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一朝不慎, 被灌了藥睡過去。
之後白穆又陸陸續續好幾次覺得自己有點清醒,嘴里卻又被灌了什麼又苦又澀的藥水,不多一會兒, 意識又陷入一片黑沉。
白穆不禁瘋狂質疑︰這tm是要被迫睡到結局嗎?!
劇本里可沒說他還有當睡美人的劇情!!
等下一次醒來, 白穆還沒睜開眼, 就下意識閉緊嘴, 唯恐一碗藥下肚他又睡過去。
但這次卻有些不一樣,他久久沒有等來。手心的觸感有點遲鈍地傳入腦中, 白穆恍惚了一下才意識到,是有人牽他的手。
但又有點奇怪……像是他和外界隔了一層,整個人的感知都遲鈍下來。
跟系統開的痛覺屏蔽的後遺癥有點像,但似乎又更嚴重些。
或許是因為屏蔽太久了?
白穆猜測。
……
腦中思緒千回萬轉,白穆有點兒猶豫, 要不要睜眼——總覺得一睜眼,就會面對上次的待遇。
耳邊模模糊糊傳來對話——
「……還不醒?……」
「這幾日……毒……」
「……量……重……」
似乎听力也退化了,明明這對話就在耳邊,他卻只能隱約捕捉到幾個字。
但是……大概……
睜眼……也沒問題?!
白穆松了口氣,眼珠遲緩地轉了兩下,卻覺得眼皮超乎尋常的重,單只睜開就要費上不少力氣。
他掙扎半天,一隙光亮從那微張的縫隙中透了過來, 眼還未完全睜開, 淚先被激得涌出, 白穆眼皮張張合合好一陣兒,終于適應了這其實並不算明亮的環境。
入目是燕驍的面容,燕驍抓著他的手又緊了緊,「你醒了。」
白穆恍惚了一下, 差點以為自己睡了好幾年,眼前這人對比記憶中的相貌著實滄桑了許多。
白穆趕緊跟系統確認時間,得了年號還未改的答案,這才松口氣︰還好、還好,就才過去幾個月……趕得及走最後劇情。
而那邊,燕驍已經往後退了一步,由著那一群鬢發斑白的老大夫上前診脈。
望聞問切……
一套流程走下來,白穆看著這些大夫臉上的神色,依照他這剛清醒還有點轉不過來的腦子都看出不對來了。
這神色一個賽一個凝重,診完脈後又緊緊閉上嘴退到一邊,每個人臉上的紋路拼拼湊湊,都能拼成四個大字——「命不久矣」。
白穆︰「……」
他忍不住跟系統確認,「我怎麼了?」
系統還是那句,「你中毒了。」
白穆還能不知道這?
「你不是說那個醉什麼夢的,不致命嗎?」
就是疼了點,好吧……特別疼,疼得人恨不得死過去……但是痛覺屏蔽一開,他就是反應遲鈍點,也沒什麼別的妨礙啊?
系統解釋︰「新的毒。」
白穆︰???
上次他醒的時候還沒呢?燕驍這保護措施怎麼做的?
吐槽歸吐槽,反正他現在是毒多不壓身,白穆倒也是很光棍兒——在跟系統確認了他這條小命能成功苟到劇情結束,白穆也就安下心來了,連能不能解毒都不在意了。
幾日後,燕驍下朝歸來。
遠遠的就看見被遣去伺候白穆的兩個小童侍立門前。他們目光頻頻落在緊關的門窗上,似乎想要透過這看見屋內的情形。
燕驍皺眉上前。
那個圓胖些的小童先注意到燕驍,連忙行禮問好,見燕驍眉頭緊鎖,又趕緊解釋,「是裴公子的吩咐,公子他……不許我們進去……」
這一問一答的功夫,屋里突然傳來一聲悶響,還混著什麼摔碎的嘩啦聲,外面這三人神色都變了變。
燕驍徑自跨步越過旁邊的二人,直接推門而入,那兩小童都來不及阻攔。
門內,一人狼狽的摔倒在地上。
旁邊那青瓷大花瓶已經化為地上碎片,花枝零落在地,緊鄰的桌上茶壺開口橫落,壺蓋兒不知所蹤,里面茶水在紫檀的桌上漫出一大塊濕痕,水珠沿著桌沿滴滴嗒嗒往下落……在地上已經積出了一大塊水漬……
那人跌坐在一旁,衣衫遍布褶皺,下擺被茶水染成大片的深色。
——實在是……狼狽極了。
察覺到推門的動靜,他頭也未抬,只淡淡道一句,「出去。」
燕驍沒有動,他看著那人從圓凳到桌沿,借著身旁的器物緩緩起身,那桌面沾了水濕滑,白穆一時沒有抓穩,人復又跌落下去。
就在白穆模索著意欲再度起身時,燕驍終于忍不住上前,擒住了他的手腕。
像是終于發現來人並沒有听從他的吩咐離開,白穆這才將視線落來,看清來人之後,卻是神色微變。
燕驍幾乎不忍去看他——
像是郁郁青竹被大雪壓得彎折,又像是澄澈池水被人拋了一捧污泥……
世間美好總維持不了長久,可這一次……卻是他親手將這人推入此種境地。
燕驍別開眼,斂去眼底的憐愛疼惜之色……這人,從不需要那些……
那邊,白穆抖著聲問︰「三兒……扣了多少?」
他聲音有點顫。
裴白穆後期就算再怎麼聲名狼藉,只要人一出場,還是清風朗月,讓人一見便忍不住贊一聲「君子」……雖然緊接著就又得補上一句意味深長的「原來這就是裴白穆啊」,表明不屑立場。
雖然一覺醒來,「聲名狼藉」這個任務莫名其妙的就完成了,但是並不意味著他可以無所顧忌地崩人設啊!
