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機構內。
好一會兒都沒再有新的怪物或受害者出現, 氣氛已不如之前賭局正盛時那麼熱絡。
大家該做什麼做什麼,圍觀的白大褂們紛紛興致索然地散開,開始操勞自己手上的活計,再偶爾抬眼望一眼屏幕, 看看局勢有沒有什麼變化。
之前那瘦弱的研究員也走到了一旁的咖啡機邊, 心不在焉地等著那壺咖啡煮好。
他是個不怎麼講究的, 等指示燈亮起, 接滿大半杯, 幾塊冰塊加進去就到了能入口的溫度。
他剛喝進去一口, 就被超乎意料的酸澀苦得齜牙咧嘴,正咂模著是不是該加點糖, 原本正在調試場地溫度的同事剛望向顯示屏, 就面色古怪地湊了過來。
「那個, 韋恩,」他說, 「你是不是押的鬼娃恰奇?」
「是啊。」
被叫作韋恩的研究員頭也不抬地倒進一紙筒的白砂糖,「怎麼了?」
末了攪攪,他一嘗覺得口味適中, 甜度剛剛好, 滿意地又抿下一口。
這同事的神情依舊詭異, 指了指之前他一直盯著的那塊屏幕。韋恩嘴里還含著咖啡, 見此狀是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循著望了過去。
他尋思著自己也就走開了兩三分鐘,瞧那倆人一看就是要打游擊戰的架勢, 哪還至于發生什麼——
他看到了只剩個腦袋露在地上的鬼娃恰奇。
韋恩︰「噗——」
林柚二人還在跟恰奇對峙。
她是想拔腿就走的,奈何剛走沒兩步,這家伙就在後頭扯著嗓子叫了起來。
「站住!你們他媽的都給我站住——」
恰奇整個身子都被埋在土里,嗓門倒是洪亮得可以,嚷嚷著非要他們停下來。
林柚無奈轉身,「干嘛?」
……听听這敷衍的口吻!
鬼娃恰奇渾身發抖,氣得根根頭發都要豎起來,那張又像橡膠又像人皮的女圭女圭臉本來就劃拉了好幾道刀口,這下尤顯猙獰。更別提眼中毫不掩飾的凶惡——那是屬于真正殺人犯的眼神,作為活埋幫凶的耿清河一句話都不敢插,只有乖乖安靜吃瓜。
林柚就很無所謂了,她上次見過的連環殺人魔還沒露臉就被二重身ko了,而後者還來不及發威又被奈亞活生生嚇出了心理陰影,一直到現在都縮在圖鑒里當尖叫雞,環環相扣下去只覺得食物鏈最底端的也不過如此。
換句話說,她連邪神都見過了,還怕你個區區鬼娃不成。
「我告訴你!」恰奇面目扭曲,只恨不能伸出手來指著自己,「老子是很有用的!!」
「嗯嗯嗯。」
林柚連連點頭,「然後呢?」
……草啊這也太敷衍了吧?!
「這麼多年來敢這麼瞧不起老子的,你還是第一個!」
他咬牙切齒道︰「你不試一下怎麼知道厲不厲害?!」
「行吧,」林柚嘆氣,回過身來,在他面前蹲下,「那咱們來比較一下。」
「你能用意念移動物體嗎?」
恰奇︰「……」
「你會入夢嗎?」
恰奇︰「………………」
「而且,要是有人這麼對付你就熄火。都是女圭女圭附身和連環殺人犯,」林柚拍了下他的腦袋,偏偏她站起來的時候還感嘆了一句,「怎麼差別就那麼大呢。」
恰奇︰「…………………………」
怪他咯?!!
縱觀整個人生和鬼生,鬼娃恰奇沒有任何一刻比現在更火大,哪怕是當年同伙的背叛也沒有自己的實力被嫌棄來得讓人氣急敗壞——他都快窒息了,有種就給個機會證明自己啊?!
「沒有沒有。」
林柚看懂他眼神,馬上警惕地說︰「我卡槽位置很緊張的。」
「所以就放過彼此吧,這樣對大家都好。你要想做什麼,好歹從這坑里出來再說。」話音剛落,就轉身往原先準備離開的方向走過去,還生怕他踫瓷似的拽了蟣uo對讜?氐墓ぉ搴櫻?白咦咦擼?熳摺!包br />
她還急著去別的地方看看呢。
——欺人太甚!!
