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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兩位少爺是何意?」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無論出于什麼目的, 這錢都不能收, 譚振學垂眸, 聲音潤潤的。

去碼頭是譚盛禮的意思,在那兒,他們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有權勢滔天的皇親國戚, 有奸詐狡猾的商人,也有走街串巷的攤販乞丐,勤勞樸實的雜工,身份不同, 為人處事不同,他們學到了很多, 並不純碎為了掙錢, 楊家少爺的要求他們辦不到。

譚振學不卑不亢, 談吐從容, 錢財面前, 沒有露出丁點貪婪之色,楊嚴謹和楊嚴峰皺眉, 人心不足蛇吞象, 不怕人貪, 就怕人不貪,又從懷里掏出幾張銀票,「這樣呢?」

被護衛嚇得心軟腿抖的譚振興慢慢恢復了神智, 滿滿貪色的望向桌上的銀票,雙手發癢,不受控制地往前伸去,就快模著銀票時,突然射來道灼熱的目光,他抬眸,迎上譚振學不贊同而略微警告的眼神,慢慢縮回了手,挺起胸膛,大義凜然道,「廉者不受嗟來之食,還望兩位少爺體諒。」

譚家祖上清貴,縱然老祖宗身為帝師,但府里積蓄並不豐厚,眾所周知,譚家僅有藏書值錢而已,這麼多的錢,譚振興還是頭次看到。

他知道,不能要。

「你們扛麻袋不就是為掙錢嗎?給錢都不要?」楊嚴謹是楊府長子,生得眉目俊朗,臉色紅潤,和膚色暗淡的讀書人比,他明顯有精氣神得多,言行舉止更是尊貴,看著就是大戶人家養尊處優的少爺,不懂人間疾苦,就桌上的銀票,夠尋常百姓花兩輩子了,他眼楮都不帶眨的給了他們。

自己傻就算了,身邊兄弟還跟著傻,楊府怕是要沒落了啊譚振興正有此感嘆,卻見楊嚴謹伸手進懷里,又掏出兩張紙來,這不是普通的紙,而是房契,譚振興︰「」

比起楊府將來是否沒落,他更在意另外件事,書中自有黃金屋,譚家祖宗留的黃金屋要比他想象的壯觀啊,本該是他們的,怎麼就落到外姓人手里去了,祖宗不開眼啊,譚振興算明白父親往年為何常醉酒在祠堂里失聲痛哭了,他們慘啊。

他心情復雜,譚振學則坦然得多,說道,「楊少爺何須如此,我們兄弟在碼頭扛麻袋僅想貼補家用而已,你這麼做,真是折煞我們了。」無親無故的,又給銀票又給房契,無功還不受祿,何況彼此是毫無交集的人,譚振學直言,「請楊少爺把錢拿回去吧。」

這話拉回譚振興思緒,再看楊家兄弟,總覺得他們居心不良,傻子給錢不挑人,楊少爺指明錢是給他們的擺明了里邊有事,他心里警鐘大作,附和譚振學道,「收回去吧。」

楊嚴謹︰「听說你們是靠著砍柴維持生計進京的,我們兄弟體諒你們不容易,幫襯一二罷了,用不著太過感激,只要往後不去碼頭,銀票和房契就是你們的。」

不等譚振學回答,譚振興為難地搶答,「怕是不行。」

扛麻袋是他們在京里僅能想到掙錢的路子,豈能說不去就不去,況且他好奇楊家兄弟為何介意此事,譚家沒落,楊家買書無可厚非,而且幾十年過去,兩家長輩都不在了,以前的事就不用再提了,各過各的生活,哪怕日後有往來,也是他們為官後了。

他們想不到楊家少爺用意何在,殊不知楊嚴謹也不懂他們在想什麼,尋常人看到銀票早兩眼放光有求必應了,譚家幾位竟無動于衷,反應讓人費解,楊嚴謹問,「是嫌錢少嗎?」

譚振興搖頭,「和錢無關,楊少爺,我們砍柴挑水扛麻袋貼補家用,掙多掙少是我們兄弟的能耐,我們欣然接受,收了你的錢,我們就無法再心安理得的繼續讀書咯」讀書明理,安貧且樂道,哪能為錢財而折腰呢,再者,他不相信天上有掉餡餅的好事砸到他們身上,他有這個自知之明。

