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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列聖憂勤德澤深(一)

京師紫禁城鐘粹宮配殿里,三位宮中貴人對坐著,一邊喝著茶,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下月就是皇貴妃娘子的壽誕,姐姐們不知有什麼章程?」鐘粹宮主人,順貴妃周氏開口問道。

「我跟陳妹妹商議過了,大家伙湊些錢在永寧宮辦上一席,宮里的人聚一聚,歡度一日。再各自備些禮物獻上便是。仁廟先皇國喪過去了,雖然守制期間只禁婚嫁,不絕酒宴,但過于操辦了,怕引起非議。」德貴妃笑著說道。

「沒錯,」陳妃連忙附和道,「皇貴妃是後宮之首,我們應當孝敬的。詳細條陳,我已經擬定出來,請兩位姐姐過目。」

順貴妃接過來粗掃一眼,放到了一遍,「倒是挺詳細的,妹妹費了不少心思。只是這條陳,咸福宮那邊看過了嗎?」

說到田妃,德貴妃和陳妃臉上都閃過一道不自然的神情,最後還是德貴妃接了話頭道︰「田妃妹妹身子越來越重,官家吩咐萬事不可驚擾了那邊,讓她安心靜養。皇貴妃也早早發了話,叫我們小心些,不要用瑣事去煩心田妃妹妹。」

德貴妃看了一眼坐在下首的陳妃,笑著繼續說道︰「我和陳妃妹妹叫人遞話過去了,田妃妹妹叫人回了話,說皇貴妃的壽辰宴席她屆時出席就是,凡事就讓我們幫忙張羅就好了。」

「那就好。」順貴妃沉吟一會又說道,「光是吃吃喝喝也沒有什麼意思,怪悶得。我記得姐妹娘家府上都養著女伶戲班,到時何不叫她們各自唱上一出,即熱鬧了氣氛,還能博個彩頭,逗大家一樂。」

陳妃拍著手說道︰「姐姐此言極是,這樣一來,這壽辰肯定辦得極熱鬧。只是要宣外人入宮,必須有聖旨才能辦關防。姐姐,要勞煩你到官家跟前討這麼一道旨意,各家各府也盡早做了準備。」

「這是小事,稍後我去給皇貴妃請安,先秉了這事,再去官家跟前討了旨意。」順貴妃滿口應了下來。

德貴妃臉色微微一變,覺得有些不妥當,但看到陳妃興高采烈,順貴妃大包大攬的樣子,心頭一轉,不做聲了。

又坐了一會,看天色不早了,德貴妃和陳妃便起身告辭。往宮門外走去的時候,陳妃看左右沒有人,便湊過來低聲道︰「又在裝六宮之主了,知道的只是個貴妃,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皇後。姐姐賜號在她前頭,比她要尊貴三分,怎麼好縱容了她?」

「妹妹,一些虛名,爭它作什麼?在鐘粹宮里商議,跟去我的永和宮有什麼區別?都一樣的。」德貴妃細聲細語地說道。

「哼,我就看不慣她那做作的樣子。明明是姐姐和我在一手張羅,她倒好,拿了自己去官家和皇貴妃那里賣好,把功勞都扣到自己頭上。姐姐,你看吧,在她嘴里,我倆的名字只怕是一筆帶過。」

