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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去岳陽》(十二)

小演員的內容拍完後,電影進入了後半段。

其實蘭生不大喜歡由不同人分別飾演某角色的兩個階段, 這樣一定有些分裂, 可《去岳陽》是說「長大」的,電影人物在前半段只有16歲, 在後半段卻是36歲, 同個演員貫串始終必定是有一些別扭的, 且謝蘭生比較希望36的演員「像平凡人」, 而不是年輕靚麗的。于是, 在對兩個方案的優缺點反復權衡後, 蘭生還是決定如《無姓之人》等電影一樣,用相似的兩個演員分別演繹兩個階段, 再用化妝彌補彌補。

因為演員是成年人,這回拍攝比較順利。人人都說, 「謝導有好幾雙眼楮,能盯著所有的事,大概, 拍得多了, 重復多了,對一切游刃有余。」

然而這話其實不對。恰恰相反, 這些年來, 謝蘭生的拍攝習慣一直一直是在變的。比如,《生根》時,他與大多導演一樣,首日先拍「簡單」的戲, 這樣大家都會感覺這部電影開局順利,是好兆頭,可是二奪金熊以後,謝蘭生知道,他的主創以及主演對自己是有信心的,「開局順利」的誘惑並不似從前那樣大了,于是現在,他會選擇在第一天拍攝一些重要內容。他認為,一個演員若是先從無聊部分開始演起,他與角色會漸行漸遠,無法抓住人物特點。另外,他也發現,演員以及工作人員總在開機時士氣最高,他不應把這些時間都浪費在細枝末節里。

而對末場,謝蘭生也做了改變。現在,他習慣在拍攝中段就做出來最後一場。一部電影的結尾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它可以讓電影觀眾無法抽身、回味無窮。在拍攝到一半左右時,劇組士氣仍然高漲,主創工作仍然賣力,而演員等對角色的把握同樣比較精確。在一年年的攝制中,謝蘭生發現,他沒法讓一個劇組從頭到尾都打雞血,大家到了最後幾天必定變得懶懶散散,熱情煙消雲散,並不適合拍攝終場。

另外,他仍關心他的團隊。

導演總是在趕時間,他卻覺得,人最重要。

有回大家出外景,可風非常大,嗚嗚嗚地,拴在高處的燈頭被大風吹得搖晃不止,沒法兒拍,燈光指導挺自然地在燈頭下邊墜沙袋,越吊越多,可謝蘭生卻突然道︰「算了算了,今天收工,一直加重太危險了,掉下來會砸傷人的。」當時,燈光師個個詫異。

對于事故,導演習以為常,其他主創也習以為常。有時「撞車」無法控制,有時「爆破」發生延遲,有時威壓沒操作好,有時……又有時,攝影機的升降翻了,燈光時的燈頭掉了,意外如果突然降臨劇組通常賠錢了事,可謝蘭生這25年來非常在意每一個人。

祁大攝見了,嘆口氣說︰「謝導,我算知道你為什麼還能拍出好電影了。因為,你更關心的是人,不是電影本身。在您的電影中,最重要的是生命的力度,而不是藝術的美。當一個導演更注重藝術卻不是生命的時候,他的電影便會失去打動人心的東西。您今年是46歲,這種對別人的關心在實際上是很難得的,太消耗自己了。」

…………

整整一個半月當中,劇組一路去了岳陽。

電影中,在這段旅途里,六個人的「長大」經歷被緩緩地展現開來。

喜歡唱歌的女一號連續五年報考央音,然而全部名落孫山,終于接受她的平凡。喜歡畫畫的男一號那些畫作總被撕掉,因為父母認為這樣「賺不來錢」「吃不上飯」,可,在他放棄多年以後,一位老師驚為天人,可他已經對他的筆非常非常陌生了。喜歡跳高的女二號後來遭遇家中變故,實在無法繼續下去,輟學打工,十年還債。喜歡跳舞的男二號被親人們重重阻撓,他們認為他不陽剛,娶不到媳婦,強烈反對他去學舞,他為顯示自己「不娘」甚至強吻同班女生,被學校開除,沒學歷學位,非但無法實現夢想,甚至無法繼續上學了。喜歡……的女三號談了戀愛、生了孩子,再也沒有任何時間可以用來發展自己。喜歡……的男三號……

電影最後,在岳陽,他們六人重新拾起他們年少的夢想來。

洞庭湖是那樣溫柔,他們回到16歲時。

在落日的洞庭湖邊,他們一個唱歌,是《洞庭魚米香》,一個跳舞,一個畫畫,一個……

「餃遠山,吞長江,浩浩湯湯,橫無際涯;朝暉夕陰,氣象萬千。」

「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沙鷗翔集,錦鱗游泳,岸芷汀蘭,郁郁青青。而或長煙一空,皓月千里,浮扁躍金,靜影沈璧,漁歌互答,此樂何極。」

