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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星座書上說,今天不宜上班

潘霖一說完, 臉就痛得扭曲了起來。

「嗯?」鄭之覃發出一個溫柔的音節,「怎麼了?寶寶。」

情人的呢喃一般, 好似掐住男孩腰的人不是他。

潘霖腰被掐得輕微抽搐, 他囁嚅著嘴唇說︰「我咬到舌頭了。」

「嘴不听話?」鄭之覃的拇指蹭著他顫抖的腰, 「腦子里想的, 跟說出來的剛好相反?」

潘霖的腦袋垂了下去,幾秒後他扭過頭,小動物似的嗚咽︰「覃哥,我不行的, 我做不來。」

鄭之覃唇邊的弧度斂了個干淨。

小桌對面, 陳仰不時往鄭之覃跟潘霖身上瞟一眼, 他听不清他們談了什麼, 只看出他們沒談好。

主人隨時都想把小寵物踩死。

很畸形的關系。

陳仰坐了起來,身體前傾,手夠到桌上的薄荷糖,拆開, 他把里面的糖果都倒了出來。

兩邊沙發上靜止的幾人眼神都下意識跟著一動。

年輕男人數著糖果, 嘴里含糊的念著數字,他的手指瘦長,骨節均勻,幾片新長的指甲顯得突兀, 他的膚色不是冷淡或柔弱的白色,而是泛著陽光的色澤,手到小臂的線條充滿運動感。

明明早就過了青春年少的年紀, 卻仿佛有種永遠不會衰老的蓬勃熱力。

陳仰不知道自己這雙手正在被周圍人打量,他把一袋薄荷糖分給了隊友們。

沉悶的氛圍松動了一些。

「我想起來個事,我上網搜過,甜味能緩解焦慮。」陳仰撕開薄荷糖的包裝,「其中口香糖的效果最佳,多嚼嚼還有助于集中注意力,降低壓力,提高防範意識,應該買點的,我忘了。」

「難怪文青喜歡嚼口香糖吹泡泡。」陳仰把糖遞給朝簡,「這次要是出去了,我們也多買些口香糖吧,你控制不住情緒的吃吃說不定有效果,你記得提醒我,我信不過自己的記憶力。」

朝簡很勉強的低頭叼走那塊白色薄荷糖︰「糖對我沒用。」

陳仰一愣︰「那你每次一發病還吃那麼多女乃片?」

「女乃片不是糖。」朝簡頓了頓。

陳仰看他一副「別問了,再問就打你」的躁郁神情,無力反駁。

中午了,沒人想要找東西解決午飯,大家只是吃著清甜的薄荷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陳仰打了個幾個哈欠就昏睡了過去。

朝簡的腦袋靠向陳仰,閉著眼,面容十分的人畜無害,像一張春日陽光下的山間油畫。

如果忽略掉他牽著陳仰衣角那兩根手指的話。

潘霖目瞪口呆,佔有欲竟然還能表現的這麼純真,他又看牽衣角的那只手,心想,錯了,大錯特錯。

原來根本不是朝簡壓制陳仰,而是反著來的,陳仰才是能夠決定朝簡生死的那一方。

陳仰在用自己飼養朝簡的執念。

腰部的淤青被一把捏住,潘霖疼得想躲,又害怕金主生氣,他哆嗦著忍住了。

鄭之覃把黏在唇邊的煙蒂拿下來,碾滅︰「寶寶,怎麼一臉看婚禮現場的樣子,要祝他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潘霖︰「……」他往男人懷里一窩,「覃哥,你真幽默風趣。」

鄭之覃的胸膛輕震,呵呵了兩聲。

潘霖被「呵呵」的窩不下去了,他坐正,腿合攏屈成九十度,以小學生的坐姿說︰「他們做什麼都一起,拆不開的。」

「那怎麼辦呢,」鄭之覃無奈的嘆息,「你老公饞得很。」

潘霖抖了抖唇,要不您饞的時候照一照鏡子,看看臉上被拐杖砸的傷冷靜一下?

鄭之覃把疊著的那條腿往潘霖那偏了偏。

像是在說,這大腿你確定不抱?

