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選擇
沒有白光閃現, 沒有天旋地轉。
——什麼都沒有。
戈薇怔怔站在井底, 不知在想什麼。
犬夜叉伏在井邊, 神色復雜地注視著下方的少女。
「戈薇……」
不成想，少女很快仰起臉來, 笑容寧靜︰
「嗯？」
她不笑不回應還好，一笑著應聲, 犬夜叉頓時待不住了！
他縱身躍下井底，看著近在咫尺的少女, 想要接近，卻又好像恐懼著什麼一樣，只向前邁了一步, 就僵硬地停住了動作。
「你……」
你沒事吧？
詢問還沒出口，已經卡在了喉嚨里, 怎麼也發不出聲來。
沒事？
想也知道不可能沒事的吧。
最壞的預感成真了。
沒有四魂之玉的碎片, 時空通道似乎就無法開啟, 戈薇也無法再通過食骨之井，自由來往于兩個時代之間。
可四魂之玉的碎片……
他們費盡千辛萬苦，才消滅奈落，才做出完全銷毀四魂之玉的決定，甚至曾經，誤打誤撞恢復記憶的琥珀無數次提出, 寧願再死一次，也不願意因為自己的關系，讓四魂之玉繼續存在于世間, 引發更多的爭搶和悲劇……
如今，如果要讓戈薇為了方便自己，為了既不放棄戰國時代的戀人和同伴，也不放棄現代社會的親人朋友，就保留著這最後一片碎片，那未免也太過自私，也太過……不分輕重。
可若毀掉這唯一能夠令戈薇自由來往于兩個時代之間的媒介……
那戈薇就勢必要做出選擇。
是戰國時代，還是現代？
是家人，還是……他？
犬夜叉無法發出半點聲音。
他感覺自己的心髒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見的手緊緊攥在掌心，一直收緊，一直收緊……
戈薇的感受，一定不會比他好到哪里去吧……
半妖頭腦一片空白著想。
……
喬溫一臉糾結地站在井邊。
「我總覺得我不該打擾他們……」
他幾乎用氣聲在和體貼地附耳過來听他說話的巴衛悄悄傾訴。
「哪怕出自好意，打擾別人戀愛也會被驢踢吧……」
巴衛耳朵抖了抖，一臉「你是在逗我？」︰
「我可看不出來底下那兩位是要上演什麼甜蜜戀愛戲碼。」
「這你就不懂了吧！」喬溫給了自己純情得簡直不像是個狐狸精（巴衛︰？？？）的男朋友一個鄙視的眼神，「艱難的抉擇，選我還是他（們）的懷疑，生離死別……這都是促進感情發展的重要因素！信不信如果沒有我們，下面那兩位說不定都已經抱到一起，或者干脆……」
「——喬溫！！！！！」
井底傳來戈薇滿是羞惱意味的喝止聲。
黑發少女臉頰通紅，一雙大而清澈的眼楮惱怒地瞪視著井邊的喬溫︰
「我都听見了！」
「……抱歉。」喬溫一本正經地道著歉，臉上卻帶著讓戈薇愈發感覺臉頰燒得通紅的不正經笑容︰「我只是覺得，如果不做點什麼，放任你們兩個就這麼相顧無言的話，恐怕等到天黑，事情也不會有任何進展了。」
听出他語氣中的調侃，戈薇忍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不過，也托了喬溫插科打諢的福，她心中原本生起的那股絕望、悲傷和糾結，被被人打趣的羞窘和惱怒沖淡了不少，讓她也能在短時間內重新冷靜下來，不至于一時沖動之下，說出或者做出任何可能傷害到近在咫尺的某只大狗的言論或是行為。
戈薇隱晦地丟給喬溫一個感激的眼神，轉頭，看向同樣因為喬溫的調侃而臊紅了臉的犬夜叉︰
「看樣子，沒有四魂之玉，好像的確沒辦法開啟食骨之井中的時空通道了。」
她故意讓自己的語氣听起來輕松一點。
這樣即便犬夜叉听了她的話仍然不可避免地全身僵硬了一下，但他看向她的目光，卻沒有了剛剛的猶疑和動搖。
「總之，我們先回到屋子里去吧？」少女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更加輕快，「這里畢竟不是合適討論事情的地方，而且出來得久了，會被媽媽和草太他們發現……」
說著，她對對面的半妖主動伸出手——
「犬夜叉？」
……不帶我上去嗎？
女孩清澈而不帶半點負面情緒的目光仿佛在這樣問。
這個瞬間，所有強作出來的鎮定、從容、冷靜……統統化作泡影，從他身上被強行抽離，半妖大跨步上前，不顧還有外人在場，緊緊將面前的少女擁進了懷里……
「戈薇……」
察覺到她的驚訝和隨之而來的微微怔愣，犬夜叉將臉埋在少女肩頭，仿佛這樣就能從對方縴細嬌小，卻總是充滿不可思議的能量，總是能將自己心頭的不安與彷徨輕柔撫慰的身體里再度獲得勇氣和力量……
