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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篡位將軍vs清貴公子12

這邊被趕出來的燕驍卻遇見了林洵義。說「遇見」並不太準確, 林洵義是專門在這兒等他的。

「五天了,整整五天。」

林洵義上來就是這麼一句,臉上的怨氣滿得都快溢出來了。

也確實如他所說, 燕驍已經整整五天沒有踏入主帳, 這段時間軍中的一切事物都由林洵義代為處理。

作為燕驍手下最受倚重的軍師, 他自己就足夠忙了, 現在再加上燕驍的工作……光是批改完的文書堆,都能堆成山了。

不瞞人說, 這幾天,林洵義已經好幾次考慮撂挑子不干了……不多,一天下來,也就十幾二十遍吧……

燕驍似是恍惚了一下,「已經……五天了……」

林洵義想要翻白眼, 但他還是忍住了。

他隨手招了個小兵,「哎,你!對,就是你……去打盆水來……」

那小兵領命而去,不多時就捧了個銅盆回來,「林軍師,您的水。」

林洵義揮揮手,示意他捧到燕驍那邊去。

燕驍沉著臉看他, 不知道這人又鬧什麼ど蛾子。

林洵義可不在意他那掉冰碴子的視線, 或者說早就習慣了, 他伸手指了指盆里的水,「您老還是照一照吧……」

——看看他那英明神武的主公大人到底哪里去了?

當年朔平之戰,被數十倍于己之敵圍困山谷、彈盡糧絕之時,也沒見他露出這模樣……浮躁慌張勁兒都露在臉上了。

……也虧得這幾天他都在裴白穆這兒, 沒有在外露面,不然真讓人看見了這副模樣,說句「軍心不穩」都是有可能的。

燕驍盯著水上的倒影看了一會兒,也沉下了臉。片刻後他伸手進盆,打亂了平靜的水面,又就著這水洗了把臉,再抬頭,神色已經恢復了平靜。

林洵義終于松了口氣,結果這口氣還沒出完,差點被燕驍下一句話嗆死。

「我招攬他如何?」

依兩人多年的默契,林洵義當然知道這個「他」說的是誰,就是知道才覺得不可思議。

他憋了半天,才慢吞吞道︰「將軍近日勞心費神……合該保重身體、好好歇息才是……」

——沒睡醒就回去睡覺!大白天的,發什麼夢呢?

燕驍當然听出了他的話外之意,瞟了他一眼。

林洵義︰「……」

燕驍竟然是來真的?!

林洵義沉默了好半天,終于艱難道︰「他……是裴家人。」

燕驍笑︰「不問出身、不究來歷……唯才是舉……」

「要是我沒記錯的話,這些話還是你跟我說的……怎麼?他尚入不了林大軍師的眼嗎?」

林洵義︰我他娘的是這個意思嗎?!

在燕驍手底下干了這麼久了,這位主兒何時勸得動、何時勸不動,林洵義還是知道的,他索性不再白費這口舌。

但到底還是順不過氣兒,他僵硬地假笑了兩聲,「裴兄的才華洵義仰慕已久,若是將軍幸得如此大才,這軍師祭酒之職,洵義願拱手相讓。」

燕驍笑了笑,「那倒不必。」

……有更適合他的位置。

林洵義︰呵呵。

#你要是能成,我跪下叫爹#

他做夢了。

燕驍清楚地知道這一點。

畢竟,那樣憤怒卻又弱小的自己,已經許多年不曾見。

這大概是個什麼宴會,席上觥籌交錯,人臉卻都模模糊糊的。

燕驍知道,這種宴席……他那位父親都會帶著庶出的弟弟們四處引薦,他這位世子反倒像是後爹養的。

……

生氣嗎?委屈嗎?

燕驍想起那幾位庶弟最後那狼狽哭求的臉……不屑嗤笑——

他從來不和死人計較。

……

…………

只是,這次宴會似乎有什麼不同。

「阿驍。」有人叫他。

一只綁著護腕的手落在他頭上,狠狠的揉了兩下。

燕驍沒能躲開,或許他也不怎麼想躲。

「鐘昂!」他惡聲惡氣。

「叫哥!」

話音剛落,頭上就挨了一下。

燕驍當然不會乖乖任打,虛晃一招,趁他不備,轉身就跑。

……

夢里的場景並不連續,他剛剛從宴會上離開,轉眼卻到了一片竹林,夢里的自己似乎跑了很久,氣息不穩,轉頭往回看時,卻是腳下一絆。

……沒有摔到地上。

他落入了一個泛著清香的懷抱,目之所及,只看到一截青色的袖子。

上首傳來一道溫和的聲音,「沒事兒吧?」

燕驍撐起自己抬頭,卻恍惚怔住。

那是一個極漂亮的少年,雪膚黑發,臉型五官無一不精致好看,卻絲毫不顯女氣。

他一身青衣,微風撫過他的鬢發,身後的竹林也簌簌作響。

但是他人站在那里,任誰也沒法子把視線移開。

就好像……身後那片竹林的精魂都落到他身上。

——是竹子成精了嗎?

