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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救人而已

樓肅和白茫在研究一面銅鏡。

銅鏡的大小不算夸張,周圍有一圈質樸素雅的花紋,有使用過的痕跡。不管怎麼看,這都是一面普通的銅鏡,但不知為何,它能夠照物的那面緊貼著固定在了牆上,露在外面的則是它的背面。

「是個陣法?」

白茫屈身觀察一會兒後,向樓肅求證道。

樓肅也湊近去看,甚至用靈力探過,但他什麼都沒有探出來。

「除了擺放得很詭異,這面銅鏡並無特別之處。」

「那就奇怪了啊,」白茫環起手臂,「這麼擺放,是何用意?」

銅鏡是很特殊的物品。它可以用于日常使用,但也是修士們擺陣布局的一個重要道具。通常來說,一面銅鏡的擺放方向、正反、位置都很有講究,隨便亂擺會壞了風水,嚴重的還能傷人。

但現在放在他們眼前的這個,很顯然,只是用來給房間里的客人梳洗打扮的。

「銅鏡顯物,難道說……這房間有什麼見不得光的東西?」白茫又猜測道。

樓肅支起腰身,轉頭看了看門的方向。白茫又講下一句話,半天得不到回應時,他轉頭去看,發現處在原地的大活人,完全消失不見了。

「咦?人呢?」

樓肅突然離開,許是臨時想到什麼事。白茫不敢亂走,怕兩個人走岔了。他只好呆坐在梳妝台旁邊的空凳子上等人。那面離奇的鏡子,他分毫不敢動,生怕動了一分,就出現什麼怪相。于是白茫便一邊等一邊觀察客房的布置。

不看還好,這一看,反倒讓他看出問題來了。

他最先看到的是牆壁上的一幅畫。

這畫軸掛在一堵牆的左側,上面是一樹臘梅,梅花的朝向向右,根部有些黑石溪水等裝飾,但整體看上去還是孤零零的一樹花。若單單只有這一幅畫,白茫倒也不會多稀奇。但很快,他就在對面的一堵牆上,看見了同樣的梅花畫軸。

這次梅花開放的方向向左。

對稱的畫?

白茫從凳子上站起身,再次仔細觀察這個房間。剛才他們進來的時候,只顧著遠離趙子樊,商量事情,匆匆用靈力試探一遍,確認房間沒問題後,就專注于討論了,完全沒有留心周圍的擺設。

現在看來,這個房間以那張床為中心,左右兩邊各自對稱。唯一突兀的就是現在白茫左手邊的一扇門,門只能開在一面,總不能搞出來另一扇,兩個對著開。

不過……好像也不是不行?

白茫心想這屋子詭異的地方也不止一處,說不定真的弄出兩扇門,別自己局限了自己的想法。他轉身看了眼門的位置,又去找和它對稱的地方,那里是空空的牆壁。白茫在原地想了一下,走過去,眼楮貼近牆壁去看,然後伸手在其中一個有翹起的牆皮之處用手指刮了刮,那里顯露出一抹褐色。

還真的有?

他抽出佩劍,小心翼翼地搞大破壞。慢慢地,隨著牆皮剝落,門的模樣也緩緩顯露出來。

「白兄,你在做什麼?」

背後突然傳來的聲音把專心致志的白茫給嚇得一驚,他回頭看見面容寡淡的樓肅,松口氣。想到自己的發現,又很激動。

「樓兄,你看,這里也有一扇對稱的門!」

「對稱?」

樓肅看了看眼前慘不忍睹的牆,又舉目四望,看看房間的布局。

「你說這房間是對稱的?」

「是啊。我方才看了一圈,發現只有這扇門被遮擋了起來。不知是不是因為兩扇門會顯得突兀,還是說這門的背後另有玄機。」

樓肅也拔出了佩劍。

「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兩人跟一堵牆忙活,這時白茫忽然記起來,要問樓肅剛剛怎麼忽然不見人影。

「樓兄發現了什麼異樣?」

「嗯。我在想,是不是只有這間房的鏡子倒放,于是去其他的客房看了看。」

「如何?」

樓肅停頓一瞬。

「全部是倒著的。」

「啊?」

這下白茫也有點懵。

「若是只有一面,」樓肅用佩劍的銳利邊緣刮掉牆皮,「還能說是偶然。但既然每個房間都是如此,那說明,這是有意之舉。而且,我在城中其他人家也看了,幾乎每一戶的銅鏡,都是如此擺放。而城中的百姓似乎不覺得這哪里怪異,我也並未見到有誰把銅鏡翻過來使用。」

