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漣真很早就清楚, 在acemon這個團隊里, 自己是唯一一個純粹為了夢想才當偶像的成員。
其他人雖也喜歡舞台表演, 但或多或少都摻雜了其他。紀雲庭當年學舞, 是想被暗戀的女孩子夸帥氣;koty從小就紈褲子弟一個, 進圈也是玩樂心態;付榕目的最簡單,要賺很多錢;曾經心高氣傲的主唱更不必說, 早就甩手走人了。
至于談情,與其說他是向往舞台,不如說是適合這份職業。祝漣真一貫討厭那些說idol「天生就適合舞台」之類的陳詞濫調,可又不得不承認,談情當之無愧這種贊美。
談情剛進公司時, 對hip-hop文化所知甚少,出道理由明顯與志向無關, 卻又佔據相當重要的資源,祝漣真因此常看他這個半吊子不爽。不過談情格外擅長表演,掌控觀眾情緒是他與生俱來的天賦, 鏡頭前隨便幾個小動作就能迷得人七葷八素,久而久之, 祝漣真就忽略了他本身的態度。
因為在工作面前,喜歡與否,其實無關緊要。世上大部分人從出生起, 都在做自己不那麼喜歡的事,磨練自己沒興趣的技能,投身適合自己的行業。盡管「偶像」足夠光鮮亮麗, 但在這身份之下,總會有一部分idol並不喜歡它——或者說,原本的喜歡已經被現實消磨殆盡。
只不過談情處于內地偶像界的頂尖,他高度自律,無所不能,受人敬仰……倘若有一天大家知道他把這份優越的職業視為「錯誤選項」,絕對所有人都會大跌眼鏡。
當然,這只是祝漣真單方面的猜想而已。比起不得而知的答案,他更好奇談情這種人最向往的是什麼。
病好沒兩天,談情回劇組又進行高強度的拍攝,只要條件允許,他的時間每天都被排滿。這個月還沒結束,他就順利殺青。效率如此之高,演技也有所保障,導演贊不絕口。
與此同時,團綜第一期預告片正式登陸v站首頁,節目未播就先引起廣泛討論。因為預告片風格實在與acemon截然相反,後期故意挑他們相處和諧的鏡頭剪,搭配輕松歡快的bgm,整個畫面其樂融融,極富青春活力。
前半段的彈幕被大面積「???」覆蓋,粉絲們出乎意料,不過很快就接受了節目組的惡搞方式,配合宣傳——
「只有我一個人覺得這是演的嗎?」
「歡迎收看著名不良偶像團體新綜藝《acemon變形計》。」
「節目組上哪兒找了五個這麼像的替身。」
「大草,導演是恨他們吧,這就是恨他們吧!」
「好溫馨,這就是親兄弟嗎,i了i了。」
……
後半段畫風一轉,鏡頭拼接散亂,驚悚音效頻頻出現,彈幕數量翻倍增長。明星受驚嚇被整蠱向來是觀眾愛看的綜藝橋段,尤其acemon成員們平常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連粉絲都想見識他們出丑的反差模樣。
預告片引發的熱度不錯,節目組又一次展開研討會。
這次討論的內容簡單而關鍵,就是要確定他們五個人在綜藝內的角色定位,以便盡早形成節目的鮮明風格,也更容易讓新觀眾熟悉他們。
站在粉絲的角度考慮,誰都希望自家本命享有最好待遇,可畢竟《限量的友情》是檔打算面向更多受眾群體的綜藝,倘若受局限于粉絲的喜好,恐怕就很難吸引圈外觀眾。于是,除了人見人愛,也需要有成員擔當「受難」類型的萬人嫌人設。
顯而易見,koty完全可以本色出演。
除此以外,成員們之間的關系也需要設定,話題度最高的當然是「情真意切」cp線。編導篩選了大量粉絲發言,告訴他倆︰「她們最喜歡的是你們下意識的互動,舉止越自然從容,就代表你們私下習以為常,能讓她們有很大想象空間。」
也就是說,粉絲喜歡自己摳糖,而不是正主直接送到嘴邊。
「就是順其自然唄。」祝漣真懶懶地掀起眼皮,對此話題興味索然。
編導︰「是,而且估計你們也不願意太多作秀,所以這方面內容我們不強求。」
