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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八章(一更)

寧姝由慈棹宮出來又去與介貴妃請安。

介貴妃所在的溫琉宮倒不似她的給人的感覺那般風風火火, 而是十分冷清簡單的所在,位于後宮正中。

傳言里說,溫琉宮的這個位置可見皇上對介貴妃的重視,若是日後不出意外, 便是妥妥的後宮之主。

寧姝到的時候正巧遇上介貴妃的母親入宮來看她。經跟著的宮人提點, 寧姝才知道介貴妃的父親乃是太常寺卿,執掌祭祀禮樂等事, 如此也怪不得介貴妃對宮中禮數要求苛刻。

介貴妃看了寧姝一眼, 說道︰「臉上的傷可好些了?恰好你來了, 也省的讓他們去送藥。」

「多謝貴妃。」寧姝應道。

介夫人轉頭看著寧姝, 笑道︰「這便是方才入宮的寧選侍吧,果然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听聞皇上深夜接了選侍入宮,真是格外不同。」

所謂的格外不同寧姝也听過好些次了, 原是因為荀翊本身是個極按著規矩的人,往好了說是沉穩安定,一心撲在朝政上, 國之安定,往不好了說就是沒什麼意思。

而在深夜將寧姝接進宮里,可算是皇上這些年最為出格的一件事兒了。

寧姝回禮道︰「多謝介夫人。」

介夫人又說道︰「寧選侍當真是初綻的花兒一般。」說罷,她看了一眼介貴妃, 又說, 「這宮里一年四季都有花開,可哪兒有不敗的花呢?就是不知花敗之後可是要移位子?」

介貴妃鳳目挑起,聲音不輕不重︰「本宮宮里的花, 向來不移位置。四季輪換,該它的時候自會盛放。」

介夫人指尖輕輕在桌面上點了點,臉上的笑容一直掛著︰「貴妃可是十足十的有信心啊,和那人可真像,只是不知道她還能不能再見到貴妃。」

介貴妃這便轉頭去看介夫人,神情倦怠︰「母親的意思本宮已經知道了。」

寧姝站在殿里,把自己縮的又小了一點——既然宮里正在這麼勁爆,方才就不要讓自己進來啊。

介夫人耳墜上掛著朵瓷花,幽幽地嘆了口氣︰「又來了,又開始了,得寸進尺的老妖婆,我這麼好看的瓷花落到你手里,簡直就是糟蹋了。唉,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藏在寧姝袖囊里的秘葵一听好像有八卦,立刻問道︰「介貴妃和介夫人這兒是怎麼了?」

介貴妃的殿內沒有一個瓷器,便也不能問到,只能從介夫人身上打主意。

那瓷花就當與人閑聊似的,反正也不擔心有人听見,說道︰「老妖婆是來求介貴妃,讓貴妃給弟弟尋份差事。可貴妃那弟弟,仗著姐姐在宮里當貴妃不學無術。貴妃不願意,老妖婆這是在借著新來的小選侍暗指貴妃總有一日會不再受寵,還不如抓緊母家。」

秘葵嗤笑一聲︰「仗著母家?她家就是個太常寺卿,四品!放在我們唐代也不過就是個從三品,她好意思嗎?」

「誰說不是呢?大概是貴妃這些年受寵給了她錯覺,以為自家就能爬上一品大員了吧。」瓷花附和道。

「那老妖婆說的那人又是誰?」秘葵問道。

「是貴妃的親妹妹啊。」瓷花還一副生怕被別人听見似的,壓低了聲音說道︰「貴妃實際上是介老爺養在外面的女人所生,十幾歲了才被接回府里,以夫人親生嫡女的名義入了宮。妹妹這才也去了介府,但這老妖婆就拿著她的婚事要挾貴妃。」

