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著這十個字,蓮止心中只覺得諷刺︰「這命數果真是信不得的。」
「夫人,你原本命中帶貴氣,卻並無國運,但是幼年遭受變故反而改了命數。」
蓮止問道︰「若是真有命數一說,亦有天譴之論,恐怕我就是那個最該承受天譴之人。」
「夫人妄自菲薄了,天道輪回,眾生平等,夫人于黑暗之中殺出了一條血路,命數的輪盤重新轉動,而此時的命數是掌握在夫人自己手中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蓮止問道。
老道士眼中閃過悲憫之色︰「夫人雖曾身在絕境,但心中始終有善,貧道佩服。所以今日特意贈夫人一卦,希望能解眼前之危。」
「我面前能有什麼危險?」
「夫人為過去所困,為身份所困,卻忘了看看自己的心。」老道士說道,「有些人本來就是為你而來,放下心中所有思量,才能走到他的心里。」
蓮止有些想笑︰「您這是要給我撮合姻緣?」
「這不是姻緣,是孽緣。」
老道士的話讓蓮止神色一僵︰「既然是孽緣,為什麼還要勸我呢?」
「互相猜忌,縱然現在走在一起也是最終分離的下場。其實有些事情不過是一念之間,老道我是不願意看到你那樣的下場。」
「像我這樣的人,下場一般都不會好的。可是我跟你無親無故,你為什麼要擔心我的下場?」現在的蓮止有些相信這個老道士是知道自己的過去的。
老道士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溫知瑗,以及他身後的寒風︰「貧道曾經欠過一個人的人情,總是要還的。今日貧道提醒夫人一句話,真心換來真心,坦白亦能換來坦白。」
「可若真心不純,坦白有假呢?」
「貧道說了,全在夫人的一念之間。」老道士說著便看向蓮止手中的劍,「就像夫人會將這把劍交給誰一樣,只不過是在一念之間。」
老道士說完就走開了,他經過溫知瑗,拍了拍寒風的肩膀︰「小公子,做事不可太絕。」
寒風不明白老道士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正欲問,那老道士幾步之間便已經走遠了,這老道士的武功竟然出乎意料地高。
蓮止仔細思索著老道士的話,她覺得老道士今天在這里擺攤似乎就是為了自己。
「那老道士走了,這攤子怎麼辦啊?」素月問道。
蓮止回望那攤子︰「他的目的已經達到,這攤子自然就無用了,我們也走吧。」
往回走的路上,蓮止一直沉默著,溫韻汐以為她是生蘇希冉的氣︰「晚漾,你千萬不要生氣,若是你因為這件事影響了心情,豈不是落入了蘇希冉的算計之中。」
「我才不會因為她而生氣呢。」蓮止回道,「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不知道該怎麼做。」
溫知瑗問道︰「那個道士跟你說了什麼,你一直悶悶不樂的?」
蓮止搖了搖頭︰「他沒有說什麼,只是我想的多了。」
「前面就是酒樓,我已經派人去跟顧時綦送信了,他現在應該在等我們,你不是有事要找他嗎,去見見他吧。」溫知瑗說道。
進了酒樓,顧時綦已經在二樓包了個雅間在等他們,見到三人進來,立刻起身說道︰「你們現在在宮里,我一個人在宮外,想見你們一面還真是不容易。」
寒風、素月和甘棠沒有跟進來,四人也就圍著桌子坐下了,蓮止開口︰「上次你送的新婚賀禮我和太子都很喜歡。」
「你們喜歡就好,聊表心意,希望二位百年好合。」顧時綦想喊小二進來點菜,溫韻汐站起身︰「我想了想,還是得下去看看有什麼菜色,你們先聊著。」
溫韻汐這是故意要給三人留說話的時間,溫知瑗叮囑道︰「那你小心一點。」
溫韻汐出去之後,包廂只剩下三人,蓮止直接問道︰「你明年會參加春闈科舉吧?」
顧時綦沒有想到蓮止這麼直白︰「太子妃還真是懂在下的心思。」
「看顧公子現在的樣子,很是自信,對明天的春闈是勢在必行。」
