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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夜里, 南柚回屋鎖了門,開始閉關。

星河流轉,皎月如冰, 一縷縷的星輝化作絲線,在窗沿,在牆壁中自如地穿梭,像游魚回到了汪洋大海, 肆意徜徉。

南柚整個人被這些晶瑩的絲線包裹著,眼眸微閉,渾身上下覆上了一層冰霜, 巴掌大的小臉血色褪盡,唇瓣卻像是染了血一樣, 妖異莫名。

她內視自身,目光所到之處,經脈斷裂, 淤血堵塞, 靈力稀薄得可憐。

但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一些。

南柚視線一路往下, 終于在破碎的經脈之後, 找到了一團乳白色的光團。

它緩慢地游走,所行之處, 溫和靈力散發,包裹著那些傷處,清清涼涼的滋味在骨子里流淌, 及時緩解了身體中的疼痛。

這枚珠子上的氣息, 完全不屬于南柚,但又與南柚無比契合。

這是狻猊留給她的,說是給伴生者的信物, 說此物能在危急關頭救她一命,是它們一族獨有的寶貝。

從小到大,這是南柚第一次遇到這樣的險境,也是第一次,見這枚珠子發揮作用。

南柚將神識抽離,眼楮睜開的那一刻,滿天星光破碎,紛紛融入她的體內,像一只只振翅的靈蝶,湮滅在光火之中。

這樣的異象于她來說早已見怪不怪,她將食指上戴著的空間戒褪下,想了想,又取下了另外幾個,意念一動,跟前便鋪滿了各式各樣的法器與靈物。

馥郁的香氣在空中醞釀發酵,月勻偷偷模模從隔壁的院子遁地過來,因為擠出了整整五滴本源參汁溫養流焜和南柚的身體,小小的人參比才進來的時候干癟不少,看上去有些可憐。

南柚與他對視片刻,敗下陣來。

「看中什麼,拿著趕緊走。」

「每次就你鼻子最靈,才跟在我身邊多久,坑了我多少東西了,你自己算算。」南柚小聲嘟囔,手腳很快地把最值錢的幾樣攬到自己懷中。

「姑娘大方,待臣下極好。」月勻特別喜歡吃血精,一口一個 嚓 嚓的嚼玻璃渣一樣,一邊吃,一邊開始扯鬼話奉承她。

「吃完了去幫我查一件事。」南柚想了想,伸手捏了捏小人參的葉子,成功讓他嗷嗷叫著開始听她說話,「你明日,親自帶著人,四處探听有關狻猊的消息,有任何發現,都派人回來告訴我一聲。」

月勻剛吃了好東西,渾身暖洋洋,對這樣的生活滿意得不行,拍著胸脯保證:「放心吧,這種小事,包在我身上。」

等月勻啾的一聲鑽進地里溜出去,南柚才定了定神,慢慢地挑揀等會用得上的藥材靈寶,一邊開始細細回想書中的劇情。

她這次決意進深淵,除了要為流焜重塑血脈,還有一個原因,跟狻猊有關。

書中,她的伴生獸狻猊無緣無故夭折了。

狻猊血統純粹,甚至比他們還要強悍一些,然而這種天地異獸,注定不可能肆無忌憚行走于天地之間,它們有多強大,子嗣便有多艱難。

哪怕尋了伴生之人,幼年期也極容易夭折。

星主為了防止此事發生,用了大法術,將狻猊送入沉睡,並且連施數道封印,保它安全。

深淵是它出生之地,它在這里,如魚得水,哪怕那些已然成長起來,天榜前列的獸靈,也該礙于血脈,不敢對它出手。

書中,南柚未進深淵,她不知這里發生了什麼事,也沒人告訴她,狻猊夭折那一日,她體內的光團也跟著炸開了,她與狻猊伴生,狻猊的夭折,對她來說,是極大的打擊。

南柚懷疑,此事跟清漾有關。

如若不然,書中鉤蛇對清漾說的那句「一切都順利解決了」,意指什麼,無從解釋。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壓下了心中翻涌的燥意。