踏踏實實讀書走科舉是他們振興家業的途徑,其他都是旁門左道。

「迂腐。」楊嚴謹皺眉,「我們兄弟是看在舊人情分上幫襯你們,何須介懷?」

君子之交淡如水,舊人情分不該如此。

沒有達成共識,譚振興他們勢必還要去碼頭的,離開酒樓時,譚振興回眸望了眼雕梁畫棟的房頂,問譚振學,「我沒丟譚家的臉吧。」

「沒有,大哥做得很好。」

「快找間面館吃點東西吧,餓死人了。」譚振興低著頭,飛快的走了出去,譚振學和譚生隱迅速跟上,這條街富貴繁華,沒有面館,譚振興又忍不住罵人了,要不是看楊府少爺有情有義,怕是會將兩人罵得狗血淋頭,不管怎麼說,能看往昔情分施以援手的情誼難能可貴,回去和譚盛禮說起,譚振興很是動容,世間還是重情重義的人多,窮者獨善其身達者兼濟天下,楊家人做到了,難怪莫名奇妙的漲工錢,是變著法子貼補他們呢。

「父親,祖宗的書寓意無窮啊。」他進京後,功課進步明顯多虧祖宗的書,梁州讀書人歸還譚家祖宗的書他們都有認真讀,受益頗豐,他不禁納悶,像他這樣的人讀過祖宗留下的書都能收獲許多,以他祖父他們的才學,不說媲及祖宗,不至于沒落到靠嫁女過日子的地步啊。

難道受奸人所害?

譚振興想不明白,問譚盛禮是否明白,若是明白,務必要告訴他們,好讓他們引以為戒,防止子孫後代重蹈覆轍,可是等了半晌都不見譚盛禮回答,直到譚盛禮的視線落向別處,他順著譚盛禮的目光偏頭看到床頭懸掛的木棍才恍然大悟,譚家沒落是祖宗不打人造成的啊。

別問譚振興為何知道,以譚家人的孝順,祖宗真要留了木棍,勢必要傳到他手里的,然而他祖父,他父親都不曾有,就說明譚家沒有木棍!

由此來看,木棍何等重要啊,棍棒底下不僅出孝子,還出才子,回到屋里,他急急拖出床底的箱子,箱子蒙了灰,他胡亂的擦兩下然後打開,最面上是層用布料包裹的物件,他小心翼翼的取出,抽出里邊的東西,木棍沒有灰,只是顏色不如以前有光澤了,這是他為兒子準備的,奈何汪氏肚子一直沒有動靜,譚振業又在耳邊說女兒如何好,以致于他好久都沒模模這根木棍。

此時重新握在手里,他差點熱淚盈眶,勸桌邊讀書的譚振學和譚生隱,「父親說譚家沒落是祖宗沒打子孫的緣故,咱們要謹記這個教訓啊。」

兩人歪頭,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木棍,平靜地轉開頭,充耳不聞,繼續寫功課。

譚振興︰「」

「你們別不信,捫心自問,咱們有今天是不是父親打出來的啊?」譚振興抱著木棍,輕輕來回撫模,像在撫模嬰兒的臉,兩人起了身雞皮疙瘩,埋著頭,再不敢東張西望了,因為譚振興的動作表情看得他們汗毛倒豎,心里發毛。

譚振興撫模片刻,學譚盛禮那般找繩子將木棍懸掛在床頭,天天看著,心里更踏實更歡喜更有干勁。

由木棍引發的情感遠比楊少爺帶來的更為澎湃,隔天就把見過楊少爺的事忘了,耐不住樓里的讀書人眼神好,不知誰撞到他們和楊府少爺進了酒樓,大肆宣揚開,弄得他們又成了香餑餑,天天有人來拐彎抹角的打听那天發生的事兒,且每人都問到了件事︰楊府少爺有沒有送請帖給他們。

楊府少爺乃楊尚書之子,身份尊貴,幾歲就進國子監求學,了解國子監的情況,要知道,國子監為天下最高學府,人才濟濟,春試夏試秋試冬試的四季考試更是天下讀書人的重點關注,因為這四季考試,除國子監里的學生,凡收到請帖的讀書人都能去考,考試不分高低不排名次,但會選出精妙絕倫的考卷供讀書人觀摩,以便了解自己的情況,做到心里有數,更用功讀書。