顧時綦擺了擺手︰「這我可不敢當,這若論誰最有可能在明年的春闈月兌穎而出,我倒是看中了一個人。」
溫知瑗有些好奇︰「誰?」
「京兆府尹程東來的兒子程魏哲!」
溫知瑗之前根本沒有注意到這個人︰「你確定?」
顧時綦一臉自信︰「我顧家是商賈之家,消息最為靈通,這程東來是個老狐狸,平日里將自己的兒子藏得嚴嚴實實的,但還是被我發現這個程魏哲是個人才。」
「怎麼說?」蓮止問道。
「程魏哲從小就是天資過人,若是放在別人身上肯定會大肆宣揚,但是程東來十分聰明,將這個兒子藏在家里悉心教養,如今反而有一鳴驚人之相。」顧時綦解釋道。
溫知瑗明白了顧時綦的意思︰「你是想要向我舉薦程魏哲,可是現在程家跟大皇子走得近,我就算是有這個心思,程東來也不會讓他的兒子站在我這一邊的。」
顧時綦搖頭︰「這可不一定,程東來那個老狐狸很難擺平的,大皇子費了那麼多的心思,都沒有將程東來完全收到自己那一邊,你覺得大皇子的耐心還剩多少呢?尤其是大皇子現在還有其他的選擇,那程家對大皇子來說,就不算多麼重要了。」
溫知瑗接著顧時綦的話說了下去︰「程東來這只老狐狸,為人十分謹慎,所以對溫知言肯定不會全然信任。謹慎雖好,但是往往也會成為他致命的弱點,這會讓溫知言時刻懷疑他。溫知言這個人表面看上去禮賢下士,但是絕不是那樣的心胸寬廣之人,尤其是現在齊家進京,以皇後對齊家的態度來看,恐怕很中意這位齊小姐。在這樣的情況下,溫知言很可能放棄程家,轉而選擇齊家。」
「而溫知言一旦跟齊家結盟,以程東來謹慎的性子來說,恐怕會自己離開溫知言。」蓮止繼續分析,「只是你確定這個程魏哲值得嗎?」
顧時綦點頭︰「我有幸見過這個程魏哲,你們以為以程東來的能力,為什麼能一直穩坐京兆府尹的位置?」
蓮止回想程東來辦過的案子,很多時候可以用辦事不利來形容了,但是向來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楚皇偏偏一次都沒有罰過程東來,如果真的是因為程魏哲從中助力,那麼這個程魏哲就是一個可大用之人。
「但是程東來好不容易培養了這麼一個出色的兒子,是不想讓他卷入皇子之爭的。」顧時綦提醒道,「眼下看來,還是要先擺平程東來。」
溫知瑗並沒有那麼執著︰「如果程魏哲真的是像你說的那種人,他不會選擇我,也不會選擇任何一位皇子。」
「所以你心里反而希望程魏哲誰都不選?」顧時綦問道。
溫知瑗笑了一下,沒有回答。蓮止看出了溫知瑗的心思,他現在所走的這條路並不輕松,而跟他一起走這條路的人只會更加危險,溫知瑗不願意再讓別人跟著他身陷險境。
顧時綦也想明白了溫知瑗的心思,他嘆了一口氣︰「太子仁德,不過你大可放心,是我先選擇了太子,將來不管有什麼下場,我都會與太子和太子妃一起承擔。」
听著顧時綦的話,蓮止不由地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溫知瑗,若是溫知瑗做了西楚下一任的皇帝,到時候自己也就該離開了吧?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待在溫知瑗的身邊,等到那一天的到來?亦或許自己看不到溫知瑗龍袍加身的那一天,就已經遠走了?
想到那個場景,蓮止呼吸一滯,心中酸澀。
「晚漾,你怎麼了?」溫知瑗發現了蓮止的不對勁。
蓮止回道︰「只是覺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易之處,你處在太子之位是戰戰兢兢,因為周圍的人都想把你從太子之位上拉下來。可是做了皇帝,就能隨心所欲,不再害怕了嗎?我想到了林與初,他身為東夏帝王卻是有名無實權。你這太子之位坐著不順,他的皇帝之位坐著朝不保夕,人這一生到底都在爭什麼呢?爭到了心中想要的東西,就真的安穩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