挑揀完數十樣提升靈力溫養身體的靈物,南柚抿著唇,沉下心來,將那個游走的光團拘起來,困在方寸之間,而後用不多的靈力緩慢而反復地磨,每煉化一點,她體內斷裂的經脈便恢復幾根。

直到光團被磨盡,太陽光也從窗沿照射進屋里。

南柚一身的汗,鬢發軟軟地貼在耳畔,像是在水里泡了一夜。

她去院後的藥泉里泡了小半個時辰,換了身衣裳,又著女使梳了裝,出來的時候,小臉軟乎乎,兩只眼楮靈動而明媚。

身上的靈力波動,比昨日強了不止一星半點。

月勻在此時趕了回來。

南柚原以為是打听到了狻猊的消息,但沒想到,他開口第一句,便是。

「——姑娘,三公子和六姑娘在瓊玉樓跟魘族的少君打起來了。他們人多,我跑得快,就趕著回來報信了。」

南柚臉上的笑頓時沒了,她斂神,來不及過問具體情況,先吩咐周圍的女使:「速去請少妖君前往瓊玉樓。」

「我們先走。」南柚將此事告知在旁邊府上練劍的汕恆和烏魚,幾人二話沒說,一路掠向瓊玉樓。

「怎麼回事,他們好好的怎麼會跟魘族的人打起來?」路上,汕恆皺眉發問。

「我也不清楚。」月勻捎了捎頭,長話短說:「今日我預備出門,六姑娘和三公子听說是姑娘吩咐辦的事,說什麼都要一起。我們才到酒樓,就遇見了魘族少君,本來還好好的,可那魘族少君不知說了兩句什麼,惹得六姑娘大怒,當場就動了手。」

剩下的事,他不說,南柚也能猜到。

流芫都跟人動手了,流焜再如何冷漠,也不會坐視不理。

只是他那個身體。

不知道有沒有受傷。

南柚等人到的時候,場面已經混亂得不成樣子。

瓊玉樓是第五層最大的酒樓,足足有六層,布置古色古香,十分雅致,是一些達官貴族鐘愛的場所。但現如今,人們抱著頭,尖聲逃躥,叫罵聲與哀嚎聲交織在一起,桌椅橫飛,打斗聲還在繼續。

「去安置受傷的人,為他們醫治。」南柚目光微閃,對身邊的女使道。

她自己則閃身進入了靈力波動最大的三樓。

帷幔飄飛,流芫一身鵝黃色衣裳,十分惹眼,她和流焜聯手,與半空面目陰沉的男子圍成了一個小的戰斗圈,打斗格外激烈,他們身份不同,身邊從侍,無人敢上前插手。

「住手!」

汕恆和烏魚拉住想要沖上去的南柚,自己沖了上去。

很快就將雙方分開。

南柚拉著流焜和流芫,將他們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確認沒有受重傷,才松了一口氣。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在場,只有南柚與他們身份相當,且年歲較長,她看著流焜嘴角的淤青,再看看流芫手背上泛著血痕的鞭痕,有些心疼。