「為了節目效果考慮,適當的表演我們也能接受。」談情說著看向祝漣真,「是吧,小祝。」
祝漣真睨他一眼,沒吭聲。
祝漣真最近慢慢明白過來,自己抵觸營業的主要原因倒不是虛情假意起來麻煩,而是即使順其自然,cp粉腦補的東西也與實際發生大相徑庭。
比如預告片里,後期把他那句「你牽誰呢」剪進黑場里,只有聲音沒有畫面,粉絲立即就編排好了劇本,什麼「被抓包修羅場」「祝漣真吃醋」「後續肯定要談情哄」……仿佛他一天到晚沒別的事兒光想被談情哄似的,這找誰說理去。
明明他遷就談情的次數更多。
會議結束後,祝漣真叫住談情,主動提意見︰「以後鏡頭前別對我太好。」
談情正準備打電話,一听他這麼說,先收起手機把自己的事擱置一旁,淡定地問︰「哪種程度算好?」
「就是,處處順著我意思走……」祝漣真感覺自己被他問住了,每個字都音量遞減。談情沒听清,皺眉低頭湊近,「什麼?」
「就是說,你別老听我話!」祝漣真忽然底氣充足,「別在節目里立那種又包容又溫柔的形象,顯得我好像總跟你,跟你……」
祝漣真卡殼了,腦海里瞬間浮現「撒嬌」這個令他渾身發毛的詞。
不等他再細說,談情表示︰「明白了。」
祝漣真︰「明白什麼了?」
「我差別對待不能太明顯。」談情道,「對你可以比對其他人好,但不能太照顧你的情緒。」
祝漣真思索了一下,差不多這個意思,只是還得補充一點︰「我說的是鏡頭前哈。」
談情垂頭看他,忍俊不禁︰「嗯。」
簡單約定好後,祝漣真有些意外,他本以為談情會惺惺作態地用上「我對大家都一視同仁」「我沒有刻意對你好,節目里的表現都是真實想法」之類的說辭,沒想到直接大大方方承認「差別對待」了。
雙標得理直氣壯。
憑談情這份難得的坦誠,祝漣真確實感到高興,也干脆道︰「沒別的意思,我只是不希望粉絲一看我倆在一起,就覺得我是弱勢的那一方,她們根本不懂我平時有多能忍讓你。」
「我也不懂。」談情說。
祝漣真微微惱火,剛想說你是不是木頭啊,談情又繼續講︰「我們之間真正是怎樣相處的,沒人知道不是更好嗎?為什麼要糾正別人的理解。」
祝漣真理所應當答︰「我還在乎個人形象呢,哪個男idol樂意天天被cp粉意yin成嬌氣鬼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們現在影響力多大,隨便發發微博都能上萬轉。」
談情不反駁,默默點了下頭。祝漣真見他臉上笑容沒了,意識到這是又想賣弄可憐,只好說︰「當然了,我也不想讓她們知道我倆私下是什、什麼德行,主要是原先我太被動了,現在我也想多多對你好。」
「——鏡頭前哈!」祝漣真再次強調。
談情低頭,從隨身帶的黑色包里找出眼鏡戴上,祝漣真覺得他這是要正經交談了——畢竟近視者不戴眼鏡,就經常听不懂別人說話。
果然,談情視野清晰後,神色比之前更嚴肅了點,沉聲道︰「既然是雙人營業,那我可以拒絕。」
一听這話,祝漣真差點回他「你又想跟我玩欲迎還拒是不是」。很快,談情不卑不亢地解釋︰「如果只在拍攝時才有機會受你關注,那這份好意我寧可不要。」
「白給你都不要?」祝漣真當即駁斥他,「你還有沒有良心,那天你發燒是誰給你煮粥,誰給你買藥,誰陪你打電話半夜不睡覺?這叫‘只在拍攝時才關注你’嗎?」
談情︰「可是……」
祝漣真︰「又干嘛?」
「節目里你對我的表現大多也都是真實的。」談情緩緩道,「所以我不想讓粉絲看見。」
祝漣真差點就被他繞進去了。
還好自己現在功力也漲了幾成,已經不容易被談情動搖,「真實?那是你這麼認為,實際鏡頭一開,我只把你當營業對象,說什麼做什麼,首要目的都是取悅觀眾,懂嗎?你要自作多情也得是在私下。」
談情目光微動,似乎因祝漣真最後一句話晃了下神。
而祝漣真現在只想罵他「傻子」,真當自己還能被他的茶言茶語糊弄住?
