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款進入焰池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焰池內允許使用仙術。他施了避水術,很容易地把那些滾燙的水與自己的身體隔開。下潛一會兒後,傅款還沒有看見任何除了水以外的東西。他正納悶呢,忽地一下,一股相反的力量迎面而來。
仿佛把身體從水面浮出一般,傅款感受著那股力,微微眯起眼楮。再睜開眼,他發現自己周身的池水在不知不覺中消失個無影無蹤。
他的腳踩在平滑的地面上。
傅款低頭,這地面居然是用大塊大塊的黃金鋪就的。
「還真是闊綽……」
傅款自言自語一句,邁開步子,向前慢慢地走。在他眼前是一座恢弘的大殿,殿高不知幾許,周圍有數根粗壯的石柱。大殿門口有兩個蹲坐的狐雕像,或許就是殿堂的守護神。
傅款繞著大殿走了一圈,除了正門外,沒有發現其他的入口。他站在門口思索了一會兒後,從正門走了進去。
正門是敞開的。在沒有走進去之前,里面是黑漆漆的一片。然而,就在傅款的一只腳邁過門檻後,殿堂內瞬間亮了起來。
這大殿的亮度十分刺眼。
不只是燭光和火光,更多的是那些堆積的金銀財寶反射的耀眼光芒。
寬敞的大殿內,是數不勝數的珍貴財寶,高高地壘起。那些由珍珠、珊瑚、元寶堆成的小山,因為堆得太高太多,不停地有項鏈等小件向下滑落。
這些奇珍異寶滿滿當當地擠佔視線,給人很強的壓迫感。若是一般人看了,早就按捺不住內心的貪欲,上前攫取。就算是不重財的人,恐怕也會抑制不住地想去觸踫。
然而傅款只是扯了下嘴角,很不屑的樣子,連踫都沒有踫。
「這些就算了,還抵不上我六耳居一年入賬的錢。」
傅款一揮袖,那些令人眼花繚亂的寶貝瞬間消失不見,留下的只是一具又一具枯骨。
這些枯骨反倒比金銀財寶更能引起傅款的注意。他走進去看,有人的尸體,也有狐的。不敢說他們全部都是因為貪財而死,傅款猜測,這里面可能有一些是誤踫了,結果就被奪去生命。
傅款繼續往大殿的深處走。他邁上數十級台階,推開半掩的門,來到第二個大殿。
這一間比方才的要小一些。傅款的雙手剛剛搭到門上,還沒走進去,就嗅到一股香甜的氣味。
他遲疑了一瞬,略微用力? 把門推開。
紅色的紗幔擦著他的鼻尖輕拂而過。
這間大殿內到處都是飄蕩的紗幔? 一層疊著一層? 時而有一道女子的身影在紗幔後隱約可見。傅款伸出手,用靈力稍微感知了一下,沒有任何威脅和殺意。
他抬起腳步,一手撥開輕紗,慢慢地向前走著。
越是往深處走,那股異香就越來越清晰。不濃,淡淡的,是很宜人的香氣,說不出是什麼花的味道。
有點像閨房中的燻香? 也有點像女子身上的香味。
重重紗帳如同曳地的裙擺,香氣像蛛絲一般黏黏膩膩地掛在其上。傅款靴底踏出的腳步聲在這偌大的空間回響,響聲激起一聲輕笑。
這笑聲引起了傅款的警覺。他轉過頭,沿著聲音的來源尋找? 最後視線定在最深處的一片帷幔後。
那里有一處格格不入的瑩白色。
仿佛被召喚一般? 傅款緩緩地向著那抹瑩白走去。他撥開面前遮擋的紅紗,像掀了新娘子的蓋頭。
原來那瑩白? 是女子露出紗帳外的小腿。
傅款和紗帳後的女子已經很近了,近到他能大致勾勒出女子的外貌。那女子側坐在其後,一雙杏眼盈盈,不言不語,安靜地等待眼前的男子揭開這最後一層紗。
傅款的手搭在紗帳刺繡的花邊兒上,微微掀開一角,恰好能看見女子精巧的下頜和微微勾起的紅唇。
四周安靜下來,無風自舞的輕紗也慢慢回落,幽暗逼仄的環境,只余他們二人。
空氣中的香味越來越濃了,這香淺淡的時候不引人注意,一旦濃了起來,就讓人有些目眩神迷。傅款微微眯起眼楮。哪怕他沒有完全揭開帷帳,女子的容貌已經在他的腦海中變得清晰了。
眼神清澈,面容恬靜,哪怕在這樣潑墨般的艷色中,也不顯得污濁浮躁。
簡直是貼著他的每一個喜好而生的。
他長時間沒有動作,反而讓女子有些困惑。她向左歪了歪頭,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想要觸踫傅款,看他是否真實存在。
然而抵住她手腕的,卻是冰冷的劍鞘。
女子不解地看向傅款,傅款輕輕一笑,盡顯風流雅韻。
「你很美,哪怕我見過數不清的美人,你也算是其中讓我印象最深的之一。」
劍身慢慢褪離劍鞘的時候,發出嘶嘶的摩擦聲,為這旖旎的氣氛增添了一絲冷肅。
女子睫毛輕顫,楚楚可憐地望著他。
見美人幾欲垂淚,傅款感喟地嘆了一聲︰「真是惹人憐愛。」
他嘴上說著,手中的劍卻還在一點一點地從劍身月兌出,這個緩慢的速度,甚至會讓人認為,他是故意這麼做的。
等待變得令人窒息的漫長。
紗帳後的女子意識到不對,有些躁動不安,四周的紅紗也漸漸顯出妖異的形狀。
女子的指尖忽然變長。
哧——
仿佛割裂錦帛的聲音,傅款的劍出鞘,寒光轉瞬即逝。
女子妙目圓睜,是瀕死的驚恐表情。
在她白皙的脖頸上出現一條細細的血線,血液滲出,長短不一地掛在脖子上,仿佛精致的項鏈。
傅款隨手扯下一塊紅紗,擦了擦自己染血的劍。
「這樣應該就算過關了吧?」他自語道,「雖然我喜歡美人,但不至于昏了頭。何況……」
他短促地笑了一聲。
「也沒有美到令人神魂顛倒的地步。」
傅款把劍收回劍鞘內,用手撥開紗帳,想要看看這後面的東西是人是鬼。
可他沒看到人,也沒看到鬼,他看見了他師兄。
「傅款?來得正好,幫我看看這次祭山的神服有沒有哪里出錯。」
穿著輕便常服得傅白站在庭院中,雙手舉到胸前,手中抖落開一件華美的祭祀禮服,正以詢問的姿勢面向傅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