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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九章(二更)

寧姝回到雲舟宮, 將大黑從多寶閣上取了下來。

「準備好了嗎?」她拿著軟布,仔仔細細的將大黑擦拭了一遍。

這里沒有現代珍視古瓷的各種技術,一切都恢復到了最初也是最基本的方法。

「嗯。」大黑輕輕地應了一聲,學著寧姝說著略微生硬的話語, 「準備、好。」

歷史的掩埋, 時光的流逝輕噬了他原本光滑無痕的黑色釉面,里面的白胎斑駁地展露出來, 就像是真正的皮革在一次次的使用當中磨損。

「秦王是個好將領。」寧姝輕聲說著, 「他很厲害的, 也是一個好人, 會好好的將大黑帶到漠北,大黑也要好好的。」

「嗯。」大黑應道。

屋子里一時安靜了下來。

稍過了片刻,小八的聲音有些哭腔, 「大黑,好好學說話。日後要是能再看見你,你一定要給我們好好講漠北的故事。」

「好。」

青叔一如既往地四平八穩︰「去吧, 好男兒志在遠方。」

大黑是遼瓷,身為南宋瓷器的汝奉一向不怎麼搭理他,如今卻也小聲說道︰「汝奉仔細想了想,大黑的主人似乎和我的主人差了些年份, 總的說起來我們還有共同的金朝做敵人,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更何況,如今我們都是華瓷,汝奉覺得還是可以和你做朋友噠。那……大黑要照顧好自己, 也要記得想我們。」

「好。」

他們原本就是在一個博物館共度了許多時光的瓷器啊。

寧姝抹了把眼淚,「快點學會說話,之後好教我怎麼打仗。」

「嗯。」大黑應道。

寧姝將大黑包了起來,又拿了些軟墊隔好,放進個小木箱里。

「大黑,再見。」

蓋子「 噠」一聲,蓋上了。

寧姝不放心,又親自抱著木箱走到殿外,依依不舍的交給小內侍,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妥善交到秦王手里啊。也別趕著,小心些,里面有些容易碎。」

小內侍連連點頭,「放心吧選侍,奴才一定小心,您快進去吧。」

雲舟殿外的拐角,有個宮女躲在牆後,將這些都收入眼中。

毫不知情的寧姝又在殿外站了片刻,直到小內侍沒了影兒,她這才轉身,卻看見柳非羽從對面的竹林中款款走出,離得老遠,柳非羽沖寧姝招了招手,笑著喚道︰「姝姝!」

寧姝見是柳非羽,連忙揮手回應︰「非羽。」

寧姝朝她那側快走兩步,柳非羽卻是一路小跑跳到了她的面前,一把將她抱住︰「姝姝,好久不見了,想你!」

「我也想你呀。」寧姝笑眯眯地說道。

「真的嗎?」柳非羽噘著嘴,「本來想著我們兩個一牆之隔好難再見,卻沒想到你竟然也入宮了。想想也是,我們姝姝這麼可愛,誰會不喜歡呢?哦,除了瞎眼的寧府。」

寧姝笑道︰「如今都是在一牆之內了,以後可以時常見。」

柳非羽搖了搖頭︰「哪兒能呢,皇上定然要把姝姝佔了去的。」

寧姝拉著她的手向雲舟宮走去,笑著說︰「非羽不要胡鬧。」

「哪里胡鬧。」柳非羽眼珠一轉,湊到寧姝邊上問道︰「听聞姝姝第一日來宮里便是宿在了紫宸殿呢。」

寧姝打著哈哈,話題一轉,問道︰「非羽在宮里這些時日可怎麼樣?」

「老樣子。」柳非羽笑道︰「和我預想的差不多,吃吃喝喝,和陳妃姐姐下下棋,陪太後玩玩牌,也沒什麼旁的事兒。倒是你,若不是我先來看你,還不知你要忙到什麼時日才想起我呢。」

「哪里。」寧姝搖了搖柳非羽的手,「走,我正想做個香囊送你呢,你來自己挑味道。」

借著下午時光方好,兩人便在雲舟宮的側殿選著各種顏色紋路的錦緞,將幾種寧姝之前風干了的花草卷在里面,玩的不亦樂乎。

臨到天快黑了,柳非羽這才回過神來,對寧姝說道︰「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今日真是太高興了,我下次可還能再來這麼玩兒嗎?」

「當然。」寧姝說道︰「我再尋幾種新的花草,其實有些中藥材的味道也甚好,到時再在一起做,你也給柳夫人做一個,她定然很想你的。」

提到柳夫人,柳非羽的表情有些微愣,笑意盡散,「或許吧。」她搪塞著,「其實想給我哥哥做一個,但就是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到他。」

待到柳非羽回到自己殿內,于軟榻上靠著,身旁宮人端了熱茶進來。她輕掃了一眼,身旁由柳府跟來的丫鬟便明白了,將宮人盡數支使出去,又掩上門。

柳非羽微微閉上眼楮,聲音冷清︰「方才那個奴才可看清了是那兒的?」

丫鬟回道︰「選侍,看著好像是趙美人那處的。」

柳非羽冷笑一聲︰「區區一個靠翻出宮人贓物的美人,連婕妤的位置都坐不穩,還想動手動腳?也不看看自己有幾斤幾兩。」

「可是方才,確實听見寧選侍與那小內侍送了東西,且還是給秦王的。」丫鬟說道︰「說不準,這正是將寧選侍拉下來的法子,咱們要不要推波助瀾些?」

柳非羽全無方才在寧姝那處的活潑溫和,冷漠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寧姝現在正是盛寵之下,只有傻子才會去觸霉頭。皇上即便是知道了,她大可推月兌秦王殿下是她義兄。秦王殿下駐守漠北,你說皇上會不會去動他?」

