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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老七,真是苦了你

玄火鏈斷裂的一瞬間,井欄下方的岩漿海,驀地掀起了滔天般的浪濤。

洶涌的岩漿,不斷裹向了高處。

甚至,從井口躥了出來。

玄火壇一層,頓時化作了煉獄之地。

那扇耐熱的紅漆木門,在岩漿的數次沖擊下,終于燃起了熊熊火焰,緩緩走向了消亡。

一層空間、井欄下,地火之力變得更加濃郁。

岩漿海中。

赤焰獸正因沒啃斷那條鎖鏈而懊惱,感受到這濃郁的地火之力,登時發出了舒坦的申吟。

有了濃郁的地火之力,或許……

可以舒坦睡個好覺!

意識到這點,赤焰獸長長打了一個哈欠,緩緩沉入了岩漿海中。

身軀上的火焰變得黯淡,在頭顱即將沒頂時,它張口吐出了六道紅影。之後,銅鈴巨眼一合,徹底不見了蹤影。

那六道紅影,畏縮地鑽出了井欄,逐個兒落回了地面的凶神石刻。

……

玄火壇外。

雲易嵐、田不易夫婦未再動手。

三人目光灼灼望著高處。

玄火壇不斷搖晃,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

也不知三層的上官策、杜必書是生是死,在此等規模的‘天災’下,他們就算想救助也無從下手。

觀望,只持續了片刻。

驀地,高高的塔頂轟然撞穿了一個破洞,一只巨大的白狐躥向了高空,還拖曳著一長截鮮紅色的鎖鏈。

這只白狐在碧空中停下了身軀,九條毛茸茸的白尾散開輕舞。

九尾舞,勁風起。

在碧空漂浮的三團白雲,迅速向她所在的位置匯聚,轉眼間將其身軀遮掩。

雲易嵐目光一凝,喃喃低語︰「九尾天狐,她月兌困了!」

田不易心中一凜︰「九尾天狐!」

蘇茹不由捂嘴驚呼︰「天狐出世,不易,難道是真的?」

她所說的真假,當然是指六徒勾結妖狐的指證。

田不易面色凝重,輕輕向她搖頭示意。

當前,不是談論這個的時候。

可是,怕什麼來什麼!

破開的塔頂部位,一道白影踩踏著銀光閃現,懸停于高空。

銀光,是逆鱗劍。

白影,是杜必書。

當三層的穹頂被撞破,杜必書眼疾手快地收起散落的神木骰,並且召回了靈寵螣蛇,以最快的速度,縱身御劍沖出。

一朝月兌困,自然欣喜無限。

眼見小白匯聚白雲于身畔,杜必書當然明白她這麼做的原因,甩臂將左手抓著的白衫拋了過去。

「狐前輩,接著!」

白衫迎風展開,飄飄搖搖接近了翻涌的雲團。一條光潔的玉臂,驀然探了出來,將它拽進雲中。

也在這時,一道灰影從玄火壇躥出。

「妖狐!哪里走!」

在灰影的腳下,是璀璨冰寒的九寒凝冰刺。

正是連番吃癟的焚香谷長老。

上官策!

上官策雖然表現的怒不可遏,卻在距雲團四五丈處停下,躊躇不前,一臉的忌憚。

此刻,他身穿一件破爛的灰布長袍。

有的地方以某種絲線倉促連綴,有的地方丟失了一片。

顯然,他第一時間沒有追出,就是在‘費心’趕制這件蔽體的衣物。

幾處傷口已然止血,可渾身血跡斑斑,看起來十分淒慘。

杜必書和上官策一前一後出現,但兩人都未低頭,只是盯著眼前翻涌的雲團,神情各異。

前者,興奮。

後者,憤恨。

這種狀態,僅持續了片刻。

嘩啦!

叮叮!

