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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庸聞言微怔——寧姝?

荀翊此刻已無初醒時的慌亂, 不是不害怕,不是不緊張,而是這些年的經歷教導他,這些情緒俱是無用的。

他強壓著自己的紛亂的心緒, 快速說道︰「撥五名影衛去尋秦王蹤跡, 兩名隨朕出宮。」稍稍停頓之後,又說︰「戴庸, 帶兩隊內侍去寧府, 陣仗要大, 速度要快。」

戴庸一時沒反應過來, 忙問︰「去寧府,奴才要說什麼?」

荀翊系好最後一顆暗錦扣子,將收在一側的木紋面具取了下來。他指尖有些微微的顫抖, 但聲音卻仍是堅定︰「去接她進宮。」

「是、是奴才想的那個接法嗎?」戴庸急忙給荀翊披上大氅,問道。

荀翊此刻已經走到殿門,回頭看了戴庸一眼︰「是。」

「可皇上, 只有兩名影衛跟著您,是不是太冒險……」戴庸還沒說完,荀翊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黑暗之中,被宮牆吞沒了。

戴庸也來不及細想, 只知道皇上這幅模樣定然是出了大事兒, 便登刻去按照荀翊的指示忙碌起來。

荀翊縱馬在京城街道上掠過,刀片一般的寒風刮蹭著他的面龐,他的心一點一點的沉了下去, 好似墜進了深淵冰窟,連躍動都是難為。

可周圍卻又是熱鬧的,人聲鼎沸。初一至初七的京城燈火徹夜通明,一年也僅有這麼一段時日是興高采烈的。它是將過往種種盡數拋下,難堪的痛苦的都留在前一年。

日子望不到頭,可每天都是新的。

荀翊帶著暗衛繞開人群,他頭一次覺得原來自己和寧姝之間隔了這麼遠,怎得還未到?

這重重疊疊的街道灰蒙蒙的,曲折離奇的好似個迷宮。

他離她,那麼近,卻又那麼遠。

夜夜相伴,卻總被一牆相隔。

這一牆,不僅是萬里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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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姝窩在被子里,門外的瓷水壺正放聲大喊︰「姝姝快跑!寧程遠沒安好心!他在院子門口和一個男人說什麼犧牲女兒什麼的!我听不懂!但是肯定不是好事兒,你快走!」

寧姝愣了一下,從被子里伸出頭來。

青叔听了,大聲說道︰「他們此刻便在院門口?」

瓷水壺︰「是!寧程遠那個臉一看就是在想什麼壞主意!」

青叔仍是冷靜,問道︰「他們現在在說什麼?」

瓷水壺有一說一的學道︰「只要將秦王拖在京城中再過三十日,西北的事兒便穩住了,倒是要看現今的那位聖上如何接招。」

青叔幾乎是沒有滯澀的對寧姝說︰「姝姝!快找個地方藏起來!寧培遠這是密謀要反,你萬萬不能被牽涉其中!」

青叔並沒有听全首尾,但陪伴帝君身旁多年,只是這麼一丁點兒的話頭便能猜出七八分。

寧姝聞言連忙從床上爬起來,環視房間——能藏到哪兒?!

「箱子里箱子里!」小白大喊︰「姝姝快進去,我們幫你盯著,有什麼事兒喊給你!」

寧姝迅速掀開箱頂,「嗖」的一聲便鑽了進去,又拿了些衣裳擺在腦袋上,將自己埋了起來。

她自然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但此刻也沒別的辦法。門外有人堵著,這又是寧府,自己跑都跑不了。

只是,寧培遠為何突然要這樣?

未過多久,屋子里便傳來幾個男子說話的聲響。

「沒人?」

「不可能,今日她並未出府。」這聲音是寧培遠。

「床上還是溫的,怕是听到你我談話了。那眠藥你沒給她喝嗎?」

寧培遠︰「摻在湯里送來了。」

寧姝咬緊下唇,那湯她確實沒喝。小八說看見廚房的人往里面倒了東西,她那時還以為是寧柔使些沒意思的小手段,便直接倒了。

「姝兒,姝兒你在哪兒啊?」寧培遠突然換了個腔調,柔聲細語地喚道︰「姝兒,為父知道你被柔兒搶了婚約多有不喜。為父這就給你找了段新的姻緣,秦王殿下神武難當,難道不比晉國公府更好嗎?」

他大抵以為能將寧姝這般哄出來,只是在寧姝耳中,寧培遠此刻就像只偽善敲門的大灰狼。

「別喊了。」那男人說道︰「既然讓她听見,便留她不得。」

乍然听聞寧姝要被滅口,寧培遠一驚,他只想著賣女兒,卻從未想過要致寧姝與死地。「大人,讓我說說,萬一她說通了呢,說不準此刻只是害怕。」

那人使了個眼色,身後的人便在房里搜尋起來。那男人朝著門外走去,說道︰「不要留下痕跡。」

「大人!大人!」寧培遠急忙跟上。

「留步吧,寧大人。」那男人說道︰「方才你也說過,犧牲個女兒又能何妨?成大事不惜小費。方才收到信,秦王那處他們已經料理好了,只等送人過去,我還要去尋個合適的女子,便不在此耽擱了。」

「那、那我……」寧培遠問道。

「你放心,但凡晉國公府還在的一日,你這寧府便還有一日安生。」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也不知道他們翻箱倒櫃到了何處,寧姝動也不敢動,她就是迷迷糊糊,原本自己不就是個小可憐嗎?怎麼就突然地獄難度了?

