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實說……
洪雷之所以要出去闖蕩，多多少少也是因為在顧憶梅那里受了拒絕，刺激著了……
試想一下。
如果當初顧憶梅答應他了，或者，委婉的說一些好听的話。
也許……
洪雷就滿足于現在安逸的生活，不會出去冒險打拼了。
可現在……
他為了讓別人高看自己一眼，更為了能在顧憶梅的面前，證明一下自己的價值。
他打算破釜沉舟了，「反正我想好了！只要大海同意，一找到人接替我的工作，我就啟程去南方。今天我過來跟你們吃這頓飯，就是想表達這個意思！」
洪果兒沒意見。
因為她是現代人，知道未來的10多年南方發展特別快，廣州，上海，深圳這些城市……都會有突飛猛進的飛躍，作為一個生意人，她自己都想過去找機會看一看，只不過是礙于大著肚子，拖家帶口的不方便出門兒，這才作罷了。
如今洪雷竟然有這樣的先見之明，又有勇氣去開拓視野……洪果兒還有什麼不同意的呢？
她望著金鳳香，「媽，你說呢，該不該讓我哥去？」
金鳳香皺了皺眉。
作為一個母親……她當然不願意讓孩子離開身邊，更不願意看著他們舍近求遠的去受苦。
她輕輕的嘆了口氣。
先對兒子給予一定的肯定，「老大，說實話！你一說自己要出去開拓事業，我心里還真是挺為你驕傲的！畢竟你在這邊有你妹妹和你妹夫護著，也算是過得安逸，至少比咱們農村的其他人都強！按理說，你也可以滿足了，就這樣過下去……老婆孩子熱炕頭！一輩子不愁吃喝！」
確實！
洪雷輕輕的叫了一聲，「媽~」
接著往下說，「我一個大老爺們兒！總靠著我妹妹妹夫算怎麼回事兒？再說了，現在天冷沒多少活，我出去看看不正是好時候嘛？反正如果你不讓我出去！那我也不能忤逆你！俗話說得好︰父母在，兒女不遠游！何況你身體不好，我本該留在家里照顧你！」
洪雷隨著年齡的成長，一點點的，人也變成熟了……更有責任心和自己的想法，「可實話實說，將來有一天，等我回頭看人生的時候，自己就像是井底之蛙，哪都沒去過，我肯定會後悔的。」
他端著酒盅，仰頭一下子把杯里的酒全干了。
那副樣子看上去，倒有點兒像是「壯志未酬」的感覺。
很有老爺們樣兒。
金鳳香的目光定格在兒子的臉上。
細細的打量著他。
好久了，唇邊才掛出一個笑，「老大！你現在長大了！說的話也越來越招人愛听了！不錯！沒有哪個父母不想把兒女留在身邊的，更何況我老了，身體還不好！我當然希望你們全在我的膝下！不光是你們，就連你們的孩子也一樣，咱們一大家子能夠共享天倫，高高興興快快樂樂的圓滿了這輩子的緣分！大家一起走到最後。」
「……」
「可我也知道︰兒女自有兒女福，兒女自有兒女的緣分！你如果堅持要走，堅持要到外面去看看世界，這是好事兒！我沒法出口攔！我唯一擔心的就是你的脾氣，我想著︰如果你能留在妹妹和妹夫身邊，有他們看著你，化解一下你的暴躁！也許你的人生能更簡單一些！」
「……」
「當然了！可能你不喜歡簡單！可能你想要經歷風雨！這也沒什麼不對！小鳥長大了，翅膀豐滿了！總是要出去闖一闖！總在家人的羽翼下……確實沒啥大出息！你是個男人，將來還要頂門過日子呢！你去吧！按照你自己的想法走！天下之大！你想去哪就去哪兒！可你記住一句話……」
洪雷感激的望著母親，「什麼話？」
金鳳香沒說話。
低著頭。
拿過兒子的酒杯。
自己倒滿了一杯。
一仰頭干了。
這才吧唧了吧唧嘴。
抬眼再望向兒子的時候。
她的語氣堅定，「老大，你記住我的話！無論你走到哪兒？你都姓洪！是我金鳳香的兒子！只要你累了，倦了，你就回家來！只要媽頭上有塊瓦，就不能讓你淋著雨！」
「媽！」洪雷動情的叫了一聲……就停下不說了。
他是傳統的中國男人，不善于表達感情……心里憋了千言萬語，愛和感恩充當于胸，到嘴上卻只匯成了一句，「你真好！」
金鳳香眯著眼楮笑了。
她最明白兒子的心境。
母子連心！
雖然洪雷只說了三個字。
金鳳香卻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美麗的音樂。
洪雷不再多說了。
站起身。