在一陣鎖鏈脆響後,翻涌的雲團驟然散開。

巨大的白狐身影早已不在,反而,多了一個婉約的柔美女子赤足浮空。

寬大的白袍,披搭在曼妙的身軀上,微微敞開的領口仍可見雪白的肌膚。

那半截玄火鏈,化作了拇指般粗細,如一條赤紅玉帶,輕束于細腰間。

山風吹過,衣衫的下擺輕揚。露出的兩截玉白小腿,給人以無限的遐想。

唇柔,齒白,眼媚。

即便在額頭上有一處淺淺的淤青,可難掩她傾倒眾生的容顏。

一笑傾城,再笑傾國。

白袍女子舒展玉臂,在滿頭青絲上稍加撥弄。

登時,一個單螺發髻置于頭頂。

旁若無人般梳攏完青絲,她深深呼吸一口外界清新的空氣,才媚眼一瞥遠處的上官策。

「上官老頭兒,現在我不走,你們焚香谷又奈我何?」

「你……」上官策為之氣結。

小白可不管對方的豬肝臉色,視線偏移少許,落在杜必書的身上。

「杜小哥,多謝!雖然你我只是在合作,但我能解除囹圄之困,終究是受了你的恩惠,日後必報此德。」

杜必書剛要客套,卻被她抬手止住。

小白素手輕揚,眉眼低垂,看向玄火壇高台。

這里的偌大動靜,當然瞞不住人。

遠處人影幢幢,正有在附近值守的焚香谷弟子趕來;再往遠處,谷口和小徑前又有了激戰,吶喊喧天。

而高台上,雲易嵐三人在昂頭觀望。

其中的兩人比較陌生,卻明顯不與雲易嵐一路。

游離的視線,最終,落在那紅衫老者身上。

在他的樣貌上,依稀能辨認出幾分熟悉的痕跡。

小白上下打量了一陣,忽地吃吃發笑。

「雲易嵐,三百年不曾見面,沒想到你老朽成這般模樣。呵呵,看來有傷在身呢,若是二三十年不能突破,恐怕你大限將至哩。」

以她的眼光,瞧出對方體內的暗疾,不是什麼難事。

雲易嵐?

聞言,身處半空的杜必書,連忙向下方望去。

緊接著,面露喜色。

是師父、師娘!

他們怎麼來了?

是湊巧,還是專門來搭救自己?