「 噠」,有人踫到了箱子,寧姝感覺遍身的血液都要凝住了。

箱子被猛地掀開,一柄劍直接刺了進來,堪堪劃過寧姝的臉頰。她興許被割傷了,但她感覺不到,恐懼佔了上風,將其他所有的感情和觸覺都掩蓋下去。

劍尖將里面的衣裳挑了起來,微弱的光照進木箱。

拼了!

寧姝咬牙,將剩下的衣服一股腦兒的扔了出去,轉身就要往箱子外面爬。

這舉動是突如其來,拖不了多長時間,寧姝方才邁出去就被身後的人一把抓住衣袖向後拽去。

「鏘」的一聲,是劍與劍相撞的嗡鳴。接著,有些滾燙的血濺到了寧姝的脖頸上。

「不要看。」她耳邊傳來了男子溫柔的聲音,對方伸手蓋住了她的雙眼。

荀翊看著眼前的寧姝,她嚇得不住顫抖,嘴唇發白,縴白的脖頸上沾著血珠,多添了一絲妖冶。

「沒事了,別怕。」荀翊壓低了聲音。

「是他!」汝奉驚喜喊道︰「姝姝,是戴面具的人呀!他來救姝姝了!」

曾經聞過的松柏冷香涌了上來,寧姝這才覺得自己安全了,腿上月兌力踉蹌了一步。荀翊便站在她的面前,摻了她一把。

她低垂著頭,抵在他胸口,像是要借股氣力似的。

荀翊猶豫了一下,輕輕拍她的後背,安撫道,「沒事了,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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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門轟然大開,御燈掌在最前,舉的極高,像是要將這夜空挑破一般。星星點點的絳紅燈籠由兩側鋪展開來,一頂軟呢轎子由里抬出,兩列宮人緊隨其後,沿著官道浩浩蕩蕩的走著。

京城的人看傻了眼,不知都到了這個時辰,宮里怎得還有貴人要出來?

兩側的侍衛也不趕他們,像是任憑看了去似的,人群越攢越多,都在兩側看著熱鬧,不知這頂軟轎要去向何方。

這隊走的快,倒穩得住規整,待到寧府前面停下腳步。

管事遠遠瞧著,連忙進去請了寧培遠。

寧培遠此刻正在失魂落魄當中,乍得一听還要打起精神去府門口。

等到他匆匆趕出來,寧老夫人,寧趙氏,寧柔寧轍也都在門口候著了。戴庸這才不緊不慢的說道︰「皇上口諭,著寧姝即刻進宮。」

寧培遠愣了,皇上叫寧姝入宮?

「這……這……」寧培遠結巴了,在他心里,寧姝此刻已經沒了。

寧老夫人見他不說話,也不知情,只笑著問道︰「可是太後掛念姝姝了?」

戴庸掃了一眼這老太太,也沒有絲毫的客氣︰「這是皇上的口諭。」

「皇上?」寧老夫人驚的說不出話,再看後面蜿蜒的隊伍,反倒樂了——寧姝這丫頭真是命好,秦王她還看不上呢,非得進宮當主子去了。

戴庸也不多言,只冷冷看著寧培遠,厲聲喝道︰「寧大人!」

寧培遠被嚇了一跳,滿頭冷汗︰「中使稍等,微臣這就去……去……」

他要去哪兒尋寧姝?!難不成給皇上送具尸體不成?自己真是糊涂,早知道寧姝得了皇上的寵,怎麼也不能做出這等事兒啊!

「父親要去哪兒找姝兒?」

寧培遠听見這聲音後猛地轉頭,卻看見寧姝好端端地站在自己身後,一時慌不擇言︰「你、你不是應當……」

「應當如何?」寧姝向前走了一步,沖戴庸行禮︰「勞煩中使,我還有些東西要帶,請中使撥幾個人幫我搬下。」

戴庸恭敬點頭︰「是,姑娘稍等。」

待到內侍幫著寧姝將房子里的瓷器整理妥當,寧姝又跑去正院將一直要不來的大黑拿來,帶著桐枝一並走了。

一直到她坐進軟轎,她都未再看寧家人一眼。

逶迤的隊伍漸漸看不見燈火,寧培遠匆忙沖到府里,只往寧姝小院奔去,寧趙氏不知為何,但見他神態匆忙也跟了過去。

寧老太太倒是不在意自己兒子這異樣的反應,面上得意。她抬頭看了眼寧府的門匾,只覺得日後寧府便要一帆風順了。

寧柔看著那華麗的隊伍,抿緊了雙唇。

寧姝院中沒有半絲打斗的痕跡,可寧姝卻好端端的,寧培遠痛苦的將臉皺了起來,癱倒在地,對著寧趙氏一字一句的說道︰「如今只有一個法子可以救寧府。快!登刻便去晉國公府,無論如何要將柔兒的婚事敲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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