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情況下，維旺迪當然不可能接受一個「嚴重損害自身利益」的合作方案。
畢竟，維旺迪選擇放棄環球，為的就是止損，盡可能的從環球的「尸體」上賺回本錢，而不是將整個環球打包白送出去。
事實上，從雪樂山、暴雪等等，許多被維旺迪「放棄」的公司身上就可以看出來。
這些公司中有很多都像雪樂山一樣，最終以倒閉為結局，徹底從人們的視野中消失。
也有一些選擇了「自救」，或是吸引外來資金，或是干脆自己想辦法湊錢，自己把自己從維旺迪手中買下來，相當于是「贖身」，例如暴雪——也就是後來的動視暴雪。
無論哪一種，若是看到事件背後的本質，最大的獲利方都是維旺迪。
雪樂山在倒閉之前為維旺迪帶來了巨額的現金流，而暴雪更是不必說，除了高達一百八十八億美元的收入之外，還為維旺迪帶來了夢寐以求的動視娛樂的股份。
雖然比例不高，但卻意義重大。
依靠透支旗下子公司的「壽命」來賺取利潤，這種事，維旺迪做的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這段時間以來，道格-莫里斯也已經接受，這種事終于發生在環球音樂集團的身上。
無論環球音樂集團再怎麼衰落，在唱片業內，也依然是一個跺跺腳，整個行業都要抖一抖的巨人。
這樣的環球音樂集團，顯然能夠為維旺迪帶來比雪樂山、暴雪更多的「剩余價值」。
想要讓一群貪婪的資本家放棄「唾手可得」的利益，這是根本不可能做得到的。
除非，讓環球音樂集團變得「不再值錢」。
或者至少是要讓它的價值大幅度的下降，且讓維旺迪相信，如果不采取「有效措施」，環球音樂集團的價值還會進一步暴跌。
只有在這種情況下，維旺迪才有可能會大幅度降低心理預期，盡快將這個「包袱」甩掉。
身為環球音樂集團的董事長，盡管在這段時間里已經漸漸被【量子音樂】和維旺迪架空，但想要「搞垮」環球音樂集團，還是有這個能力的。
別的不說，單單只是維旺迪在關鍵時刻拋棄環球音樂集團，就足以讓道格-莫里斯對其生出極大的恨意，從而做出這樣的選擇。
所謂你不仁我不義，正是如此。
不過，道格-莫里斯在心里給自己找的借口，卻是為了盡快結束這糟糕的局面，推動環球音樂集團和【量子音樂】的合並。
最大的問題在于……
若是道格-莫里斯以「自殘」的方式，逼迫維旺迪做出讓步，【量子娛樂】這邊，會不會借著這個機會趁火打劫，嘗試著從環球身上得到更多的利益？
道格-莫里斯絲毫不懷疑，【量子娛樂】絕對有這麼做的動機。
無論最終的結局是兩家公司合並，還是【量子娛樂】吞並環球音樂集團，使之成為【量子音樂】的一個部門。
單單只是這筆交易本身，價值就在數百億美元，而涉及到的長期利益，更是要以千億美元為單位來進行計算。
哪怕僅僅只是小數點後幾位的變化，涉及到的利益也是一個龐大到足以讓任何人心動的數字。
以己度人之下，道格-莫里斯不認為，【量子娛樂】會催過這個「機會」。
若是出手從內部「破壞」環球的根基，影響其價值，【量子娛樂】必然會趁火打劫。
但若是不如此做，維旺迪又不太可能在談判中松口，至少短時間內不會。
一時之間，道格-莫里斯陷入了兩難之中。
胖子看出了道格-莫里斯的為難，雖然猜測不到他的想法，但卻並不妨礙胖子開口試探︰「怎麼了？看你這樣子，好像有什麼為難的事情？」
「確實如此。」
道格-莫里斯見胖子已經看出了端倪，猶豫了片刻，決定不再隱瞞，開口道︰「我有辦法推動兩家公司的合並進程，但這個方法對環球有一定的隱患，我對你們不太放心。」
道格-莫里斯並沒有完整地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只是隱晦地暗示了一番。
不過，話說到這種程度已經是足夠了。