恰奇險些厥過去,可就像林柚說的那樣,他連出都出不來,能做的只有盯著數米外用來挖這坑的餐刀無能狂怒。
這還提醒了林柚,她過來撿起那兩把小刀,光明正大地當著恰奇的面沒收了他的凶器。哪怕鬼娃恰奇爬不出來,用不著防著,也可以湊合當成自己用來防身的使使。
「他娘的見鬼!」身後傳來鬼娃恰奇的尖聲詛咒,「給老子等著!等老子出去了非得證明自己不可!」
林柚頭也不回地一揮手。
「好好好,你慢慢加油。」
耽擱這麼會兒功夫,掛在天空正中的太陽向西偏移,恰奇的喊聲遠了,密集起來的林木間也瞧不見了那蓬亂紅發的影子。耳邊只有碾過落葉的沙沙聲,林柚舉著那張地圖殘片,在斑駁的葉影間辨認上面描繪出來的地形。
「這可不會說哪里會有那些箱子啊,」她苦惱地對那些寬窄不一的等高線出神。「前面有條河,要不到那兒去看看?」
林柚的話音頓住。
「……你踩到什麼了?」
就在剛才,她清晰地听到有東西被「啪」地踩斷的響動,第一反應就是把目光投向了過于倒霉的某位。
「不,柚姐……」耿清河茫然地看著她,「不是我。」
林柚一愣。
下一秒,她條件反射地回過頭去。
踏在那根斷裂樹枝上的,是一只蹄子。
那蹄子形似馬蹄,卻又不盡然完全相同,再往上就覆著銀白的皮毛。
方才在樹林里驚鴻一瞥的那匹獨角獸如今站在了她的面前。它通體雪白,長而柔順的鬃毛搭在頸側,抬起的前腿彎成優美的弧度,一雙藍眼深邃得宛如最純淨的湖水。
——如果那雙眼楮不是直直望著他們的話。
它的犄角上還凝固著深褐色的血污,原本還算寧靜的眼眸里在看到站在正對面樹旁的兩個人類後,也隨之重新漫上了赤紅。
獨角獸的蹄子不住地刨著地面,噴出的鼻息一下賽一下粗重,仿佛下一秒就會向他們發起沖鋒。
……該死。
林柚暗罵一句,瞧它背對的正是他們來時的方向,猜出了這是怎麼回事。
這家伙走都走了,想必是又被鬼娃恰奇的大喊大叫給吸引了回來。
但比起被附身的玩偶,獨角獸對真正人類的敵意顯然要更深些——
它猛地蹬地。
耿清河慘叫一聲︰「我就知道會是我啊啊啊啊!」
鋒利得過分的尖角直直向他頂去,還掛在上面的碎肉看得心驚膽戰。他使勁一擰身,才讓那犄角驚險地從腋下穿過,整個身體都歪歪扭扭地向旁邊倒去,竟還是硬生生站住了。
誠然,多虧林柚及時托了他手肘一把,但她毫不懷疑沒有這幫忙也能成功地穩住平衡。
「運動能力不錯啊!」她說。
雖然仍是在危急關頭,來自大佬的稱贊還是讓耿清河憋不住嘿嘿一樂。
「其實我之前是田徑社的——」
話音未落,他眼看著犄角深深扎進樹干里的獨角獸抬起後腿,臉色一變,把剩下的半句吶喊憋在了心里。
——但就是經常因為不知道踩到什麼平地摔啊啊啊啊!
獨角獸絲毫沒有要放棄的打算,甩頭尥蹶子地掙著想把角給拔出來,亂蹬的後蹄讓人根本無法靠近。
那裂開的木縫還真有隱隱松動的趨勢,再一個擺頭甩尾,獨角獸就成功地重獲了自由。
可當它再環顧四下,被它襲擊的兩人已是不見蹤影了。
獨角獸的嗅覺不那麼敏銳,聞不到預想中的氣味,它也只得放棄,靜靜地一甩尾巴,側耳尋找著下一個目標。
半人多高的灌木叢里。
林柚和耿清河二人都半蹲在後面,讓雜草晃動的陰影遮去了自己的身形。听著踢踢踏踏的蹄聲遠去,她松口氣,模出那張地圖殘片,估模著他們所在的位置,用小刀在上面戳了個小孔。
耿清河︰「柚姐……?」
「記一下它在哪活動。」
林柚答道︰「之後再回來找。」
希望到時候不會跑太遠。
耿清河不由肅然起敬,戰術後仰。
——這就是大佬對收卡的覺悟嗎?!!
此時再想想不配擁有姓名的鬼娃恰奇就有種別樣的辛酸,但在場的人顯然都不在乎這個。或者說,在想到這之前,就被另一件事吸引了注意力。
「慢著。」
林柚突然道︰「草叢里好像有東西。」
她撥開葉片,看清楚了藏在里面的一抹黑色。
那物體紅黑相間,不規則的平面多到讓它看上去近乎是個球形。
「難不成是有誰掉在這兒的……?」耿清河不確定道,「可是人呢?」
他急于尋找同伴,抬頭四顧,但無論是活人還是尸體,都瞧不見半點影子。
「沒人嗎?」
林柚喃喃道。
「可能是逃跑的時候不小心弄掉了,也可能是……以後被那群要獻祭的人回收了。」
後面的選項省略了什麼不言而喻,耿清河只覺得喉嚨發緊,低頭去看那黑色的多面體,生怕又是什麼危險物品。
——某種意義上,他這直覺倒也沒錯。
「那這個……」
「我認識它。」林柚突兀地說。
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她曾經讀過這玩意兒的文字描述。
耿清河︰「……啊??」
「這是——」
「是能見到我某個‘熟人’的東西。」她慢慢說。
在這種地方看到它,她甚至懷疑是那家伙自己為了看熱鬧把它塞進來的。
閃耀的偏方三八面體。
它可以呼喚某位邪神——奈亞拉托提普的化身之一,夜魔。
一旦置于無光之處就能召喚出他來,而她是從草叢的陰影里撿到的。
這也就意味著——
林葉間,傳來了輕飄飄的一聲笑。
作者有話要說︰ 歌詞接龍完畢!
月末啦,有沒有營養液快樂地來一波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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