「不過生病一次就夠了。」祝漣真囑咐,「別因為我那麼說,就想著以後裝虛弱讓我探望你。」
談情笑著搖頭,「不會的,這麼做我無法心安理得。」
為了心安理得,故意把自己弄病也不行——祝漣真本想這麼說,但又怕這會給談情提供新思路。
「你說的我都記住了,下次錄制會向你想要的模式靠攏。」談情誠懇地保證,「也希望你到時真的只是營業。」
「用你提醒?」祝漣真小聲嘀咕。看談情好像還有私事沒處理完,就識相地結束話茬,不再打擾。
他走之後,談情才再次拿出手機。
搜索框內的熱搜詞條還保留著,談情按下回車鍵,網頁卻沒顯示任何關于「導演談睿升去世」的消息。于是談情直接打通談笑電話,詢問情況。
談笑流利地答復︰「記者搞錯啦,是醫院另外一個患者去世了,爸爸還在化療,醫生說活下來的概率更大。哥,網上很多謠言嗎?」
談情道︰「沒有,是我注意得晚,已經全刪光了。」
他接著說︰「既然附近有記者,你就少往醫院去吧,你的照片一直很值錢。」
「放心,我把自己捂得很嚴實。」談笑對此很有自信,「對了,哥,我忘了告訴你,其實……我爸媽早就知道我偷偷跟你聯系了。」
談情沒特別反應,淡淡地應了一聲。
「你怎麼一點都不驚訝!」
「當初你還是個小學生,在父母眼皮底下做任何事都能被發現,這不是當然的麼?」談情若無其事,「你該不會真覺得自己能瞞天過海吧?」
猝不及防被他冷靜地嘲諷,談笑挫敗感加重,語氣委屈︰「虧我還把這個當少女的小秘密呢。」
她很快听見談情低笑的聲音,沉穩又溫和︰「以後有秘密,也可以繼續跟我說。」
「我不,每次都是我跟你講,可你從來不跟我分享。」談笑果斷拒絕了,頗有青春期的叛逆風采。
「還不到時候。」談情說,「等你高考結束,我可能會告訴你一些。」
「那還要等好久呢……不過我很願意等你啦。」
兩人又閑扯了幾句,通話結束。談笑收起手機,回到監護病房。
見證父親化療的痛苦需要心理承受能力,通常她不被允許進來打擾,大人們怕她分心學業。不過談睿升常常想見女兒,他怕突然某天就見面困難,何況早點教會孩子正視死亡是他作為父親的責任。
他正在跟律師討論遺囑相關事宜,雖然目前化療情況還不錯,但名下資產巨多,需要早點著手安排。見談笑進來,他抬頭問︰「去跟談情打電話了?」
談笑點頭。
長久以來,她都是悄悄與哥哥聯系,誤以為自己隱瞞得很好,直到前不久與父親聊天時,談睿升干脆地表示早就發現了。
談笑第一次知道談情的存在,是在七八歲的時候。她經常會翻父親的老相冊,很多人的照片背面對應著電話號碼,其中有個五官俊俏的男孩,每次出現都是被父親抱著,談笑從記事起就對他的身份很感興趣。終于到了上小學的年紀,母親給她買了手機,她就找機會撥通了男孩照片背後的號碼。
那時她換了幾顆牙,說話含含糊糊,但對方還是耐心听懂了,一點都不排斥她這個陌生孩子。談笑後來才知道,那電話是父親前妻的號碼,女人去世後,卡就一直被談情留著用。