「妹妹,你何必置氣?只要後宮安寧,就是我們盡了本分。官家會看在眼里的,這東西六宮,凡事都會傳進官家的耳目。妹妹的功勞,沒人搶得去。」

陳妃臉色微微一變,隨即笑著道︰「听了姐姐的話,我就寬心多了。還是姐姐最善良,我只听姐姐的話。」

出了鐘粹宮門,上了候在那里的步輦,兩人的儀仗共走了一段巷道,前面拐彎就要分道。德貴妃轉過身來,正好跟陳妃道別,有內侍急匆匆跑來,擋在前頭。

「什麼事?」

「回德貴妃娘子的話,吳大監剛遣人傳下話來,皇爺今兒在勤政殿處理完政務,會駕臨永和宮,請德貴妃娘子準備接駕。」

德貴妃臉上一喜,連忙說道︰「快,快回永和宮。」

看著遠去的儀仗,陳妃臉色陰沉,雙手握著步輦的扶手,使勁地擰來擰去,最後重重了跺了幾下腳,呵斥道︰「還杵在這里干什麼,嫌本宮還不夠丟人現眼的,回宮,趕緊回宮!」

抬步輦的內侍,隨行的宮女都低著頭,大氣不敢出,連忙簇擁著陳妃離去了。

德貴妃伺候著隆慶帝換下袞龍赭黃服,換上一件輕紗便服,又把軟毛巾在溫水里擰得半干,在隆慶帝的臉上小心輕柔地搽拭一遍,再接過遞上來的碗盞,遞到隆慶帝跟前說道︰「官家,這是參茶,冷熱正好。」

隆慶帝接過來,細細地喝了幾口,又遞回去給德貴妃。他的臉越發地瘦,頭發和胡子能看到花白色,突起的鸛骨上帶了兩小片緋紅。

他坐在椅子上,頭後靠著,閉著眼楮眯了一會。德貴妃揮揮手,示意宮女們都退下,然後站在旁邊,先是輕重適當地捏著隆慶帝的肩膀,然後有節奏地輕輕捶打著隆慶帝的腿。

過了一刻多鐘,隆慶帝猛地睜開眼楮,「差點睡著了。」

「官家要保重龍體,這些日子官家操勞朝政,看著又瘦了些,臣妾痛在心里,卻不知怎麼勸慰。只是國事再重要,也望官家能緩的時候就緩一緩,萬不可累著了龍體。」

「而今是行新法最要緊的時候,我和內閣都必須時時盯著。有些混賬東西,嘴里喊著義理和祖宗成例反對新法,實際上全是因為新法斷了他們的好處。而且這些混賬子,嘴上說得道貌岸然,暗地卻指使他們的徒子徒孫,在各地唆使勾連奸猾官吏,打著新法的旗號暗行不法。撈了好處,壞了法度,惡了百姓,然後這些老先生們就名正言順地上書,抨擊新法禍國殃民。」

德貴妃听得目瞪口呆,還有這樣的騷操作?

「官家,這些人也太無恥了吧?」

「呵呵,更無恥的事他們也做過。」隆慶帝冷笑道,「提起這事,還有一個笑話。」

「臣妾最喜歡听官家講笑話,來人,給官家把熱茶備好。」

「哈哈,」隆慶帝見德貴妃如此識趣,連笑了幾聲,便繼續開口道︰「這笑話跟劉四郎有關系。他還在蘇州提舉開元宮,兼著左僉都御史的職,按例巡察南直隸各州縣。有一回被他察訪到揚州的幾件齷齪事。」

「細察下來,就是他們打著新法旗號,故意念歪經,大撈了一筆不說,還搞得高郵、東台、興化等縣民生鼎沸,然後這些混賬轉身又裝模作樣地上書,說新法怎麼怎麼不好。可他們這行徑怎麼避得開劉四郎的神目。他叫屬下暗中一查,一清二楚。原來揚州同知、高郵知縣還有揚州大戶高家,受了原翰林院弘文館學士、禮部左侍郎高益的指使。一邊是他的門生故吏,一邊是他的子佷,勾連在一起,上下其手。」

德貴妃又听得目瞪口呆。

高益是先皇欽點的第一位狀元公,名士中的名士,清流和義理派的老前輩,當年她父親賈政做夢都想拜到其門下。前些日子被貶到杭州的義理派巨頭,原翰林院掌院富時景都要叫他一聲前輩。只是此人才華橫溢,卻德行有缺,又涉及到忠義王之事,所以才以禮部左侍郎官職致仕。

「劉四郎查到了把柄,直接就把這些人一紙彈劾,悉數下獄。高益老奸巨猾,倒是撇得干干淨淨,一塵不染。可他看到自己門生故吏子佷被一網打盡,也為老不尊,撕下臉皮把劉四郎大罵一通,說他是斯文敗類,不尊師長。劉四郎也不客氣,趁著高益做七十大壽,送了副對子過去。愛妃猜猜,劉四郎寫的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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