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又要怎麼把自己給摘出來?」張圭問,「要知道,你家里如今可還存著英國公世子送的錢銀珍玩呢。」
英國公府因此失陷,他馮永亭難道就能獨善其身嗎?
「這個我自有辦法,張大人盡管放心。」馮永亭渾不在意地說道。
既然他決議如此,當然會提前做好萬全的準備。
張圭見馮永亭堅執如此,耐心逐漸告罄,不由地拔高聲音質問道︰「那你是決議為了一點私仇,置大齊、置陛下的千秋偉業于不顧嗎?」
馮永亭被張圭這項大罪名嚇了一跳,慌忙四下里瞧了瞧,見遠近無人,這才松了口氣,不無抱怨地回道︰「張大人這可就冤枉我了。當初你我盟誓時曾有言,要同心協力、輔佐陛下,開創大齊中興之盛世。如今時日未久,誓言猶在耳側,張大人為何說出這樣的話來!」
張圭沒有馮永亭的話糊弄,反問道︰「既是如此,你又為何為了英國公府那點錢財,先折了馮林,如今又堅執要在此時與英國公結怨?」
馮永亭心里想說根本就不是這麼回事,他針對英國公哪里是只是為了錢財,還不是為了借打壓英國公府來立威嗎?
然而見張圭面色已經冷了下來,他只得暫且忍下。
他固然不怕張圭,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兩人合作遠遠要比鬧掰對他有利。
馮永亭想了想,決定暫先服軟,道︰「我可以暫退一步。但是等新政推行開之後,張大人可要容許我報今日之辱。」
「如你所願。」張圭爽快答應道。
他不管馮永亭和英國公之間的恩恩怨怨,只要新政能夠順利推行,開創大齊中興盛世,別的一概都可讓渡。
……
張溪過兩日進宮,將此事與黃宜安說了,暫且放心的同時,又不免擔憂道︰「雖說這次因為張首輔之故,危機是平安度過了,可是總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啊。」
只要馮永亭一日大權在握,英國公府一日不願意趨附,就總免不了被其以此為把柄蓄意報復。俗話說得好,只有千日做賊,哪里有千日防賊的?
黃宜安並無張溪這般擔憂。
新政推行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讓權貴們放棄自己的利益以成就國家偉業,可想而知會遇到多大的阻礙。
事實上,前世直到張圭去世,新政依舊未能全面推行開來就是最好的例證。而作為新政的倡導者和大力推行者,張圭也受到了權貴們齊心協力的打壓與絞殺。
張圭死後被清算,固然是因為失了帝心,可這些人在其中亦起到了推波助瀾,有時甚至是主導掌控的作用。
在某種程度上,皇帝是張圭推行新政的工具,亦是權貴恢復舊法的利器。
這樣一想,黃宜安覺得皇帝好像也挺可憐的……
可是這些話她現在沒有辦法對張溪明說,更不敢保證今生她的重生不會改變前世的軌跡,與其胡亂許諾讓英國公府上下掉以輕心,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中了對方的圈套,倒不如順著張溪的話,讓他們隨時保持對馮永亭的警惕。
「且小心防備著吧。」黃宜安勸慰道,「至少張首輔不比馮永亭年長,且一樣深得帝心,只要張首輔依舊穩居相位,並且願意居中調停,馮永亭就絕對不敢胡作非為。」
皇帝雖然私下里稱呼馮永亭一聲「大伴」「內相」,但是于朝政權力來說,張圭佔有絕對的優勢。以馮永亭的個性,是絕對不願意和張圭鬧翻的,否則當初他也不會與張圭聯手,讒言誣陷時任內閣首輔的高珙了。
誰讓高珙沒有張圭知趣合作呢?
「唉,如今也只能是這樣了。」張溪嘆息道。
說罷,猛地想起這其中還有一人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張溪就咬牙恨聲道︰「可恨明緗恩將仇報,上天非但沒有降下責罰,反而讓她順利嫁得高門,從此榮華富貴!」
黃宜安訝然問道︰「明緗許的是哪戶人家?」
「永昌伯府。」張溪恨恨嘆道,「雖說只是個勛貴里的破落戶,但比明家的門頭不知高了多少。劉冕此人雖是庶子,卻生得品貌風流,亦頗有些才學……
「明緗這下可真是走了狗屎運了!」
大約心里太過生氣不忿,張溪身為高門貴女,連「狗屎運」這樣的粗鄙之辭也罵出來。
黃宜安恍然道︰「原來是他呀!……」
張溪泄氣道︰「看,就連你深居後宮,也听說過這個人吧!
「他如今已經考了秀才,來年還鄉試還準備下場,到時候再中個舉人,也算是勛貴子弟中的佼佼者了。等後年春闈若是再考中了進士,那便是士林中最頂尖的存在了!
「你說,老天爺他怎麼就瞎了眼呢?」
勛貴子弟多靠祖蔭得官,像劉冕這樣憑借真才實學科舉入仕者寥寥可數,因此朝廷多會予以重用。等到劉冕出人頭地了,明緗一個風風光光的誥命夫人是少不了……
唉,真是氣死個人!
黃宜安由著張溪抱怨完了,方才笑著勸慰她道︰「有道是‘塞翁失馬,焉知禍福’,且走著瞧吧,是福是禍還不一定呢!」
張溪見黃宜安笑得意味深長,連忙驚喜地問道︰「這其中可是有什麼不妥?」
黃宜安不答反問︰「若是你知道這門親事不妥,會去阻止嗎?」
張溪被問愣了。
對啊,如果這門親事真有不妥,她是會幸災樂禍,還是顧念姨母的那點血脈親情,救明緗于水火嗎?
黃宜安見張溪一臉深思,也不再催問,只是緩緩道︰「劉冕此人我所知不多,但是听說他身邊有個自小一起長大的小廝,聰明俊俏,極得劉冕的喜愛,不論是參加茶會還是詩會,總是貼身帶著……」
張溪先前還沒听明白,等看到黃宜安耐人尋味的神色時,頓時明白過來——劉冕和那個小廝有一腿!
好男風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但是多年來專情于一人,痴心不改,那可就不是獵奇玩樂那麼簡單了。
黃宜安見張溪听明白了,也不再往深了說。
至于劉冕和那個小廝白天夜晚片刻都不分離這種事情,還是不要說出來嚇壞人家小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