胖子也是個聰明人，立刻從道格-莫里斯的話里猜到了一些什麼，追問道︰「那麼你想要什麼？承諾？」
「別開玩笑了。」
道格-莫里斯嘴角抽了抽，說道︰「你我都知道，承諾兩個字在這種級別的利益面前沒有任何的分量，還是落在紙面上的合同更加可靠。」
別說雙方不久之前還打得你死我活，就算沒有這檔子事，道格-莫里斯也不會輕易對別人送上信任。
信任兩個字，既可以很廉價，又可以值錢到超乎常人想象。
至少在現在，道格-莫里斯對【量子娛樂】並不十分的信任。
之所以竭盡全力去推動羅杰的計劃，也僅僅只是因為，即便羅杰反悔，代價也在環球音樂集團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
而當指望對方「誠實守信」的風險過于高昂的時候，道格-莫里斯只相信一些實實在在的東西。
比如說某位重要人事的「把柄」，又或者是由公證部門認可的合約。
前者顯然是不可能的，道格-莫里斯能夠信任的只有後者。
雖然說美國的法律只是有錢人的玩物，但以道格-莫里斯在上流社會的人脈，有足夠的資本確保雙方得到一個「公平」的環境。
這，也就意味著，【量子娛樂】違約的可能性會大大降低，即便違約，也會付出相應的代價。
「合同？」
胖子笑了起來，好奇道︰「什麼樣的合同？」
「我們現在商定一個股份比例，簽訂一份協議，但並不立刻推動兩家公司的合並。」
道格-莫里斯思考了片刻，很快就找到了一個對方最有可能接受，同時也能夠確保環球音樂集團，或者說自己的利益的方案︰「在最多不超過一年之內，我會拿著代表環球所有股權的贊同票，來執行這份協議，按照我們簽訂協議時的股權比例。」
道格-莫里斯真正想要強調的，是最後一句話。
也就相當于現在談好一個價格，在幾個月或者最長一年之後，再按照這個價格進行「交易」。
至于這段時間里「貨物價值」是漲是跌，那都是外界的事，和這起交易本身無關。
對于雙方來說，無論是賺是虧，都得自己承擔。
而從唱片業眼前的格局來看，【量子娛樂】更加有可能在這樣一份協議中蒙受「資產貶值」的損失。
——假若兩家公司的合並推遲到一年後再執行，環球音樂集團的價值大概率是會持續下跌的，而【量子娛樂】卻是因為這份協議的存在，不得不為環球音樂集團的「貶值」買單。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胖子臉上的笑容愈發的燦爛，但聲音卻隱隱帶上了一絲冰冷︰「但是，你憑什麼確定我會和你簽下這樣一份對【量子娛樂】明顯不利的合約呢？」
胖子又不傻，自然看得出道格-莫里斯這個要求中所隱藏的「陷阱」。
用太平洋對岸的話來說，除非腦子瓦特了……
不，就算是腦子瓦特了，胖子也絕對不可能在這樣一份協議上簽字的。
作為一個華爾街出身的人，胖子對數字和利潤非常的敏感，同時也看得非常的重。
哪怕只是幾個百分電的損失，也會讓胖子心痛得無法呼吸。
何況，大概率上來講，一年之後，環球音樂集團「貶值」的幅度，絕對不止「幾個百分點」。
「我願意在股權方案讓做出讓步。」
道格-莫里斯剛才還有些猶豫不決，但一旦做出了決定，卻是非常的堅決、果斷。
看著胖子，認真地說道︰「跳過第三方評估的過程，以現有的資產為標準，在新成立的【量子-環球音樂集團】當中，環球的股份只佔百分之三十，【量子音樂】的股份佔百分之七十。」
頓了頓，道格-莫里斯強調道︰「無論現在或者一年之後，兩家公司的價值是多少，都按照這一方案來對合並後新公司的股份進行重新分配。依照這個方案，你們可以得到股東大會的絕對控制權，甚至可以借此將其它股東踢出局。我想這足以表明我的誠意。」
胖子驚訝地瞪大了眼楮。
確實，按照道格-莫里斯所說的方案，在新成立的【量子-環球音樂集團】當中，【量子娛樂】會佔據絕對的話語權。