她與未曾謀面的哥哥通過電話產生了聯系,等上初中,她才鼓起勇氣去見已經是大明星的談情一面,當然這事也是瞞著父母。畢竟從未有人主動告知她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兄長,所以談笑就覺得,應當遵守大人們的意願,默默守護這個秘密。
「爸,你別給我留太多東西,我長大以後完全不懂管理啊,還是讓媽來吧。」談笑坐一旁听了半天父親和律師談話,「但是,你什麼都不給哥哥嗎?」
提起談情,談睿升總是面色猶豫,臉上松弛的皮膚會因欲言又止而輕微抖動。尷尬之余,他也多少流露出對談情的牽掛,但因久未謀面,這點不值一提的懷念很快就消散了。
「我對他啊……」談睿升張開干裂發白的嘴唇,他現在說話常常顫音,厚重的音色听起來總是帶有一種並非他本意的傷感。
沉默很久,他才繼續說︰「我對他也幫不上什麼。」
無論物質還是情感,談睿升知道自己都沒有能再給予談情的了,時隔這麼多年才象征性地彌補,完全多此一舉,想必只會平添麻煩,招人反感。
談睿升凝視面前一摞紙,喃喃自語︰「寫封信吧。」
「你現在拿不穩筆,我幫你?」談笑問。
談睿升搖頭,「我慢慢寫,寫不完就算;如果寫完了,能不能給出去還是一回事兒。」
「嗯。」談笑遞給他一支嶄新的中性筆,可以寫很久。
今天暫時弄完遺囑的材料後,談睿升才提起筆。
與其說是寫信,實際更像是他借個機會清掃心里淤積多年的負面情緒,憤怒、羞恥、失望、歉疚……那天的事無論過去多久他都記憶猶新,可能要等躺進棺材里時才能忘。
他首先寫下談情的名字,接了句「對不起」,然後想起來忘加問候語,可再一想,又覺得不是很必要。
談睿升寫的時候,問談笑︰「我很少看電視,他現在做什麼,唱歌?」
「什麼都做,哥哥很全能。」談笑答。
談睿升馬上點頭,認可道︰「對,對,我早知道,他小時候就很聰明能干。」
談笑說︰「他家好多拼圖,幾千塊都是他一個人完成的,好厲害。」
談睿升還是點頭。察覺到父親喜歡听談情的事,談笑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他還養花,不對,他那是買花,只看著好看,不認真照顧。」
「他一個人住?」
「對,家很小。」
「為什麼小,他賺不到錢?」
「賺得到,可他就喜歡住小房子。」
談睿升一听,臉上的肉又垮下去了,許久才不忍心地嘆一口氣︰「是嗎,我們以前也是住小房子。」
談笑繼續說︰「哥哥做飯很好吃。」
「嗯。」談睿升不點頭了,因為脖子累了,「應該是跟他媽媽學的。」
「那手風琴呢?」談笑問,「他說他小時候學會的,長大沒什麼機會演奏。」
談睿升想了想︰「噢,也是他媽媽讓他學的。」
談笑樂出聲︰「怎麼沒從你身上繼承點什麼天賦?」
談睿升沉默著,若有所思。
「我教過他一點用不上的才能。」談睿升記得很清楚,「我那時拍片子沒有成績,也沒資金自己出去單干,在家就只能寫寫劇本,畫畫分鏡,拍定格……你知道定格動畫吧。」
談笑︰「嗯。」
「我買了一桶橡皮泥給他玩,他捏了幾個小人兒,一點一點擺弄它們。我一看就知道,他是在模仿我平時做的那些,他才兩歲多,觀察力和記憶力遠甩別的孩子一大截兒。」
談睿升說話急促,好幾個音調都變了。