瓷花又嘆了口氣︰「說是盛寵,實際上皇上也不可能面面俱到的,這家宅里的事情,難不成還拿去叨擾聖上?」

「貴妃又不是她生的,她有什麼臉!」秘葵听著火大,「真是家里人生怕她得道,猛著勁兒的拖後腿!」

介夫人听了介貴妃的話心里得意,知道這是拿捏住了,她見寧姝看著自己眉頭蹙起,就當寧姝是被自己這般駭到了,只說︰「寧選侍日後也會明白的。」

寧姝正了下肩膀,說道︰「興許我不會明白。」

就寧府那樣,寧趙氏敢來宮里和自己這樣,先把她打出去。

介夫人站起身,對介貴妃說道︰「既然貴妃娘娘有客,便不多叨擾了。」

介貴妃無力的擺了擺手。

待到介夫人走了之後,介貴妃這才對寧姝說道︰「讓寧選侍看笑話了,家母不會說話。今日本宮有些乏了,寧選侍拿了藥便先回去吧。」

寧姝應下,這才回到自己宮中,正巧戴庸帶人送來了幾架新的多寶閣,大小隔間錯落有致,規整擺在寧姝側殿。之前那些不知道擱在哪兒的瓷器如今也有了著落。

除此之外還有個鑄鐵軟木櫃,正面的木頭不知用的是什麼,模起來十分順滑,像是套了層軟緞似的。

就是和外殿的裝飾有些不襯,總顯得有些突兀。寧姝這便讓人搬到檐下,擺了盆山茶在上面。

稍微拾掇片刻戴庸這才提起,皇上還在磬書殿等著寧選侍一同用膳。

寧姝愣了一下,看著自己方才折騰的亂七八糟的衣裳,說道︰「那還得勞煩大伴稍等。」

戴庸說道︰「寧選侍慢慢來便是,皇上特地囑咐過的。說選侍見了這些東西定然要先打理,讓奴才看著選侍理完再說用膳,無須匆忙。」

寧姝點了下頭,連忙回殿內整理。

原本昨夜皇上突然走了,銅枝還在心驚膽戰,如今見了這些東西,又見戴庸態度恭敬,說的話也好听,這才放了心。

宮里其實同寧府里無甚差別,人依舊是捧高踩低,單看下人眼色就能分辨一二。

她一邊給寧姝收拾著,說道︰「皇上實在也是關心小姐的,定然是昨晚進來見到瓷器無處可放,記在心里這才讓人送來的。過年的時候可說的沒錯,小姐運道到了。」

寧姝想到荀翊昨夜猛然抬頭時的模樣,臉便有些紅。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深深的嘆了口氣。

「小姐怎得嘆氣?」桐枝問道。

寧姝搖了搖頭。

她性格便是這樣,旁人對她好,她自然會對別人幾倍的好;若是旁人對她差,她便也該反擊的時候反擊。

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性格。不夠強硬,但也不會軟弱。

原本若是皇上對她不好也就罷了,後宮這麼大,這麼多可愛的小姐姐,看看臉就能下飯。可皇上對自己挺好的,這就讓她產生了一種想要回饋的心情。

一來二去,總是難免動感情。

動了感情就要完蛋。

因為這兒不是別的地方,是宮里。

寧姝再看鏡子,拉出了一個大大的微笑。

「妹子!你來了!」寧姝方踏進磬書殿,秦王的聲音便由里面傳出來,「等你好久了,為兄都快餓壞了。」

寧姝腳步一頓,一時不知道該往里走還是該退出來。

「進來吧,朕在。」荀翊的聲音由里面傳來,與荀歧州不同的是一份安寧,像溫吞的細雨。

寧姝這才往里走去,見已經布好了午膳,就等自己了,倒有些不好意思︰「皇上,秦王久候了。」

「哎,這算什麼?」荀歧州說道︰「為兄原本還想結拜之後帶你出去玩兒呢,結果如今倒也去不了了。」

荀翊先在桌旁坐下,說道︰「快些坐罷。」他看著寧姝坐下,湊到她耳旁低聲說道︰「秦王明日便要回漠北,你可有什麼要交托他的?」

伴著話音,他唇間輕輕吐氣,鬧得寧姝耳朵一陣發癢。

寧姝輕「啊」了一聲,轉頭看著荀翊,又不知道該怎麼謝他。畢竟他可能只是隨口一說,亦或是想到秦王收了自己做義妹,怎麼可能知道自己想要安托大黑?

可這種感覺又實在太過微妙,胸腔被驚喜填滿,還是那種柔潤的關懷。

「多、多謝皇上。」寧姝看著荀翊,眼楮里閃閃的。實在是她在這里鮮少被人關心,哪怕如今皇上只是無心,她也有種突然被人珍重了的感覺。

荀翊嘴角微微勾起,伸手揉了下她的腦袋︰「待會兒再說,先好好吃飯。」

荀歧州眼巴巴的看著面前的這兩個人——又來一次?之前皇上不是說好了不在自己面前再這樣了嗎?不是說今天要讓寧姝給自己踐行,所以才叫寧姝來的嗎?為什麼到現在感覺自己又是多余的了?

用膳的時候,寧姝偷偷看了一眼荀翊用的湯羹,和自己的不一樣,是咸的,甚至可以說是十分清淡,所以皇上是比較喜歡喝清淡的東西嗎?

她小心的將自己的發現記在心里。

這是關于他的一點小知識。

用過膳後,寧姝便與荀歧州說了大黑的事情,但她也只是托說有個故人做了這麼個瓷器,想要帶它去漠北,結果卻因病早亡,交托了這麼個心願。

荀歧州聞言豁達笑道︰「還以為是什麼事兒呢?就這麼個瓷器?這倒是沒問題,但話說在前面,路上顛了磕了踫了,我可不負責。」

寧姝連忙說道︰「這是自然,他只是想去漠北。因為那人的家鄉就在漠北,只是之後一直未曾回去過。有時候我看這瓷,就像他的魂魄仍在上面似的。勞煩兄長了。」

荀歧州之前便在瓷器鋪子里見了寧姝,也听聞寧姝的那些事兒了,知道她愛瓷,加上今日皇上特地叫她來一同用膳,顯然就是給她機會說這個,自己怎麼會推拒。

「只是,本王不方便去你那處,要不一會兒請皇上派個小內侍跟著去拿可好?也省得你來回跑辛勞。」荀歧州說道。

荀翊︰「也可。」

寧姝替大黑開心,笑著謝過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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