丫鬟說道︰「不會。」

柳非羽又問︰「既然不會動秦王殿下,你說皇上會不會動寧姝?」

丫鬟這才恍然大悟︰「那自然也是不會。」

柳非羽閉上眼楮,任著丫鬟給自己捏揉額頭,慢悠悠地說道,「既然如此,為什麼要去幫一個蠢貨趙美人,而與秦王殿下結仇呢?」

丫鬟︰「選侍的意思是?」

柳非羽打了個哈欠,「先睡一會兒,待得那蠢貨真去告狀了,咱們再去當個好人。」

那丫鬟仍有些不放心︰「選侍入宮至今都未私下見過皇上一面,可這寧選侍已然在紫宸殿宿過,听聞皇上還特地陪她用膳。選侍您便是一點兒也不擔心嗎?」

「擔什麼心?」柳非羽嘴角勾了一下,「先不說能不能懷上,有個人幫我柳家懷龍嗣,難道不是件好事兒嗎?」

丫鬟聞言一愣︰「選侍的意思是?!」

柳非羽伸出食指,輕搖了搖︰「你留著這樣的激動對母親說吧,我可是半點都不想見到她。以前不覺得,只覺得人人都這般,後來進了宮,發現原來沒她的日子當真月兌胎換骨一般。」

「小姐……」丫鬟抿了下唇,「夫人也是為了小姐好。」

柳非羽輕輕挑了下嘴角︰「從小就拿孩子與旁人家比較的,借著孩子在院子里斗的,可不是為了孩子好,而只是為了自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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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翊今日忙碌安排漠北事務,待到稍回神的時候才發現時間近乎戌時,外面的夜色早已濃的化也化不開了。

他便按照往常回了紫宸殿,洗漱一番後安穩躺在床上。

只是稍稍片刻,他便有種微妙的失重感。接著,秘葵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其實今日柳非羽來的時候,我真的好怕姝姝心里不舒服,若是之前未曾認識過便也罷了。」

荀翊四周看了看,發現寧姝並不在此處。

汝奉說道︰「今日我看見柳非羽走了後,姝姝對著外面發呆了。我又怕姝姝喜歡上皇上,到時候心里難受;可我又想讓姝姝喜歡上皇上,至少這樣她還能高興些。當個瓷器可太難啦!」

「只是」,秘葵琢磨了片刻,又問,「皇上究竟為何接姝姝進宮?難不成真的是接來陪太後娘娘的?」

「好了好了,姝姝回來了。」青叔清了下嗓子︰「姝姝自然有自己的做法和想法,這些咱們誰都取代不了。」

他話音方落,寧姝便推開門走了進來,帶著一身的寒氣。

她將身上的披風摘了下來,做到軟榻上呵了呵手︰「白日看著暖,夜里還是冷。」

「姝姝快點休息一下,那山茶就算明天再拾掇也好啊。」方來沒多久,小兔已經加入了姝姝大軍。

寧姝倒了杯熱茶給自己,端在手里方要喝,卻又看見里面飄著的花瓣,想到昨晚興許認錯人的皇上,不由得嘆了聲氣將茶放在一旁。

汝奉見狀問道︰「姝姝怎麼了?」

寧姝不想讓這些瓷器為自己擔心,便說道︰「是想到了貴妃今日的事情。」

「啊!今日我和姝姝在介貴妃那兒,倒是頭一次知道原來介貴妃不是介夫人親生,而是外室生的。當年十余歲被認回去,頂了個嫡女的身份入了宮。」秘葵替她解釋道,「貴妃有個親妹妹仍在介府,介夫人便以此為要挾,似乎是想讓貴妃給自己兒子安插個差事呢。」

青叔聞言冷哼一聲︰「正是因為這些自視甚高、無法無天的外戚,朝廷才會一塌糊涂。」

寧姝連忙為介貴妃分辯道︰「我看貴妃似是回絕了,只是介夫人抓著不放手,她又擔心妹妹。畢竟貴妃是個以皇上朝政為第一優先的,不然貴妃便早就提了,豈還能讓介夫人不停的來找她?」

「還說是盛寵呢。」汝奉哼了一聲︰「這不是一絲一毫都不關心介貴妃嗎?」

青叔說道︰「這倒不是。身為帝王需要關心的事兒太多,若是連後宮嬪妃的家務事兒都要來煩他,豈不是連覺都沒得睡?」

「之前甚少見到貴妃難為的表情,今日她還記得給我藥膏呢。」寧姝說道。

「要不」,小白出著搜主意,「要不然和大黑一樣,把介貴妃的妹妹塞給秦王去。勞煩他幫忙尋個人家。」

「你怎麼什麼事兒都要找秦王啊?」秘葵不滿地說道。

小白︰「那不是除了秦王,姝姝也沒什麼人能靠上了嗎?」

荀翊听到這一句不由得有些不悅,什麼除了秦王便無人能靠上?難道自己不可嗎?

寧姝眼看著秘葵又要和小白掰扯起來,連忙抱起孔雀藍釉罐跑到里殿去,「我去洗洗睡了,大家也早點睡,晚安。」

寧姝將小孔雀放到靠牆那側的枕頭邊,還給他墊了個軟墊在後面,自己洗漱過便鑽進被子里。

「小孔雀晚安。」她的嗓音甜蜜蜜的。

如今這床大些,一人一罐之間的距離為實有些遠。荀翊倒在床上,看著睡入夢想的寧姝猛然想到——朕特地讓送來的那個斗櫃去哪兒了?不是擱在床頭剛好嗎?這般就能離得近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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