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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第一百二十五章

在爍望宮的小廚房見到荀翊, 是寧姝怎麼都想不到的。

他是皇上,高高在上地位尊貴再無人可以比擬,更何況今日他不是剛剛抄了良府嗎?此刻難道不應當忙著去處理、審問那些意圖謀反之人嗎?怎麼還跑來給自己煮甜湯了?

她迷茫著,荀翊已經端了一碗甜湯送到她面前, 聲音溫柔︰「先嘗嘗?」

寧姝迷迷糊糊接過甜湯, 又抬頭看了一眼荀翊,荀翊正低頭看她, 眼角滿是溫潤笑意。

和初次相見比起來, 他好像變得溫柔了許多, 那時候的他雖然看似平靜, 但周身都是想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哪里會想到有如今這般情境。

但寧姝知道,荀翊其實一直都很溫柔。

倘若他沒有一顆溫柔的心, 此刻天下便不會是這樣。他可以為了報復去當一個暴君,亦或者是完全不顧忌的虐殺曾經的仇敵。

但他都沒有,他選擇了對自己最崎嶇最坎坷最艱難的那一條路。

「夫君煮的, 一定很好喝。」寧姝捧著碗,抬頭對荀翊說道。

她眉眼笑的彎彎,像天上懸著的清麗月牙,但月牙卻沒有這般艷麗溫軟, 也並不會讓荀翊心頭有這般暖意。

因為她叫了自己夫君。

千古帝王術, 養心養氣,可卻沒人在意似的,只當帝王權力這般大, 那便不應當有不能為的事情,也不應當和朝臣百姓置氣。

都當帝王是真龍天子,可即便是真龍,也有七情六欲繁瑣人間。

而在此處此地此時此刻,寧姝像是將他從方才的嚴酷審問當中帶了出來,回到了人間煙火處。

腳面落在了實處,再也不會被那些思緒裹挾。

寧姝抿了一口甜湯,笑著說道︰「好喝。今日我當真是累了,正想著回來尋些東西喝,誰知道皇上竟然在這里等我。」

荀翊笑笑。他當然知道她出去是做什麼的,也知道為了給元青花和靈雲解釋定然破費諸多口舌。

來這里做甜湯一方面是為自己轉換一下心境,二來也是為擔憂自己的寧姝送份貼心。

也多虧了瓷器們所說的那些話,讓他想明白了良府的事情。但這些他並不方便和寧姝說,甚至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那便假借瓷器之手告訴她也是可以。

「今日姝姝同我說可能來不及回來煲湯,我便想喝了姝姝這麼多湯,總是要還的。」荀翊笑著說道︰「你喜歡便好。」

寧姝喝完甘爽甜湯,將碗擱到一旁,往前走了兩步輕輕抱住荀翊。

荀翊身上一直是凜冽的松柏青竹味道,但此刻他身上卻有若隱若現的血腥氣,在這處便愈發明顯。

寧姝並不在意這個,她往荀翊懷里蹭了蹭,問道︰「皇上可知道臣妾喝過最好喝的甜湯是在什麼時候?」

「難道不是此刻?」荀翊有些驚訝問道。

寧姝搖了搖頭,像只小貓似的在荀翊懷里蹭了蹭,說道︰「是第一次在太後娘娘那里用飯,皇上將自己的甜湯給了我。」

「為何那時最好喝?」荀翊不解。

寧姝回道︰「當時倒也沒覺得很甜,只是之後每每想起,便覺得那碗湯愈發甜了,有種初見甜。」

「初見甜?」荀翊笑了起來。

只是那時並非是我初次見你。

「那太後壽宴上的時候,賞賜的糖就不甜嗎?」荀翊又問。

寧姝想了想,回道︰「那時候不一樣,皇上長什麼模樣我都看不清。」

「有何區別?」

「那定然是要皇上就在身旁,才覺得甜上加甜。」

荀翊听寧姝這般說心里愈發開懷,他半開玩笑地說道︰「姝姝何時嘴這麼甜了?我倒是之前听聞寧府嫡女可不是個嘴甜的姑娘。」

寧姝一本正經︰「那興許是皇上賞賜的糖太甜了吧。」

荀翊拉著寧姝的手從小廚房里出來,四周的宮人互相遞著眼神,戴庸遠遠守著,此刻見了皇上臉上帶著笑出來,這才松了口氣。

良府的人怎麼也不肯說,可是費了些功夫。自己倒是無妨,只是皇上來的時候那場景有些不好看,有幾個知道反正要死的,倒也不在意天上地下了,還將皇上污蔑譏諷了一番,實在氣死個人。

寧妃娘娘是皇上的解憂散,一見就能好。

戴庸連忙快步跟上去——方才皇上還怕自己站在一旁會被寧妃娘娘發現,讓自己遠遠躲著呢!