單單只是屬于【量子音樂】的那部分股權，就佔到了百分之七十，剩下的百分之三十之中，還有超過百分之四十二也在【量子娛樂】手中。
兩者相加，【量子娛樂】將會掌握【量子-環球音樂集團】超過百分之八十三的股份。
雖然離百分之九十的「絕對控制權」還有明顯的距離，但至少，除了賣掉公司、解散公司、與其它公司進行合並等等的「重大決策」之外，【量子娛樂】完全可以不通過董事會，或者最多進行一次象征性的股東投票表決，就可以通過自己想要的一切提案。
畢竟，董事會的權利再大，那也是股東大會賦予的。
若是董事會的決策被提交到股東大會上表決，是否能夠執行下去，依然還是要看股東投票的結果。
這個提議，讓胖子非常的心動。
雖然說，按照胖子提出的條件，最終的股權分配比例不會比道格-莫里斯提出的相差太多，大致在環球佔三分之一、【量子音樂】佔三分之二左右浮動。
但胖子提出條件的時候，可是抱著漫天要價，等對方落地還錢的心態。
一番討價還價下來，能夠在四六開，甚至是百分之五十五對百分之四十五這樣的比例上達成協議，就已經算是讓人滿意了。
至少，憑借著環球音樂集團的股權，【量子娛樂】可以在新公司中佔據三分之二以上的表決權。
雖然還達不到四分之三的門檻，但卻已經足夠應付絕大多數局面了。
這還是因為【量子-環球音樂集團】的股權結構會相對簡單。
若是在一家股東數量超過三位數，股權結構非常復雜的公司里，甚至百分之十幾的股份，就足以主導股東大會的方向。
事實上，那些市值幾千億，乃至破萬億美元的超級巨頭，往往只是個位數百分比的股份，就能夠對公司的決策起到極大的影響。
按照道格-莫里斯提出的方案，這可比【量子娛樂】之前的預期還要好上了許多。
哪怕為此額外付出一年的時間，並承擔相應的風險，也是完全值得的。
不過，胖子並沒有被巨大的利益沖昏頭腦，伸出蘿卜般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打著。
這個小動作，還是胖子跟羅杰學來的。
羅杰在思考的時候，就喜歡用手指輕輕敲打桌面。
幾年耳濡目染下來，胖子也學會了這個下意識的小動作。
稍稍思考片刻，胖子開口問道︰「我如何相信，這份協議最終會得到執行？僅僅只是以環球音樂集團董事長兼CEO的身份簽下這份協議，是不具備足夠約束力的。」
道格-莫里斯無法代表環球音樂集團的所有股東。
甚至連董事會都無法代表。
這樣的一份協議，在法律上，是不足以約束環球音樂集團的。
雖然不至于說完全不具備法律效力，但是約束力很低卻是不爭的事實。
若是環球選擇違約，需要付出的代價並不會太大。
如果說道格-莫里斯能夠推動環球的所有股東，或者至少是佔據大多數股權的股東與【量子娛樂】簽訂這樣一份協議，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若是維旺迪願意在這樣的協議上簽字，還折騰那麼多干嘛？兩家公司完全可以直接開始合並，根本不需要等上一年之久。
「我無法承諾環球一定會遵守協議。」
道格-莫里斯沉默了一下，開口道︰「不過我們可以在協議中加上這麼一條，如果環球方面違約，我所持有的百分之五的環球股份，無條件轉贈給【量子娛樂】作為違約補償。」
按照環球巔峰時期的市值來計算，道格-莫里斯手中的股份價值可以達到十幾億到二十多億美元之間。
即便現在，環球的「市值」嚴重縮水，這也是一筆接近十億美元的財富。
這個「補償」，至少可以確保【量子娛樂】不會遭受預期之外的損失。
胖子再次思考片刻，沉聲道︰「再加上一個附加條件，如果環球違約，你來【量子音樂】工作，沒有股權、期權分紅，但會有符合你身家的年薪和其它福利，至少為我們工作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