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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一見鐘情》(十九)

電影接下來的劇情拍攝氛圍十分壓抑。謝蘭生沒調節氣氛,他認為如今劇組的這種壓抑是好事兒, 人人都在劇情當中, 沒有誰正置身戲外,就連場務還有劇務都有一些被同化了。

在這期間, 《一見鐘情》這個劇組還又出了兩個破事兒。第一個是, 十一長假期間, 劇組司機用面包車偷偷模模地跑長途, 讓乘客們全偽裝成電影劇組工作人員, 躲過檢查。車從長沙往返湘潭, 司機規定每人30塊,這比大巴要便宜些, 他經常能拉到滿員。車後來被交警攔下了,交警發現「劇組」是假的, 而面包車的司機在拉客人、跑黑車,于是,交警扣了劇組的車, 謝蘭生又趕緊去撈。最倒霉的是, 那個司機為了甩鍋說是劇組讓這樣的,這樣一來, 《一見鐘情》的負責人謝蘭生還變嫌疑犯了。

謝蘭生沒想到的是, 這回,他才剛剛踏過門檻兒,一高大的人民警察就激動地喊︰「謝蘭生嗎??!!」

謝蘭生都被嚇著了。接著,那個人民警察也有一些不好意思, 說他非常喜歡《圓滿》,帶謝蘭生坐下問話。而在問到「姓名」「年齡」等等常規的問題時,領頭警察竟然笑了,還說︰「這是必須要問問的。」

對拉客的單位司機警察早已見怪不怪。最後過程被查清楚,劇組司機要被拘留,而謝蘭生可以帶人把面包車直接開走。在走之前,派出所有一半警察都跟蘭生合影了。「嫌疑犯」跟警察合影,謝蘭生還挺新鮮的。

第二個破事兒是,在馬路上拍外景時,一個認為「謝蘭生等x代導演就愛拍攝《生根》《圓滿》、損害我們國家形象」的人看到了,一個電話把謝蘭生舉報到了公安局。面對警察,謝蘭生此生頭一回底氣十足,把《攝制電影片許可證》和交管部門同意封路拍攝的審批文件一個一個亮出來,最後警察說沒問題,還讓蘭生簽了個名,謝蘭生又再次感覺自己真是揚眉吐氣了,他真正地被解禁了。

…………

在《一見鐘情》中,劉牧猜出真相以後卻沒急于擺月兌罪名,他希望把女友、自己前前後後全縷清楚。

每晚,他都躺在拘留所里,把自己與一停,不,一止相處細節反復咂模,想,對方究竟愛不愛他,對方是否有過掙扎,對方是否已經絕望。

他就這樣輾轉反側。

他沒想到,一星期後,他沒揭發陸一止,陸一止卻來自首了。

與此同時,在這漫長的一周中,一號男配「刑警隊長」也察覺到不對勁了。他分析著蛛絲馬跡,剝繭抽絲,披沙揀金,最後,一個驚人的真相漸漸漸漸浮出水面來。

陸一止把劉牧鑰匙等等東西擺在桌上。鐵證如山,陸一止被警察羈押,劉牧則是重獲自由。

男女主角再次見面是陸一止被審判後。待審期間的嫌疑人是不能見任何親朋的。

兩人隔著根根鐵欄默默注視著彼此。

陸一止也第一次對劉牧說了全部真相。

母親因為父親不忠而失去了她的孩子。父親為了補償母親將雙胞胎帶回了家,母親則把這對女兒當作生命的全部。可好景不長,在她們12歲那年,母親發現她們竟是父親當年的私生子,心理崩潰,兩個人瘋狂地爭吵,同情母親的陸一止對著父親用力一推,卻沒想到,父親因為沒有準備,退後兩步,跌下樓梯,後腦損傷而後水腫,第七天時不治身亡。

父親死了,母親瘋了,對兩姐妹由愛轉恨,而路一停與陸一止從此踏上不同的路。

陸一止想擺月兌噩夢,是乖寶寶和好學生,她希望當「正常的人」,被喜歡的人,即使內心一片混沌,在本質上涼薄、冷漠,不愛別人,不愛世界。而路一停則開始墮落,放棄自己、放棄一切,開始沉迷酒精、香煙,到最後是一些k粉。

而大約從22歲開始,她受到了姐姐威脅。因為父親是個商人,全家到處都有監控,而路一停把當年的「一推致死」拷貝下來了。在視頻里,母親喊她「一止」姐姐也是,無法否認。如果一停把這東西交給警方,她就再也沒未來了。

一開始,一停只要錢,陸一止把所有收入都給姐姐花天酒地,然而不夠,她要k粉。三個月前,因為一止畢業以後到某小學做了教師,路一停帶幾個朋友過來跟她說「有門路」,叫陸一止領女學生到家里來「輔導功課」,讓客人們親親模模,給點好處,說「不會有事」。

陸一止知道,再這樣下去,自己就完了,一生都完了。

一個惡念逐漸成型。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一止無意當中看見姐姐站在路邊等車,劉牧則在馬路對面直勾勾地看著姐姐。而後,接姐姐的「朋友」來了,一停邁上車子,而劉牧竟跟在車後呼哧呼哧追了一段!