他想。

……

視線又轉了,兩人再度遇上,這次是在坊市,那竹子精少年換了一身白衣,依舊是清雅無雙。

見到他,那少年有些驚訝,「……原來是你弟弟。」

這話卻不是對著他說的。

他旁邊,鐘昂哈哈地笑著,把他後背拍得啪啪作響。

「是啊,我弟弟!」

那種急于獻寶的語氣,燕驍甚至都懷疑他會把自己送出去。

燕驍覷著鐘昂的表情。

——蠢死了。

那少年卻並不在意,依舊笑得溫和,「弟弟怎麼稱呼?」

燕驍覺得自己的表情一定也蠢死了。

一種略顯陌生的慌張涌了上來,他張了張嘴,卻沒能成功說出名字。

因為他開口之前,被鐘昂捂住了嘴。

鐘昂一邊死死捂著燕驍,一邊對那個少年笑,「叫弟弟就行!我弟弟就是你弟弟,咱倆的關系,分什麼分?……」

轉眼,卻遞給他一個懇求的眼神。

燕驍︰「唔!唔唔!!」

這混蛋!

又用假身份出去招搖撞騙!!

……

…………

三人在京城的坊市上悠悠閑閑地逛。

有少年格外好看的相貌,再加上鐘昂那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嘴甜,一路收獲頗豐,就連買糖葫蘆都會被綴上一串。

燕驍咬了一口那被綴上的糖葫蘆,恍惚覺得自己也是多出來的那個。

他看著前面並肩而行、說說笑笑的兩人,忍不住又咬了一口。

——酸死了。

但突然之間,少年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轉頭看過來,「弟弟……怎麼隔那麼遠?……別走丟了……」

空著那只手被牽住,溫熱的暖意直直透到心底。

少年指了指他手里的糖葫蘆,笑問︰「不吃嗎?」

燕驍沒答話,但動作卻很誠實,他皺著眉又咬了一口,一大塊糖衣落入口中。

他神情微愕,下一刻,唇角忍不住向上揚了一點點弧度——這次……是甜的。

……

…………

燕驍幾乎忘了,原來當年那一片灰暗的少年時光,也曾有這樣的亮色。

——那究竟是為什麼、為什麼忘記了呢?

伴隨著這疑問,周遭的環境飛快地暗了下去、那兩人也飛速遠去,漸漸縮成了暗色環境中的唯一亮點。然後……如流星一般,驟然墜落……

不!!

燕驍霍然驚醒,額上甚至滲出一層虛汗。

他喘息模索著點了燈,看著燈光照亮的那一塊區域微微怔忡。

這場夢讓他想起了不少舊事。

西平侯世代鎮守滇地,是故鐘家在京城雖有御賜府邸,卻甚少來京,燕驍記憶中,也僅僅有那麼一次。

卻……印象深刻。

武安候府冷得像塞外寒冰鑄成的囚籠,他爹對他的不喜從來都是擺在明面上,與雪姨娘所出的幾個庶弟相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他很早就學會了不去期許、不去比較。

而在那遠道而來的舅舅身上,他卻第一次有了類似「父親」的感覺。而在鐘昂身上,他又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兄弟」……是這麼回事兒……

燕驍伸手入懷,緩緩拿出一塊玉佩。若是白穆見到,定要驚訝︰這塊玉佩與竟他的幾乎一樣。

這本就是一對兒……

……

「我娘她身子骨弱,趕不了這麼遠的路,就沒來……喂,你那什麼表情,我娘可是給你準備了見面禮的!!」

「就……就是……」少年胡亂揪著頭發,眼神飄忽。

就差在臉上貼上四個大字——「我闖禍了」。

「哎,你別哭啊!!我……我錯了……我錯了還不成嗎!」

燕驍覺得自己才是那倒霉催的,他根本沒做出什麼表情,頭上莫名其妙就挨了一頓揉。

那人手勁兒極大,偏生自己還沒什麼自覺,護腕上的綁繩勾住他的頭發,生生扯下好幾根來。

燕驍臉都黑了。

但下一刻,懷里卻被塞了一塊溫涼的硬物。

是塊玉佩……成色一般。

再怎麼受排擠,也是候府世子,見過的奇珍異寶多了去了,這種玉佩尚入不了他的眼。

那邊鐘昂卻滿臉慎重,「這是我娘給我的,說是要給以後媳婦的。」

「不過是兩塊,正好咱們兄弟倆一人一塊……你以後遇見喜歡的姑娘,或者……呃……反正就是喜歡的人……記得送出去啊……」

「我娘說了,這是聖物……可靈驗了!」

鐘昂說的鄭重,連帶著燕驍也忍不住跟著點頭,並沒有察覺到這行為有什麼不對。

……

至于回到滇地,錢氏得知自己這缺心眼兒子把一雙玉佩都送出去之後,怎麼氣得頭暈胃疼,那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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