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剛烈在長安城吃包子那一幕頃刻間傳遍了長安城的坊間。
好巧不巧的,那家包子鋪的掌櫃就是沙仁家的管家。
他將這個新聞火速報告沙仁。
沙仁天天數著手指頭盼望著。朱剛烈的名字一天嘟囔幾十遍。
「這個叫朱剛烈的到底是什麼人呢?怎麼還不來長安城?我想死你了。」
烏巢禪師讓他稍安勿躁,時機到了,朱剛烈自會出現。
管家帶來的消息讓沙仁麻木的心一下子火熱。
他急忙沖進烏巢藏身的暗室。
「師父,來了,那個朱剛烈終于來了,我的天哪,我的病有救了。我怎麼做?抓他來,還是直接殺了他。」
烏巢禪師呵呵一笑。
「既不能抓也不能殺,還要誠意邀請他來這里做客。然後你要如此做。」
「放心吧,師父,我一定照辦,絕對錯不了。」
沙仁遵照烏巢禪師的安排將鄭億與朱剛烈請到相國寺。
鄭億二人喝下迷魂酒,被烏巢禪師帶到了流沙河。
沙仁在漆黑的曠野中,回想著過去的種種,他覺得自己的腿都軟了。
雖然他已經有了高明的武功,但畢竟是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並沒有經歷過實戰。
黑暗中傳來的各種怪聲激發了沙仁的想象。
噓噓嘶嘶,那是毒蛇在草叢間爬行而過。
踏踏,猛虎猛獸似乎在沙仁的臉前,睜著大眼楮盯著他,伺機撲上來咬斷他的喉嚨。
背後似乎有人在趕路,在向沙仁靠近。
「法師,你去哪兒了?我要嚇死了。」
沙仁越想越害怕。他不敢動,也不敢大喊。生怕招來什麼厲害的東西。
踏,踏。腳步聲越來越近,真的有人在背後走來。
沙仁猛地回頭。一箭之地的遠處,一盞暗紅的燈光若隱若現。
燈光緩緩的向沙仁這邊移動過來。
沙仁快嚇尿了,暗自埋怨烏巢禪師不靠譜。
「你把我扔在這里,讓我殺九個和尚,這里既沒有流沙河,也沒有和尚,更別說九個和尚了。來的那人不是妖魔鬼怪,就是山賊土匪。我得小心著。」
沙仁將口袋拖進了一人深的草叢。自己也鑽了進去。
燈火來到近前。
昏暗的燈火下,沙仁看清楚了。
一盞白色的氣死風燈被人提在手里。
那是一個趕夜路旅人,臉上一片泥土色,似乎很久都沒洗過臉了。
光著腦袋沒有帶帽子,頭發寸許長,沾著很多草籽,樹葉兒。
腳下踩著一雙露著腳趾的草鞋,左手提著一盞氣死風燈,右手拄著一根錫杖。
身上穿著灰色的僧衣,僧衣打著補丁,還有幾個破洞。
背上背著一個高高的木頭架子,
架子有三層,最頂的一層放著一只缽盂等餐具。中間塞著一床看不出顏色的被子,最下面的一層是幾本非常干淨整潔的經書。
這人一邊走,口中一邊咕咕噥噥的念經。
和尚,這個人是和尚。
草叢中的沙仁先是一喜,又忽然想到,烏巢禪師說的是九個和尚,這怎麼才來了一個。
難道這個和尚是先頭來的,後面還有大部隊。
「我先打听清楚了,再殺不遲。」
沙仁發出一聲申吟。
「誰來救救我啊?救命啊。」
沙仁這一聲叫的極為突兀,那個和尚嚇了一跳,手中到燈差點丟了。
「阿彌陀佛,是誰在那邊叫救命?」
「師父,是我。」
沙仁顫微微地從草叢中現身。
「你是何方妖孽?三更半夜在此做祟。」
「師父,我不是妖孽,我是人。我踫到壞人了。」
「你真的是人?」
和尚並不輕信沙仁,舉著燈退到空曠之處。叫沙仁從草叢出來。
沙仁瘦小的身板似乎沒有多大威脅。
昏暗的燈光下,沙仁的影子清晰可見。
和尚松了口氣,有影子就不是鬼魅。
「听你的口音,你是長安城的人氏,為何會在此處?此處又是什麼所在?」
「師父,我是行商,從長安城出發,到這里販運一些貨物。沒想到踫到強盜,將我從店中擄到荒無人煙的野外。他們將我身上的財物打劫一空,還要害我的性命,是我苦苦哀求,這才把我與我的同伴扔在此處,強盜四散而去。我尋不到路,正苦無生路之際,遇到師父。」
沙仁的一番說辭倒也圓滿,和尚深信不疑。
他連連合掌,阿彌陀佛阿彌陀佛的叫了幾聲。
「我也是長安城的人士,名叫唐和尚,自小就出家在相國寺。發下平生大願,要到靈山西天求取真經,以便超月兌救拔苦海之人。」
「師父是要去西天取經啊?西天路遠,又多是妖魔鬼怪,師父就一個人嗎?」
「西行之路艱險異常,心願不堅定的人根本去不了,是貧僧一人。」
沙仁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
真就是唐和尚一個人,烏巢禪師要求的是九個。這還差八個呢?