陸一止有徹骨厭惡。男人真是下半身動物,就跟她的父親一樣。路一停心宛如毒蛇,男人還是「一見鐘情」,邁不開腳,一止跟著劉牧回到他醫院的內科診室,發現劉牧竟然還是一個所謂白衣天使,一瞬間,惡意宛如蔓藤一般緊緊裹纏她的心髒,她想讓對方跟他喜歡的女人一起下地獄。

她實施了那個計劃。果不其然,劉牧根本不經引誘。

可隨後在相處當中,對方的善,對方的愛,讓她一度又放棄了。一個男人,說起患者竟然常常落下淚來。

她每天說「我回來了」,他則回答「歡迎回家」,這讓一止完全沉浸在了「家」的感覺當中。這個男友讓陸一止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直到被下最後通牒。

被推到了懸崖邊上,不是自己死,就是劉牧死。女主最終想活下去。

「對不起……」在牢房里,女主角路一停眼楮仿佛漏了一個口子,後面連著一汪湖泊,她用雙手捂住眼楮,然而眼淚不住地淌,順著白白的小臂滑下,把桌子洇濕一片,她說,「我太想擺月兌媽媽了,也太想擺月兌姐姐了……我讓一個無辜的人成為自己的犧牲品。」

人們常說,人不管在何種境地都不應該傷害他人,他需要做正直的人,也需要做善良的人,這話沒錯,非常正確,可,不是所有的人都足夠堅強。在被命運玩弄時,他們會墮落,他們會只有獸性。

蘭生想說,社會一方面要懲罰這樣的人,另一方面要避免這樣的人。

听到一止講述的一切,劉牧目光有些發愣,而後終于張口︰「我……我多年前曾見過她。」

陸一止︰「……嗯?」

劉牧說,他高中時因為貧窮還有老實敦厚不善言辭,有些淒慘。有天,他經過了一座洋樓,他看到,一個恬靜的美麗少女正在拉小提琴。那個曲子悠揚動听,帶著一些溫柔安撫,從此,他每一回焦躁難安都會拐去那座洋樓。那個影子一直在他的內心中揮之不去,他那一天會去追車只是因為感覺很像,可以說,那個影子幫忙早就了後來的他、現在的他。

女主听見後突然沉默了。

她知道,那個少女不是一停,而是自己。路一停的性格讓她不會去學這些東西,而陸一止上大學前卻是學了六年的琴。

原來,二人還是「一見鐘情」,不過,不是女主對男主的,而是男主對女主的。

陸一止沒說出真相,只讓劉牧別再來了。

她配不上。

因為劉牧,她終于沒有讓一個無辜的人做替死鬼。如果不是劉牧,而是別人,一切就都說不準。

這幕最後,女主角對男主角說︰「我很幸運……我墮落到地獄門口時,你出現並拯救了我。」

是一道光拯救了我。

我並沒有邁入地獄,我還可以被稱為「人」。

說完這些,陸一止便起身離開,她的囚服寬寬大大。

而鐵門被關閉的聲音是那樣冰冷刺耳。

…………

月15號,《一見鐘情》最後一場。

電影有個開放結局。

若干年後一個冬天,陸一止被刑滿釋放。

那天徐徐地飄著雪,天地宛如被淨化了。

陸一止從鐵門出來,兩邊警衛威嚴肅然。劉牧緩緩地走過去,手里擎著一把紅傘。當年那個迷醉的夢好像一個花骨朵,還沒開放便凋謝了,可多年過去,里頭汁液依然新鮮,甜美著,洶涌著,只要春風突然過來,那花兒便能再次開放。

在電影的最後一鏡,天地之間一片雪白,陸一止到劉牧跟前,站定了,劉牧卻是一言未發,好像是有很多的話,又好像是沒有話。相對無言。他把雨傘向前一擎,陸一止則站進來。劉牧轉身,向遠處走,陸一止在旁邊跟上,肩並著肩,腳挨著腳。

他們兩人越走越遠,背影越來越小。

鏡頭緩緩地搖下來,停止在了兩排腳印上。

天地蒼茫,她終于是輕輕松松、自由自在的一個人了。

隨著謝蘭生的一聲「cut」,《一見鐘情》全片殺青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也更!不過比較長,5000字左右,可能晚。如果晚了乃們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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