不管怎樣,自己小命的安危,肯定不用操心。

杜必書當即駕馭逆鱗劍緩緩下落,往田不易夫婦一邊靠近。

靠近的同時,他還在留意上官策、雲易嵐的舉動,全神戒備。

听到小白的笑語,雲易嵐面色一變。

右側袍袖內隱有火光閃爍,腳尖在微動發力。

稍遠處,上官策目光一閃,眸子里有了期待的色彩。

「咯咯,想動手?若是不憑借陰謀詭計,焚香谷中,又有哪個攔得住我!」

說罷,小白歪著腦袋,瞄了瞄搖晃漸歇的三層寶塔,又是‘好心提點’了一句。

「雲易嵐,你們的八凶玄火法陣,好像出了大問題吶。沒了它,你們還有什麼手段降我?」

話畢,她將右臂橫在了身前。

在素白的掌心,一團旋轉的罡風憑空出現,漸有擴散飛出的跡象。

縴細的五指合攏,罡風立時消失無蹤。

瞧見如此,雲易嵐袍袖中的火光,亦隨之熄滅。

小白輕聲失笑,舉目遠眺。

北方,依舊是連綿的山巒,只是逐漸變得低矮。

「三百年了,真正蹉跎荒廢了三百年,我現在很想四處走走轉轉,焚香谷最好莫要招惹我。」

極美的容顏上,輕笑透著悲涼。

感慨完畢,小白冷眸掃視下方。

當她瞥見某人正向高台的兩人靠近,美眸之中有了罕見的溫暖。

「望好自為之!」

最後一句輕語出口,小白赤足在空中一點,化作一抹白色的流光,往正北方疾掠而去。

一去不返,杳如黃鶴。

那‘好自為之’,也不知是留于何人。

由始至終,上官策和雲易嵐都沒有阻攔,甚至連雙腳都不曾挪動半步。

「徒兒杜必書,見過師父、師娘!」

一聲朗朗的話語,在高台上響起。

杜必書降落在高台邊緣,並且是遠離雲易嵐的一側,對著田不易和蘇茹各施了一禮。

態度恭敬,神情歡喜。

聞言,田不易眉頭一皺。

還未曾說話,蘇茹卻跨上前一步,輕輕托起杜必書的雙臂,還不忘以手肘輕撞身畔的夫君。

「老六吶,我和你師父一頓好找,原來是‘躲’在了這里。」

為了提醒,她將一個‘躲’字加重三分。

剛才,九尾天狐提到過,兩人是在合作,這其中明顯另有隱情。

不明真相以前,她當然選擇站在自己人的一邊。

田不易哪會不知道她的意思,當即正色點頭,算是全了師徒相見的禮數。

「老六,先隨我回去!」

「慢著!田道友,你這徒弟與妖狐勾結在一起,破壞焚香谷的宗門重地,還請交予我們處置。」

九尾天狐一走,上官策立刻降落高台,閃身攔在田不易三人的面前。

話語憤慨,一臉的怒色。

雲易嵐側身看過來,神情肅然。

沒有提出反對,顯然,他也是這般想法。

田不易面有憤色,剛要嗆聲懟回去,又是被蘇茹伸臂攔住。

在她端莊的容顏上,閃過了一絲狡黠。

「兩位,現在你們的重中之重,不是去瞧一瞧什麼‘八凶玄火法陣’麼,難不成我夫婦倆還能帶著他逃了?」

不說這個還好。

听到這話,上官策臉色大變。

腳底的高台,仍有輕微的搖晃。

而且,比以往灼熱了不少。

再加上九尾天狐月兌困帶走了一截玄火鏈,無不說明,玄火壇發生了變故。

在連番遭受戲耍後,上官策的腦中只有報復的念頭,忽略了真正的大事。

「不好!」

雲易嵐表現得更為急切,搶先奔向一層的入口。

上官策憤恨瞪了杜必書一眼,腳踩九寒凝冰刺,亦追了過去。

這時,蘇茹雙手置于唇邊,呈喇叭狀,揚聲提醒了一句。

「上官道友,等拜訪我們的時候,千萬要換一身衣服,有辱身份吶!」

听到這話,上官策不由打了一個趔趄,險些栽倒在地。

……

目送兩人進入噴火的木門,蘇茹收斂了嘴角的盈盈笑意。仿佛剛才表現出的狡黠古怪,是另外一個女子。

田不易對此見怪不怪,可圓胖臉上分明蕩漾著開心的笑容。

兩人齊齊轉身,看向表現得極為乖巧的杜必書,不禁又是一陣頭痛。

這次的事,可大可小。

關鍵就看——

這個徒弟是不是誠實,是不是真的做下了十惡不赦的錯事。

「不易,咱們回去說吧。」蘇茹率先開口。

「好!」

田不易點點頭,背負雙手,走向遠處的台階。

蘇茹落後一步,還不忘對杜必書使了一個眼色,讓他走在中間。

顯然,她是擔心有人在背後針對。

畢竟,這里是焚香谷的地盤。

就這樣,一行三人魚貫沿著台階走下,往客房區域行進。

甫一走下台階,田不易踱步的身軀一僵,眼角余光在右側停留了一瞬,轉身面向了蘇茹。

「你先帶他回去,別讓這小子離開視線。」

「嗯?」

「我再回去一趟,探探上官策的口風。剛才,我總覺得他和雲易嵐有嫌隙。」

田不易淡然解釋。

蘇茹聞言略默,旋即燦爛一笑。

兩人夫妻一場,顯然,她知道丈夫的脾性。

那可真是,內秀于心。

這一點兒,她也看了出來。

若是去找雲易嵐,她還會有些許的擔心;可要是上官策,那肯定安全無虞。

「好,早去早回。」蘇茹點頭應允,緊跟著補上一句,「不要超過半個時辰,不然就去找你。」

說罷,蘇茹領著杜必書,繼續前行。

很快,兩人的背影遠去。

田不易回身折返,一直走回玄火壇高台之下,來到左數第三根石柱前。在石柱的下方地面,插著三寸長短的一截黑竹枝。

他細細打量一遍左右,才輕聲開口。

「好啦,你可以出來了!」

石柱後,一個年輕的焚香谷弟子走了出來。

面容陌生得緊,一雙眸子卻是閃亮。

田不易確認過眼神,神情有了少許的苦澀。

「這段時間,你過得可好?」

這名焚香谷弟子囁嚅嘴唇,最終什麼話也沒有說,僅是點點頭。

「若是你不願,隨時都可回青雲門。」

田不易的語調略有拔高,似有些激動。

驀地,對面的焚香谷弟子,眼眸中閃過了一絲希冀異彩。

這變化來得快,去得也快。

最終,化作了堅定。

他輕撫身畔的石柱,閉眼感受了一陣,才啞著嗓子說出了一句話。

「我有蕩魔的志向,為宗門做事,不覺得苦。」

話畢,這名焚香谷弟子豁然睜眼,眸子里精光閃爍,按在石柱的手掌閃電般縮回。

「焚香谷有大野心,與部分蠻族似有勾結,望宗門提防一二。」

「好,我記下了!」

得到田不易的回應,這焚香谷弟子躬身恭敬一拜,閃身消失在原地。

身形之快,恍若鬼魅。

怔怔望著面前的石柱,田不易佇立片刻,才扭轉身軀看向不遠處的台階。

口中還在低聲呢喃。

「老七,真是苦了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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