談笑問︰「哥哥除了橡皮泥,不玩別的嗎?」
「我什麼都給他買了,他從不鬧騰,玩小汽車都是拆開看里面的構造。」談睿升說,「我當時想,他是不是有長大後當發明家的潛力?可別的方面,他也跟普通孩子不一樣。」
談笑眼前一亮︰「哥哥是天才吧!」
「我不知道。」談睿升不知不覺間停住了筆,「我是說,智力以外的地方……他很會看大人眼色。」
談睿升眼神凝固在遠處白牆某個點上,回憶道︰「他字還不會說的時候,就听得懂好賴話了,也分得清玩笑,害怕髒話。如果大人表情不好,他就知道不該哭。」
談笑︰「真懂事……不愧是我哥。」
「是啊,他特別懂事。我有時趴在床上,讓他騎馬,但他不肯,怕累到我。那時候才……三四歲吧。」
談笑︰「你記性真好,不愧是我爸。」
「因為能記的事也不多……」談睿升閉了一會兒眼,「我經常去外地拍片子,陪他的時間很少,每次回家,他都會跟我玩捉迷藏。」
談笑︰「不纏著你要禮物?」
「他不要,過生日時也不要。」談睿升說著不禁疑惑,「明明我們沒教過他,但誰對他好,他都能記著還。」
談睿升繼續講︰「玩捉迷藏的時候,他常躲在衣櫃里,我裝找不著,到處翻窗簾,最後才去拉開櫃門,他笑得特別開心。」
「我哥笑起來特好看吧。」談笑與有榮焉。
「嗯,他媽媽是新疆人,他小時候五官也特別標致,走在外面,誰都得回頭看他兩眼,問是不是混血兒。」談睿升不自覺地嘴角揚起來,「他現在長得倒不像他媽媽了,更像他自己。」
「我當時納悶兒,他這麼聰明的孩子,為什麼捉迷藏總躲衣櫃里,這不是很容易被我找到嗎?怎麼不去外面呢?後來一琢磨,我覺得是因為外面太大了,他要是認真藏,估計我找不到——所以他給我放水了。」
「這時我哥多大?」
「五歲。」談睿升緩慢地開口,他視線下垂,盯著被自己手汗濡濕的白紙,「我最後一次見他……他就這麼大。」
論起這輩子最後悔的事,談睿升絕對要想起那一天。
他失魂落魄地從醫院回到家中,驚覺自己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羞辱和背叛,盛怒之下,一把將妻子摑到了地上。多年的斯文與教養在頃刻間化為烏有,他只顧著發泄,手指間纏滿了那女人漆黑的發絲,像解不開的水草。
他破口大罵,女人只蜷縮在地上听;他拳打腳踢,女人就悶聲護住脆弱的腦袋,把身子留給他打。打完還不解氣,繼續罵她生出來的男孩。
男孩當時不在家,好像出去玩了,所以談睿升放心大膽地罵,惡毒得痛快淋灕,即便如此也難解心頭之恨。
終于他打累了也罵累了,整顆心才遲緩地傳來一陣鈍痛。他有氣無力地哭,女人披頭散發地躺在地上嗚咽。兩個人都堪比厲鬼。
談睿升身為男人的尊嚴盡碎,一刻也不想在這個家多待。他拖了個碩大的尼龍袋子,準備收拾東西搬走。
然而當他拉開衣櫃門的時候,整個人仿佛凍住了,眼珠愣愣地盯著里面——
男孩正抱膝坐著,頭發沾滿汗水,也直勾勾地望向他。
這是談睿升最後一次跟他玩捉迷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