「少君。」

「少君你沒事吧?」

魘族那邊,也扶住了那個同樣鼻青臉腫的少年,擔憂的詢問聲接二連三響起,那少年伸手,狠狠地擦了擦唇邊的血,眼神陰鷙,神情之中,怒意高漲不下。

流焜一向不喜歡在眾人面前開口說話,南柚便將目光轉到了流芫的身上,但一看,目光就凝住了。

「小六?」她伸手,握住流芫的手腕,發現她整個人都在細細地發抖,神情恍惚,眼神沒有焦點,恨不得將自己藏起來。

南柚從來未見她如此情狀。

就在這個時候,陸陸續續有人趕來了。

妖三盟的原熵、辰圇和亨湘從天而降,掃了掃這一地的浪跡,不動聲色站到了魘族少君的身邊。

流熙流鈺等人也到了,他們來不及詢問情況,半蹲在兩個受傷的人跟前,一一探看情況。

「右右,你沒事吧?」流鈺將小姑娘拉到一邊,仔仔細細檢查過了,眉間的陰霾才消散了些。

南柚搖了搖頭,有些著急地道:「大哥哥,你快看看小六,她的狀態不對。」

不用她說,流熙也發現了。

一向溫和的男子強壓著火氣,他將靈力輸入流芫的體內,俯身拍了拍她的脊背,輕聲道:「小六,哥哥來了,別怕。」

流芫的眼珠子轉了一下,又默默地垂下了頭。

也不知是听到了還是沒听到。

「你說,怎麼回事。」流熙搬了把凳子坐下,聲音嚴肅,目光落在流芫的從侍身上。

那從侍上前一步,道:「回少君,三公子和六姑娘進茶樓喝酒,恰好遇見魘族少君在對面坐著,原本還好好的,誰知魘族少君突然過來與六姑娘搭話,並且在此期間,對六姑娘和三公子都使用了魘族的秘法。」

此言一出,人群瞬間安靜下來。

「你們三族,是打定主意,站在魘族那邊了?」流熙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沉,他望向原熵,亨湘和辰圇,眸色極深。

已是動了真怒,必不善了的姿態。

「少逡,對兩個幼崽出手,你倒也是做得出來。」水蛟族的亨湘是個冰美人,說出的每個字句都是冷的,她看了眼流熙,道:「我蛟族向來幫理不幫親,這次的事情,你們自己處理,不要再來煩我。」

說完,她便撕裂空間,沒了蹤影。

魘族少君的臉色,一時之間難看到了極點。

原熵也笑嘻嘻地挪了位置,他拍了拍少逡的肩膀,道:「真是好樣的,早看出你不是好人,但也沒想到心眼能黑成這樣。」

「沒意思。」他打了個哈欠,對著身後的人道:「走吧,這個熱鬧,我們不湊合。」

「魘族秘法。」南柚掌有萬妖錄,知道的也比旁人多些,但也因此,小臉怒得泛起了紅意,她道:「大哥哥,此術陰損,只能對心有至深執念者施展。」

心底最深的執念,亦或者深入骨髓的夢魘。

對魘族,有著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少逡舌忝了舌忝唇邊鮮紅的血液,像是品嘗到了什麼至美至鮮之物,他泛著紅意的眼眸越過人群,落到一直發著抖的流芫身上,他微微勾了勾唇,像是報復一樣,一字一句地問。

「你們不想知道,困擾這位六姑娘至深的夢魘,是什麼嗎?」

「住嘴!」南柚驀地意識到什麼,她冷喝一聲,對烏魚道:「上去堵住他的嘴。」

「小星女何必著急遮掩,還是這件事,你也知道?」魘族的人將少逡護在身後,想要靠近,沒有那麼簡單。

流熙沉著眼,一步一步逼近他。

「六姑娘。」少逡摁了摁嘴角發疼的地方,「何苦現在裝作這幅兄妹情深的模樣,千年前,你在三公子的床榻前,說的什麼話,難道都忘了?」

流芫茫然地抬眸,身體顫抖得不成樣子。

「——你問你兄長,為什麼他、還、不、去、死。」

少逡一字一頓,看著她崩潰地抱住自己的頭,欣賞好戲一樣地笑了。

流焜抿緊了唇,拳頭緊緊地握著,上面暴露出幾根青筋,眼尾有些發紅。

「你們看,我只對她說了這麼一句,她便沖上來瘋了似的與我交手,可當年的事,又不是我做的,既然敢做,還怕我說嘛?」少逡攤了攤手,沉沉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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