「師父,不如我跟著師父一起去,也好做個伴兒。這里還有我的兩個伙計,他們都被強盜打昏,裝進了口袋。」
沙仁把口袋拖出來。放出來了朱剛烈與鄭億。
朱剛烈昏昏沉沉,對沙仁言听計從。
鄭億其實早就醒了,一直裝作昏迷的樣子,他想看看沙仁到底要做什麼。
鄭億跟朱剛烈一樣,以沙仁為老大,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看到朱剛烈與鄭億的慘象,唐和尚又接連宣了幾聲阿彌陀佛。
「他們都被強盜嚇壞了,一直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前面還我的一份產業,正好跟師父做個伴兒。」
「貧僧求之不得。」
唐和尚欣然答應。
沙仁建議,天黑看不清路,連夜趕路並不安全,不如到天亮再走。
四人在草叢中圍坐,生一堆野火。一邊取暖,一邊用來驅逐草叢深處的毒蛇猛獸。
天很快亮了。
太陽的光輝灑在大地上。枯黃的長草仿佛鍍上一層金子,隨著晨風搖擺。顯出非常高傲的樣子。
「師父,前面有一條大河。我們幸虧沒走夜路,否則非掉到河里。」
那條大河平靜的象一面光滑的鏡子,晨風吹過,沒有一絲水紋。
他們四人所在位置就在河堤上面。
漆黑的夜里,大河沒有一點動靜,象一頭擇人而噬的野獸,張著嘴靜待獵物送上門。
「這是什麼河啊,我從來沒見過,沙仁,你常在這個地方來往,見過這條河沒?」
「我想起來了。好象叫流沙河。師父,那里有石碑,我們過去看看。」
沿著河向北走了半里多地,一塊石碑豎在河邊。
「流沙河。」
三個大字。下面還有四行小字。
「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鵝毛飄不起,蘆花定底沉。」
「這是什麼意思?這條河很凶險嗎?」
唐和尚看著沙仁,沙仁自己說這經常經商,經常從之里往來。自然了解流沙河。
「師父,你看著,就是這個意思。」
沙仁將一塊石頭投進河水。石頭很快一下子沉沒了,一點水花都沒有濺起。又將一片草葉放進水里。草葉跟石頭一樣沉在水里。
「你們是如何過河的?哪里有渡船?」
「渡船啊,再往北一點兒,我記得有,你等我一會兒,我先去看看,那個船老大甚是古怪,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活著。」
沙仁繼續向北,拐個彎,躲開了唐和尚的視線,按照烏巢禪師的吩咐,將那只口袋掏出來。向水面上一丟。口袋化成一只平底船。
「師父,你們來吧,船在這里。」
唐和尚與鄭億三人跟沙仁匯合。
「船老大呢?沒人劃船,我們如之奈何?」
「師父,船老大不在正好,我也曾學過劃船,過河還是沒問題的。只要師父膽子足夠大。」
「阿彌陀佛,貧僧一心向佛,早將生死置之度外。上船走吧。」
幾人都跳到了平底船上。
沙仁竹篙一撐,船穩穩地離開了河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