短短的一會兒,便順利潛入了城里的每家每戶,樓肅的實力可見一斑。但白茫來不及驚嘆這個,他心中的疑團更大。

「這樣特殊的擺放有什麼意義呢?我看過那麼多本陣法、法術的古籍,也沒見過此種布局的方式。難不成……」

白茫想到一種可能性。

「難不成就是為了防止城中的百姓照鏡子?」

他這麼說不是憑空猜測,而是想到剛才吃飯時趙子樊那恐怖的模樣。之前也講,不能讓遺忘自己死去事實的游魂意識到他們的死亡,所以鏡子倒放,也算是避免了他們一不小心照出自己的臉,從而引發混亂。

樓肅明白他的意思。

「若這樣想來,幕後主使,不管他是誰,也算好心,是想維持城中的秩序。但……」

他總覺得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被遺漏掉了。鬼哭城處處顯出詭異,真就能有這種好心人,想要通過這種方法,來維持太平的假象?

「要這麼講,那唯一有理由費力做這種麻煩事的……」白茫道,「就只有那位神秘的溫城主了。」

「嗯。」

樓肅肯定白茫的想法,作為城主,城內的安定肯定是首要的。但他現在還想起來一件事。他們作為外人,冒然闖進這鬼哭城,是否早已被那位城主察覺到了?若真是如此,他是否會采取一些手段,來把他們驅逐出去?

畢竟一座封閉良久的城池,最不歡迎的就是外來客。

樓肅正這麼揣測著,還沒來得及對白茫說,就听見隔壁客房傳來一聲慘叫。慘叫發出的人,是他們同行的修士。

糟了。

兩人同時意識到事情要壞,用最快的速度破門而出,來到旁邊的客房,那里已是一片混亂。這間房原本住著兩個人,其中一個已經倒在血泊里,不知生死,其他離得近的修士,包括樓肅白茫,剛剛趕過來,就看見原本住在房內的另外一個修士手里提著染血的劍,臉上的神情恍惚,意識搖搖欲墜。他沒有拿劍的那只手手臂彎曲,貌似在抱著什麼東西。隨著他的轉身,眾人也看清了他手里的物品。

是一面銅鏡,正面朝向所有人。

「不好!」樓肅波瀾不驚的臉難得顯出焦急,「所有人,背過身去!別看鏡子!」

「太晚了……」

樓肅耳畔傳來那修士的喃喃聲,隨著他聲音落地,狹小的房間內忽然現出幾道黑影。那黑影像是一灘污泥從地面生長出來一般,慢慢地拉長到成年人的身高。原本還看不出形狀的手腳迅速長好,就連手中的武器都進行了分毫不差的還原。

趕來救人的修士們,和那些從黑影轉化過來的「自己」處在同一空間。看見一模一樣的臉出現在面前,很多人的臉上都浮現了強烈的不適。

而身處其中的白茫和樓肅瞬間明白過來銅鏡的作用,但就像最早中招的那個人說的那般,太晚了。

跟別人打,能比出高下。但和自己打,結局又能怎樣呢?

沒人知道。

樓肅看見他的「影子」向他沖過來,拔劍抵擋。僅僅過了三四招,他就知道,這些「影子」絕非單純的幻術,而是借助鬼哭城這得天獨厚的條件,真的復刻出了另一個自己。外貌、舉止、行為,分毫不差,更要命的是,就連用劍的習慣,精妙的劍法,都和自己別無二致。

它的實力不弱于自己,這就是它的完美之處。因為它的本體只能算是一個黑影,不會疲累,所以只要活生生地把真正的人耗死就可以。

這是一場看不到盡頭的苦戰。

趙家的府邸不停地傳來刀劍交鋒的刺耳響聲,而整座鬼哭城卻仿佛對此毫無察覺,所有的百姓,甚至距離最近的趙子樊都陷入了安睡。他們在入睡的時候睜著眼楮,眼神空洞黑沉,不像是睡覺,更像是連魂魄都被什麼勾走了。