…………

殺青那天,謝蘭生跟主創、主演一起吃了殺青宴。

現在,交通等等早發達了,殺青宴的離別味道不如過去那般濃烈,總體是輕松的、歡樂的。

謝蘭生還挺開心的。一是因為順利拍完,二是因為馬上回家。

不過,他在岳陽最後一晚遭遇了一個插曲。

又有人來求被潛規則。

這女演員他沒見過,並不是他團隊的,也不知道在哪知道謝蘭生的房間號碼的。《去岳陽》的主角配角幾個演員都沒問題,她們踏實、努力、躬身前行。

這回,來求「潛規則」的裹著緊身針織毛衣,上面高高聳立,細腰盈盈一握。蘭生早有相關經驗,手死死地撐著房門,緊接著對著對方「我好喜歡您的電影」等等東西只微笑道︰「謝謝」「好的」「我先走了」,並且暗示他選演員只會參考演技等等。

這些年來,大家不會把「潛規則」明目張膽掛在嘴邊,只說喜歡他、想睡他,作為導演謝蘭生連「苦心婆心」都做不到了。

他覺得還挺悲哀的。這個行業男人強勢,他曾讀過一個調查,在好萊塢,女導演們兩部片的間隔期是平均8年,他不認為這是因為女導演們不愛電影。他周圍的新人里面,能順利地拿到投資的女導演寥寥無幾。行業早被男人把控,「潛規則」等一直橫行。

就在蘭生拒絕對方後,他一抬頭,心一抽抽——莘野竟然來了!正在遠處插兜看著!!

「那個,」女演員緩緩離開,謝蘭生把莘野一把扯進自己的房間里,問,「怎麼來了?」

莘野垂眸︰「我想瞧瞧你在這邊住的環境,知道知道你在這里過的如何。以後想起這部片子也能有個直觀印象。」

「哦……」

莘野馬上44周歲了,此時卻是陰陽怪氣︰「沒想見著這一出兒了。」

蘭生一看大事不妙,立即決定主動出擊,揚著下巴,問︰「你想不想被潛規則?我讓你演《生根》《圓滿》,能在自己演藝生涯濃墨重彩加一筆呢。」

他覺得莘野挺可愛的。30幾時成熟穩重,而現在呢,在自己面前,喜怒等等個人情緒倒越來越形于色了。

听見蘭生的話,莘野則是挑了挑眉︰「okay。」

「那來,」謝蘭生說,「主動點兒,技術好點兒。」

莘野哂笑一聲兒,一手摟著蘭生的腰,壓上他唇,細細地啜。接著,莘野把舌推了進去,重壓重舌忝,有些狂亂,謝蘭生的呼吸力度不自覺地變重了。

過了會兒,莘野繼續「主動點兒」,右手手指十分靈活地碾-轉,又提-拉、刮-擦。

謝蘭生想,這可真是……

他們兩個吻著、撞著,互相摩-擦,又是大約兩三分鐘後,莘野壓著謝蘭生,讓他半蹲在自己面前。

謝蘭生也沒大扭捏,半蹲半跪,探出舌尖。

莘野漸漸動心起來。

蘭生完全沒有想到,就在這個關鍵時刻,剛才那個女演員竟去而復返,還不甘心!

她在走廊敲了敲門,貼著門縫,想大聲又不敢大聲,輕輕地道︰「謝導……謝導?我、我真喜歡您的電影,也好喜歡您的才華……」

謝蘭生的全身一僵,急急忙忙向門鎖望去,發現,莘野剛才進來以後連門鏈子都掛上了。

「……」放心了。

他突然間十分大膽,並沒有僵著、等著,而是再次探出舌尖,而且,力道更大,速度更快,嘴唇嫣紅,睫毛低垂,在人家的表白聲中隔著房間做這種事。

真是,謝蘭生想,這些年來求……的各式美人應有盡有,可他卻對這個男人心甘情願做這種事。

一分鐘後,門外再次安靜下來。

謝蘭生又繼續下去。

終于,那熟悉的緊繃、跳動全都來了。

蘭生捂著自己的唇,被嗆得咳了幾聲。

莘野抬起他的下巴,問︰「謝導,大導,夠不夠?能上一上你的戲嗎?」

而謝蘭生愈發大膽,舌忝舌忝手掌還有指尖,說︰「不夠,還要。」

莘野簡直被弄死了,把謝蘭生扯了起來,抱起對方,大步流星,把人一把扔在床上。

「我、我去洗澡。」謝蘭生笑著掙扎,「一天下來髒兮兮的。」

「……嗯。」

可謝蘭生並沒想到,他這個澡剛洗一多半,還沒擦呢,莘野竟然擰門進來,把他直接抱了出去,而後,因為全身濕漉漉的,他們兩個把酒店的床單弄的凌亂不堪。

最後到了巔峰以後,莘野抱著謝蘭生,問︰「這回可以上戲了嗎?」

「嗯,」謝蘭生懶洋洋地,「還挺好的。想上哪部?隨便挑。」

莘野親親他的耳朵,貼著他的耳背,說︰「想上你最重要的戲……人生的戲。你從出生開始執導,一直到死。你認真地籌備、規劃,應對意外,極盡努力。它大部分的時候是你自己想要的樣子,小部分的時候又不是。它可能完美,但更可能並不完美。它也許能名垂青史,被人回顧,受人尊敬,又也許不能。都無所謂。不管它是什麼樣子,我也想用一輩子的時間,當它的另外一個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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