改之前溫文爾雅的表象,刑訊毫不手軟幾乎嚇得人膽寒,沒兩三下就招了。

原來,他沒有被大眠花粉藥倒,是因為回客棧的路上遇見幾個清秀女俠,酒意和藥性相加之下,亢奮混沌,居然上前調戲,那幾個女俠都是峨眉派的弟子,當場拔劍給他醒了酒,差點被刺死,嚇得他傾盡自己一身功夫,死命逃了,逃跑過程中用了內力,藥力也被逼出揮發得差不多了,第二天才安然無恙。

所以大眠花粉也不是不可解,只要喝了酒之後立刻用內力逼出,自然也相安無事。不過,普通人乘興飲酒,又是特地夜入花街酒巷,喝了之後不是拉個姑娘一夜春宵就是酣困昏沉,很容易中道,這估計也是張鰲山用這種辦法給人下藥的原因。

對這些人,顧惜朝十分不屑,查明之後,他按兵不動,也不前去拘捕張鰲山和賄賂他的選手,而是悠然的回了王府。

廣燕王府秩序森嚴,下人們也都嚴守規矩,偌大一個後花園里,絕沒有任何丫鬟小廝在里面逗留玩樂的,王府的幾位主子最近也無心入園賞花,倒是辜負了許多春日風光。

顧惜朝在其中閑庭信步,志得意滿,卻忽然遠遠的望見了在湖上緩緩走過石橋的廣燕王世子姜元淮。

姜元淮是老王爺早年元配妻子的長子,其實他還有個同胞妹妹,只是在上京時早早夭折了。

他的母親和妹妹都死在上京,而他自己則有一條腿微微有些跛了,因此,世子爺性情格外穩重深沉些,幾乎是有些陰沉了,從不快步行走,因為他略一走快些,就會無法掩飾自己的跛足,有損威嚴。

與他兩個正當少年的異母弟妹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性格,姜子靨和姜此玉有多麼跳月兌怪誕,姜元淮就有多麼老成持重,老王爺如今萬事不管,在外人眼中又是格外偏疼小兒子小女兒,因此,更顯得世子處境不佳。

明明是正兒八經的世子爺,低調沉穩,作風頗佳,治下嚴謹同時也深得民心,更叫人可憐他被兩個生母只是異族舞女的弟妹奪走了父親的關注。

誰都知道世子的弟弟妹妹是兩個行事囂張的紈褲子弟,可恨老王爺心都偏到咯吱窩下面了,世子爺吃力不討好,還屢屢被斥責,叫人不平。

顧惜朝卻不這麼覺得。

他臉上露出謙和而文雅的笑容,緩步朝橋上走去。

兩個血統異域的雙生子,再如何聲勢烜赫又如何?世子之位如何能易主,就算老王爺犯糊涂,天家血脈皇室規矩也絕不可能允許改弦易轍,做出如此丑事。

老王爺病體沉痾,終究沒有幾年可活,到時候,世子繼位,隱忍多年一朝翻身,還能讓這兩個異母的弟妹蹦嗎?

顧惜朝難道就為了向沒有前途的二公子白效力幾年,才殫精竭慮爬到現在這個地位麼?

當然不是。

「惜朝見過世子爺,世子爺今日好雅興——」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