仿佛他們的身體只是一具空殼,有靈魂短暫地安放,又被抽離。剩下的殼留在原處,等待下一次被放入魂魄。

整個鬼哭城的夜晚,除了趙子樊的宅子有響動,還有一處,就是高高的城樓之上。月亮不知何時轉為深紅的顏色,碩大又突兀地掛在黑沉的夜空中,有人在月下吹笛,笛聲淒冷,游蕩在那些翅膀一樣的屋檐,和窄小的深巷中。

隨意城樓樓頂的吹笛者是個紫衣男子,那人放下手中的竹笛,望向趙子樊的宅院所在的方位,低語一聲︰「假以時日,得見故人。」

……

傅白剛剛結束一場戰役。

黃泉界的節奏很難把握,他們偶爾會逼得很緊,讓修真界和現在留在凡界的仙人幾乎招架不住,而有時候又會忽然銷聲匿跡,給他們一個休整和喘息的機會。傅白這次是來支援冒山君。白虎這些日子里一直鎮守西邊,那里是黃泉妖族反復出沒的地方。和冒山君一起的還有它的族人。白虎一族是神獸,他們從降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比其他的妖族多出了百十年的修為。這也是為何白虎從來都歸順仙界,而不是墮落黃泉。他們自詡和這些低等的妖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存在,所以對于他們而言,修仙封神,才是最好的選擇。

何況冒山君的先祖,老冒山君打下的基底還在。老冒山君雖然已經仙逝,但有關他的傳奇仍然在族中流傳。他是白虎一族的驕傲,也是英雄。最後老冒山君在和蛇惑島的蛇族一戰後壯烈殞命,他的後人們還專門為它建了一座神祠,世代供奉。

現在的冒山君接下了老冒山君的仙號,也就繼承了他的遺願。白虎說,總有一天,他要為自己的先祖報仇雪恨。可惜蛇惑島的蛇族現在態度曖昧,似乎在觀戰,看看黃泉界是否夠實力,然後再決定要不要出手。妖的分布其實遠遠比人們想象得要廣。他們的存在遍布三界。黃泉界自然是妖分布最多的地方,一些沒有開發出靈智,或者弱小的妖依附于此,而一些從上古以來就盤踞在黃泉的古老妖族自然也聚居在這里。至于仙界,銀龍、白虎,這些有仙緣的妖,通過勤奮修煉,最終都能位列仙班。還有一些妖族游離于三界之外,像赤狐一族,蛇惑一族。不能因為傅款的存在,就把赤狐劃成親近仙界的妖族,他們對于三界的混戰向來置身事外,不去理睬。而蛇惑一族的態度始終有些搖擺。他們可能會幫助黃泉界出手,從中得到一些好處。但也有可能袖手旁觀,等到兩敗俱傷時,也能獲得諸多好處。

蛇是很狡猾的,就看它們在權衡之後,做出怎樣的決定。

現在冒山君對付的妖,大多還是來自黃泉界的。傅瓊貌似還不想讓主力太早現身,所以冒山君目前對付的大多數是一些聚集起來的雜兵,勝在數量。而那些真正有實力的古老妖族還未出現,不知是它們此番不願意輔佐傅瓊,還是說傅瓊另有安排。是的,哪怕是在黃泉界的妖族,也不是全部听從這位黃泉主宰的意願。據說因為當年傅瓊為了得到這一至尊的位置,血腥鎮壓了許多意圖反抗的妖族。這種殘暴的行為導致幸存下來的那些妖族,要麼心存畏懼,要麼就是蟄伏起來。

然而今晚的情況有些特殊,不知道傅瓊動用了什麼手段,居然把妖龍的一支調了過來。冒山君這邊沒有做好完全的準備,匆忙迎敵,差點把自己也一並搭了進去。幸好救援來得及時,解了他的圍。

混戰中的冒山君匆忙間想要跟那位來支援的好兄弟道聲謝,要不是對方到得早,他的族人恐怕要損失更多。等他看清楚來者是誰後,他心想,怪不得來這麼快。

「傅白,你怎麼親自來了?」

傅白一劍割斷兩條妖龍的腦袋,手腕一轉,聞天劍離手,擦著白虎的半圓耳朵而過,狠狠扎入他身後那只張開血盆大口的妖龍喉管。

「什麼親自不親自,」傅白把聞天收回,和冒山君擦肩而過時,白虎看見他側臉的一抹艷血,「救人而已,哪管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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