這樓里,收到請帖的除了五樓的讀書人,三樓以下就方舉人收到了請帖,底樓所有讀書人都給方舉人打氣,如果方舉人能在國子監舉辦的考試里月兌穎而出,會試就真的沒有問題,畢竟全國各地,國子監人才濟濟,實力是最強的。

譚振興他們日日去碼頭,哪清楚國子監四季考試的事兒啊,且沒有听譚盛禮說過,如實回答,「不清楚,要等問過父親才知。」

想來是沒有的,否則譚盛禮不會不提。

其他人詫異,再看譚振興他們,眼神有點變了,但不好表現太過,狐疑道,「譚老爺博古通今,不矜不乏,在綿州有很高的威望,應該收到請帖了罷。」

方舉人的帖子是翰林院的人送的,收到帖子後,方舉人面不改色,沒有刻意多花時間看書,也沒疏遠旁人,為此很是贏得了片贊譽,想到方舉人出身綿州,而綿州讀書人里,譚家人名氣最大,听說楊府少爺約譚振興他們,以為會聊國子監考試的事,不曾想楊府少爺沒有提,眾人不由得有些失望,要知道,大學說大不大,請帖都是由樓下侍從轉交的,他們並沒看到有侍從敲譚盛禮房間的門。

也就說,譚家人沒有收到請帖。

不僅他們失望,綿州來的其他舉人們心情也有些微妙,譚盛禮在綿州備受推崇,本以為進京後會受到優待,可除了住進四樓外,沒有和任何進士往來,閉門造車無異于坐井觀天,哪怕他們看譚家幾位公子的文章認為進步大,和更有才學的人相比是遠遠不夠的。

蔣舉人上門,和譚盛禮坦誠布公的聊起這事。

「我知道譚老爺為人低調不愛出風頭,可京城不比綿州,多出去見識結交些朋友總是好的。」就說方舉人,整日在屋里看書的話哪兒有機會收到國子監邀請,論才華,譚盛禮在其之上,可論人脈關系,譚盛禮是不及方舉人的。

方舉人最開始借用譚振學的文章確實不妥,但他並非沽名釣譽之人,憑其他進士待他的態度就知道,方舉人來年有很大的機會能中進士,目前方舉人已經打破了綿州讀書人受忽略的狀況,譚盛禮他們該施展才華,讓綿州讀書人更上層樓才是。

他看向譚盛禮面前放著的文章,字跡拙劣,語句不通,他不懂譚盛禮花大量時間幫人看這些文章有什麼用,有這個功夫,不如參加文會詩會,和其他人交流探討助益更大,他斟酌道,「方舉人有人脈,譚老爺可以托他要份請帖國子監考試,多少人夢寐以求啊。」蔣舉人請方舉人幫忙要了份請帖,雖然沒有考試資格,但能進國子監感受天下頂流學府的氛圍,和他們交流心得,他很滿足了。

窗外的風帶著絲絲涼氣,吹動桌上的文章,譚盛禮找硯台將其壓住,眼神落在為他擔憂的蔣舉人臉上,蔣舉人和他同齡,前幾年中舉後就安心讀書,沒有來京參加會試,這次肯來,約莫是有些把握了,他道,「不瞞蔣兄說,國子監的考試譚某已經收到請帖了。」

清晨收到的,薛夫子送的,乞兒在學堂讀書,許是聊起過自己,薛夫子經常托他看文章,是薛家族學的學生所寫,那些學生年紀還小,寫文章邏輯混亂,立意模糊,薛夫子讓他幫幫忙,最近他都在做這件事。

至于國子監考試,他沒想到幾十年過去,習俗還在,國子監的四季考試邀請天下讀書人還是他父親像高祖帝提議的,讀書人赴京趕考,經歷途中各種磨難,猛地來到安逸舒適的環境容易懈怠,邀請他們和國子監的學生考試,有助于他們認清自己的位置,及時醒悟,發憤圖強,也便國子監的學生明白何謂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幾十年過去,縱然物是人非,習俗卻延續下來,他說,「蔣兄可想去?」

蔣舉人愣住,怎麼也沒想到譚盛禮有了請帖,還邀請他,不想去是假的,只是他有所遲疑,「我能去嗎?」

「嗯。」

譚盛禮讓蔣舉人再去樓里問問,誰若想去就來找他,薛夫子給了他份請帖,沒有落名,誰想去添上名字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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