又在碗架里取出了一個小酒盅，放到自己的面前，拿起酒壺，把桌上的三個杯子都斟滿了，向著顧憶海和母親一笑，「那好！這事兒就這麼說定了？我妹大著肚子，不能喝酒！咱三個走一個？這杯就算是我正式辭職！也算是踐行酒了？如果你們都沒有意見，那咱們就都干了。」
一仰頭。
率先把手里的酒水喝光了。
順勢一翻手腕。
杯里滴酒不剩。
顧憶海看他臉上興致勃勃的，知道無論說什麼也攔不住，只好拍了拍他的肩，眼底帶著鼓勵，「大舅哥，只要你願意，就盡管大膽的出去闖。家里的事還有我和洪果兒照料呢！媽你就放心吧！絕對不會出事的！最後我也送你一句話！無論你想做什麼，錢不夠了，回來找我們商量一下！只要是正經生意，我和果兒就幫你入一股，給你墊個底兒。」
他大概覺得自己說話太滿了，沒事先征得媳婦兒的同意……
又趕忙把臉轉向了洪果兒。
殷勤而討好的眯著眼楮一笑，「領導，你說我說的對吧？」
洪果兒點了點頭，「當然對，必須對！只要是你說出口的話，在我這兒，一定都好使！」
這話說的……
顧憶海美的喲！
大嘴都快咧到耳邊了。
趁著別人不注意，伸手在桌子底下，拍了拍媳婦兒的大腿。
洪果兒是個聰明人！
會辦事著呢！
別管兩個人私下怎麼樣。
她在外人面前，還是給足了丈夫面子的。
洪雷一看顧憶海那個得瑟樣，忍不住調侃他，「哎呦哎呦唉呦！大海！你可真行！我妹就說了幾句好听話！你看看！你那鼻涕泡都要美的當燈點了！」
金鳳香照著兒子的後背捶了一把，「你別胡說八道！你妹夫這叫尊重，懂吧？疼媳婦兒！你得學著點兒！將來你娶了媳婦兒，也得對人家好！听媳婦的話，才不走錯路！」
「得！」洪雷面對著飯桌上和諧的氣氛，心里覺得踏實，「媽，你這杯酒我喝了吧，你心髒不好。不能多喝酒啊，剛才已經喝了一盅了！」
「用不著你！我自己喝！我今天高興！我兒子長大了！我家的孩子都孝順！」金鳳香仰頭干了杯里的酒，目光贊賞的在兒女的臉上徘徊。
……
既然決定要離開。
洪雷也沒磨嘰。
跟全家的人告了個別，簡單的打了個行李包，買好了南下的長途火車票……這就準備要出門兒了。
臨行那一天。
黎燕珊也特意到火車站送行。
安世勛雖然沒有來，可也準備了心意……黎燕珊交給洪雷一張名片，體貼的解釋著，「老大，這上面的人，是你安叔叔以前的一個朋友！現在在廣州做領導！如果你在外面踫到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你就去找他，他應該會幫忙的。」
想的真周到。
「謝謝！」洪雷小心翼翼的把名片收好了。
黎燕珊又在兜里掏出了一個牛皮紙信封，塞進了洪雷的手里，「這里是點兒錢……」
「我不能要！」
「拿著！別跟我客氣！」黎燕珊沉下了臉，一本正經的堅持著，「也沒有多少錢，就是我和你安叔叔的一點心意，俗話說得好︰窮家富路！你就在路上買點吃的！再給我推讓！你就是瞧不起我。」
洪雷沒辦法了。
知道退讓不過。
只能勉為其難的收下了。
眾人眼瞧著洪雷上了南下的綠皮車，這才一擁的擠到了車窗口。
洪雷抬起窗戶，探出了半個身子。
一聲長鳴。
火車緩緩的啟動了。
金鳳香舍不得兒子，跟著火車跑了幾步，被黎燕珊拽住了，體貼的安慰了幾句，「大姐，孩子就是出門旅旅游，過兩天就回來了！老大精明懂事，在外面不會吃虧的，你不要擔心！」
她想的也周到。
隨口囑咐女兒，「果兒，你和大海先回家！我帶著金姐逛逛商店，陪她說會話！」
分散分散注意力。
洪果兒答應了一聲，「那也行！」
身子太重，也沒堅持留下來陪著逛街。
……
黎燕珊拉著金鳳香的手。
一路出了火車站，到了停車場，上了自己的紅色小跑車。
剛一發動馬達。
大概是汽油味嗆人？
黎燕珊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
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干脆飛快的搖開車窗，探出頭干嘔了幾聲。
金鳳香坐在副駕里，意味深長的望著她，「大妹子，你這嘔吐的毛病還沒好啊？這都有一個多月了吧？會不會……嗯？」
她輕咳了一聲，「你不會是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