「……犬夜叉？」戈薇猶豫了一下，還是咬牙無視了井邊那個壞笑著對自己做了個「加油！」的手勢，之後就拉著那位神使大人退後兩步，淡出了自己視線的家伙，抬手回抱住了緊緊擁抱著自己的半妖。
「怎麼啦？」她放柔聲音詢問。
「戈薇……」
除了呼喚她的名字，半妖再沒有其他言語。
或許他原本是要說什麼的。
但是，「拜托」兩個字仿佛重逾千斤，墜在胸口，完全吐不出喉嚨。
他不能……
不能利用她對他的感情，自私地在這樣的時候提出這樣的要求。
——他不能。
犬夜叉放松了環抱在少女身後的雙手。
「……沒什麼，」他努力用自己所能調動的最平靜的語氣回答，「沒什麼的……只不過……」
只不過，再讓我，就這麼抱一會兒。
只要一會兒就好……
……
戈薇和犬夜叉結伴回到日暮家客廳的時候，就發現先一步回來的喬溫和巴衛已經等在了那里，見兩人走進門，喬溫還露出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看得戈薇好不容易褪下熱度的臉差點再一次燒紅起來。
少女無奈地給了這個惡趣味的小伙伴一個譴責的眼神，換來對方無辜的一個攤手。
戈薇才不會再相信對方是真的「無辜」！
她拉著沉默了一路的犬夜叉在小伙伴身邊坐下。
「雖然只試了一次，但我覺得已經沒有再嘗試第二次的必要了。」
少女沉聲說道。
「沒有四魂之玉的碎片，我的確是無法通過食骨之井，前往另一個時代的。」
或許是對這個答案隱隱已經有所預料，戈薇的神色是出乎所有人預料的平靜。
可她被犬夜叉握在手中的手，反握回去的力道卻越來越緊，只有那微微泛白的指尖，昭示著少女的內心，遠不如她表現出來的這樣平靜。
可戈薇對此全無所覺。
她還在看似無比冷靜地做著分析︰
「所以現在要做的，就是盡快做出決定，早日銷毀這世上留存的最後一片四魂之玉碎片……」
「等等，別那麼急著下結論。」喬溫看出她的外強中干，卻沒有戳穿，只是溫聲打斷了少女的話音。
迎著戈薇有些茫然看過來的目光，他學著某位狐狸先生的樣子，挑了挑眉︰
「戈薇，除了我和白玉，你知道有其他能摧毀四魂之玉碎片的人嗎？」
「呃……」戈薇想了想，無聲搖頭。
……很好。
喬溫再問︰「那麼，是不是說明，銷毀四魂之玉時，我或者白玉其中的一個，必定要在現場呢？」
「這……」戈薇遲疑了一下，「應該是要的吧……？」
「那麼問題來了。」
喬溫微微一笑。
「如果你決定留在現代倒還好說，如果你最後的決定是要回去戰國時代，和犬夜叉生活在一起，那麼，你回去以後，四魂之玉碎片要如何銷毀？」
看著戈薇有些茫然的模樣，喬溫好心提醒︰
「如果和你一起通過食骨之井前往戰國時代，銷毀四魂之玉碎片後，我們怎麼回來？」
而如果想要通過攜帶四魂之玉碎片穿越回現代之後再對其進行銷毀，那麼，戈薇的存在又必不可少——之前無數次事實已經證明，單只喬溫自己，又或者小白玉，是無法借助四魂之玉碎片成功穿越食骨之井的……
戈薇︰…………
戈薇徹底愣住了。
她完全沒想到喬溫提出的這個可能，只顧著糾結自己的選擇了，根本沒想過如果自己選擇去往戰國時代，之後要怎麼解決四魂之玉碎片的銷毀問題！
「而且……」喬溫笑了笑，沒給戈薇反應的時間，直接又提出了另外一個問題︰
「為什麼做出選擇的，就一定得是戈薇你呢？」
「……誒？」
喬溫在少女訝然的目光中，將視線轉向從剛剛起，就沉默得有些反常的半妖少年︰
「為什麼做出這個抉擇的，就不能是犬夜叉呢？」
戈薇︰「…………啊……」
她有些恍然，又依然帶著半分茫然。
轉過頭，看向同樣面露訝色的犬夜叉，戈薇抿了抿嘴唇，沒有立刻應聲。
犬夜叉則是瞪大了眼楮，看看一臉疑問的喬溫，又看看有些走神的戈薇……
他慢慢也抿緊了嘴唇。
喬溫那家伙說的沒錯。
半妖想。
為什麼做出抉擇、做出犧牲的那個人，就一定要是戈薇呢？
他呢？
他為什麼不行？
為什麼從最開始，所有人就默認了必須得是戈薇來放棄什麼呢？
半妖無意識攥緊了掌心中屬于少女的手。
它柔軟，溫暖，帶著能撫慰他心靈的力量。
——就像它的主人一樣。
犬夜叉忽然笑了。
是啊。
就像戈薇一樣。
溫柔的，活潑的，溫暖的，充滿能安寧他心靈的力量的……
——這樣的戈薇一樣。
他眼神漸漸明亮起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