寧姝和荀翊二人進了正殿,寧姝一看桌上還擺了個木盒子,問道︰「這也是皇上送的?」

桐枝再旁回道︰「是太後娘娘午後遣人送來的,說是近日得了一雙瓶子,想到娘娘您速來喜歡瓷器,便賞了來。當時娘娘不在,袁嬤嬤便放下了,說是娘娘回來定要仔細看看,是太後娘娘的一番心意。」

寧姝又看那木盒,盒子倒是頗大,里面定然不是個小器件。

她走到木盒旁,還沒掀開,就听見里面兩個少年聲音吵架似的。

一個聲音清脆些,說道︰「這人也當真是麻煩,就算送東西還要尋個由頭,直接說就是送你的不就成了?」

另一個聲音尖銳些,說道︰「那怎麼能直說呢?當然要含蓄一些才好。以景言志,借物抒情,這不就是咱們的意義嗎?不然你以為咱們兩個當真是插花的瓶子?」

清脆︰「東西就是拿來用的。」

尖銳︰「哦,那你自己腦袋上插花吧,花粉花葉落一腦袋,還時不時有幾只蟲子飛過來,水換的不勤肚子里都是臭的。」

清脆︰「不然你以為咱們是干什麼的?」一個氣不過,問道。

尖銳︰「當然是替太後娘娘說話了的。」另一個說道︰「寧妃到時候看一眼咱們身上的圖案,就都明白了。」

清脆︰「那萬一她看不懂呢?」

尖銳︰「不能。」另一個聲音說道。

「你就這麼確定?萬一她是個斗彩、五彩,甚至連後掛彩都分不清的人呢?」清脆的聲音又問。

尖銳聲音答道︰「都說了寧妃娘娘喜歡瓷器,那定然是有研究的。再說了,斗彩、五彩、粉彩分不清不是很正常嗎?咱們清代前期不也是都叫五彩,還是後來才分開了的,就算不知道也是正常。」

寧姝將手搭在盛放瓷器的盒子上,里面頓時安靜了。

過了稍許,尖銳聲音說道︰「怎麼還不開盒子?我還有點緊張呢。」

「你緊張什麼?」清脆聲音問道。

尖銳聲音還有些逗,念道︰「寧妃喜歡瓷器,那她過眼的瓷器定然不少,萬一不喜歡咱們兩個怎麼辦?那還不如往我頭上插花呢,當物件的,定然還是要被使用心里才安穩。」

「放心吧,咱們倆個寓意這麼好,怎麼可能不喜歡。到時候見了咱們兩個,恨不得將咱們恭在香台上天天拜上一拜。」此刻反倒是清脆聲音來安慰他了。

荀翊看著寧姝動作停頓,也好奇她為何不將木盒打開,但他知道,里面放著的瓷器定然又說了些什麼有趣的事兒。

「為何不打開看看?」荀翊問道。

寧姝有個小小的猜測,其實當日博物館里有兩個瓷瓶是一對兒的,上面的圖案意頭挺好的,這木盒里萬一是這兩個呢?

拿出來有點小尷尬。

既然荀翊都問了,寧姝只好裝作不知情的樣子打開木盒,果然如同她所料,是博物館那對清康熙年間的五彩仕女嬰戲紋瓶。

瓶子是白底兒的,上面有怪石屋檐祥雲松柏,但最為打眼的還是人像,上面繪有四妃十六子,算是瓷器上非常常見的題材了。

意思為何?

就是希望大家多娶老婆多生孩子。

畢竟康熙時期拿下江山後總是希望社會安定人口增長的。

太後娘娘將這對瓷瓶送給寧姝,其意不言自明,就是讓寧姝趕快給自己生個皇孫。

「你看。」左邊的瓷瓶聲音清脆,說道︰「她被我們兩個震懾住了,你看她的表情,應該是驚嘆!」

寧姝︰不是,是驚訝。眾里尋你們兩個,今日還在想怎麼能和喬晝說清楚畫你們倆,結果你們自己就送上門來了。

右邊的瓷瓶聲音尖銳,說道︰「我看不是驚嘆,而是害怕。」

聲音清脆的瓷瓶問道︰「為什麼要害怕兩個瓷瓶?」

另一個瓷瓶答道︰「你沒听博物館的會計嘆氣抱怨嗎?家里催完她結婚之後又催她生孩子,催完生一胎之後又開始催二胎。所以應該是女人天生就對生育有恐懼之心。」

尖銳問道︰「那也應該是畏懼啊。」

荀翊見寧姝不說話,湊了過來,嘴上說著︰「是什麼?讓朕也瞧瞧。」

當他看見那兩個瓷瓶的時候稍愣了下,過了片刻才開著玩笑說道︰「看來母後十分掛懷我們兩個。只是這瓶子有些不合適,四妃十六子,我倒不需要那麼多,明日讓他們將上面的女子涂了去,就留下一個再拿來給姝姝。」

荀翊這麼一開玩笑,原本有些尷尬的氣氛便有些消散了。

兩個瓷瓶異口同聲地喊道︰「不行!不能再燒了!再燒我們就成後掛彩了!」

「那也不是後掛彩,後掛彩是之後補顏色,咱們兩個就要成後抹彩了!」

寧姝連忙說道︰「太後娘娘有心,臣妾很喜歡這兩個瓶子。」

荀翊︰「當真?」

寧姝連忙點頭,她也怕荀翊君無戲言,這就要將兩個五彩仕女嬰戲紋瓶送去「回爐重造」了。

荀翊嘴角微微勾起,看著寧姝說道︰「那既然如此,總不好讓母後失望,姝姝覺得呢?」

寧姝︰我覺得什麼?我覺得你這句話的意思是想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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