——特別是在主角攻面前!!
你見過哪家的「君子」,連走路都不會走?!
系統報了一個四位數的數字,白穆差點兩眼一翻暈過去。
這是生生從他身上割肉啊!
而就他現在這狀況,這肉還是持續性地割!!這tm凌遲吧,誰能頂得住?!
燕驍抓著白穆的手腕攥的更緊了,他避開一切和白穆的眼神接觸,低垂著眸,把人抱起放到床上。
白穆想著剛才那「四位數」,一路都生無可戀地任由他折騰,一直到手心被人翻開,露出那道滲血的長條口子,這才恍然,他原來被碎瓷片劃傷了。
……系統的痛覺屏蔽也太好用了點吧?這麼血呼啦的一道大口子,他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燕驍將視線落在傷口附近,那手消瘦見骨,但依舊是好看的……燕驍想著,上藥的動作越發輕了。
十指連心,手上的傷口怎會不疼?
可白穆卻只那麼攤開著手,上藥時,連無意識的抽動痙攣都無,像是一點都感覺不到。
【此方……乃是毒經上所載……】
【……雖可止痛……但這終究是毒……】
【時日愈深……毒性漸累……先是肢體不協、行走不便……】
【緊接著所觸無覺、所食無味……】
【……】
【……最後雙目盡盲、雙耳失聰。】
燕驍控制不住地回憶起這些話,抓著那腕的手愈發用力,一直倒瞧見那淤痕,才燙到一樣,猛地松手。
白穆沒防備,垂下的手一下子磕到了床沿。
動靜挺大,白穆下意識地繃了一下,然後發現——唉嘿,不疼?
不過,舉起手來看,蒼白的手背上一大片觸目的淤青,可見那一下磕得真是不輕。
正好藥箱就在旁邊,連多走兩步都不用,燕驍拿起一旁跌打的藥油,抹在那瘀痕上,終于開口問了進屋來的第一句話,「還傷了哪?」
嗓音嘶啞暗沉,像是強行壓抑著什麼。
白穆不答。
主要他也沒法回答,系統的痛覺屏蔽太給力了,手上那麼大一道口子,他都沒什麼感覺,何況別處?
不過,剛才狠狠跌的那一下,他倒是懷疑自己**摔了。很顯然,只要他不想崩人設崩到死,就不可能做出來撅 讓燕驍檢查的舉動。
——腦補一下那情形,人就要裂了……
燕驍似乎也知道自己問了個蠢問題,他頓了一下,抬手就要去解白穆的衣帶,卻被白穆一把抓住。
白穆怒盯他︰你這樣,我是要被和諧的!
剛剛睡了這麼長時間,白穆一點兒不想把意識海沉入黑暗,打游戲也不行!!
——系統載入的單機游戲就那麼幾個,這麼長時間,他早就玩膩了!
兩人互不相讓地僵持了一會兒。
燕驍讓步,他沉聲,「我去找人來。」
白穆︰「不用。」
這是換不換人的事兒嗎?!
燕驍這次卻不退讓。
他如今這樣,實在讓人放心不下……倘若萬一身上有什麼傷不知道,拖久了恐怕要出大事。
……
兩人現在不管武力還是地位都相差懸殊,燕驍真的想要堅持什麼,白穆根本無力反抗。
于是,毫無疑問的,白穆的意識又被關了一頓小黑屋。
白穆︰中指. jpg
第二天。
白穆睡醒過來,差點兒以為自己又換世界了。
地上被毯子鋪了厚厚的一層;床沿桌角凳子圍欄,所有肉眼可見的稜角都被毛皮裹住;瓷器亦都不見了蹤影,換成了木質的雕飾,邊緣也都是圓潤的弧度……
白穆視線最後在桌子上頓住。
昨天他踫倒的紫砂壺也被處理了,其配套的茶盞亦沒留下。
取而代之的……
白穆眨了眨自己差點被閃瞎的眼楮,確認自己沒看錯——
金光燦燦的壺身,又嵌以各色寶石裝飾,折反著七彩的光芒,和旁邊的小杯交相呼應。
富麗堂皇到極致,反而不顯得俗氣了。
白穆︰「……」
用這玩意兒喝水,他怕磕了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