潘霖扣著褲子的手蜷縮了了起來,現實世界抱好金主大腿會躋身上流社會,而在任務世界抱大腿……能提升活命的幾率。

「覃哥,除了你說的這個事我做不到,其他的我都可以做,」潘霖細細的抽泣,「你想要什麼,我也都可以給你。」

鄭之覃的目光溫柔︰「你有什麼?」

潘霖知道這是虛假的愛意,他還是有一秒的沉醉,一秒後就撲騰著上了岸︰「一張臉。」

全世界靜了下來。

潘霖把不對稱的臉往鄭之覃眼皮底下湊,他誠懇熱切的說︰「覃哥,我現在年輕,再過幾年,膠原蛋白沒了,臉會凹陷下去,我會更丑的。」

鄭之覃笑道︰「我就這麼不挑食?只要是丑的我都能吃得下去?」

潘霖的腰再次被掐,他「嘶嘶」吸氣。

「再給你一次機會,想清楚了就抓緊時間行動。」鄭之覃拿開手,體貼的幫潘霖理理頭發,在他的斜眼上吻了吻就起身離開。

潘霖把手伸到衣服里,小心翼翼的揉揉腰,鄭之覃除了戀丑,還會在做的時候開著燈,盯住他所有丑陋畸形的地方,眼神變態又瘋狂。

潘霖的斜眼是鄭之覃盯得最多的區域,其次是腰,他小時候在竹林玩的時候被大齡的孩子推倒了,碎碗片扎進他的腰左邊,留下了一大塊疤。

他腰上的那道疤跟陳仰耳後的不一樣,那是真的很丑,皮膚都是坑坑窪窪的。

鄭之覃最喜歡掐了。

潘霖的舌尖掠者薄荷糖吸溜甜味,鄭之覃是四年前突然開始戀丑的,會不會就是那時候進的任務世界。

鄭之覃戀丑的原因跟任務世界的經歷有關?

那他到底遭遇了什麼,才會讓他有這樣的性癖好……

潘霖很快就猜想不下去了,腰疼得他想哭,下一秒大廳里就響起了哭聲,不是他發出來的,是喬橋。

自從佳佳死後,喬橋就一直在壓抑自己,現在終于爆發了,她仰著頭張大嘴,毫無形象的嚎啕大哭。

李正慌了神,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

王浩跟余哥,小孫三人紛紛圍過去,七嘴八舌的送上關心。

喬橋哭得一抽一抽的,小臉上都是眼淚,頭發絲也糊了上去,可她那樣卻不會讓人覺得丑,依舊我見猶憐。

就連嘲諷過她是殺人犯的劉柳都扔了一包紙巾。

潘霖冷漠的看著,看著看著就紅了眼,小幅度的撇了撇嘴角。

上天偏愛長得好看的人。

喬橋痛哭不止,動靜挺大的,陳仰卻一直沒有醒,他在做夢。

夢里的他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四周很黑,他看不見一個人影,只听到風聲,水聲,還有很多人說話的聲音。

說的什麼他听不清。

陳仰的眼球在胡亂的轉動,想要醒來,可他的意識不但沒往上浮,反而還在不斷下墜,他不知道自己扣住了朝簡的手,攥得死緊。

「那個……陳先生是不是夢魘……」潘霖猶豫著開口,他的話沒說完就見朝簡單手抱起陳仰,拎著他們的東西,一瘸一拐的朝著咖啡店走去。

潘霖傻了,他的視線落在朝簡拖行的左腿上面,咕嚕吞了一口唾沫。

這個人都這樣了還要自己抱陳仰,不讓其他人幫忙。

潘霖愣神的功夫,瞧見啞巴跟上了朝簡,他遲疑了一會,也輕手輕腳的去了咖啡店。

走在前面的啞巴回頭看了潘霖一眼,潘霖不知道用什麼表情應付,就垂頭看腳尖。

好在啞巴只是看了看就繼續走,潘霖松口氣。

潘霖進咖啡店的時候,陳仰還在夢魘,朝簡一瞬不瞬的盯著他,而啞巴坐在他們斜對面,滿臉擔憂。

潘霖的腳步停在門口,他無措的揉幾下有點歪的小鼻子,里面的三人是舊相識,自己一個外人強行擠進去,會很尷尬。

想到了什麼,潘霖後退的身形一頓,他咬咬牙,厚著臉皮進店,在角落里坐了下來。

陳仰只睡了半小時左右,醒來卻有種幾個世紀過去的錯覺,他迷糊著搓臉,驟然發現自己不在大廳。

「你怎麼把我弄到咖啡店來了?」陳仰拍拍閉目養神的朝簡。

「大廳太吵。」 朝簡的唇微動。

「噢。」陳仰抓了抓後腦勺,他竟然毫無知覺,這是睡得有多死?

陳仰撈了背包放到腿上,拉拉鏈的動作一停,他好像做夢了,而且跟上次一樣,又忘了夢到什麼了。

手捏著拉鏈,陳仰無意識的放空。

一道清嗓子的聲音讓陳仰的眼神有了焦距,他這才發現店里不止自己,朝簡,啞巴,還有一個人。

潘霖一臉心事重重樣,就差把「陳先生,我有話想跟你說」這行字寫在腦門上面。

陳仰對他招招手。

潘霖咬著唇走近︰「陳先生,你能跟我單獨聊聊嗎?」

尾音落下的那一瞬,周遭猶如遭到寒流入侵。

「不單獨也行,不是,不需要單獨,就在這,就在這聊!」潘霖急急忙忙顫著聲喊。

陳仰看他臉發白,身子還在抖,心想怎麼嚇成這樣。

潘霖提議單獨聊純粹是害怕朝簡在場,自己不好發揮,他絕對沒有其他意思,誰知對方誤會他要搞事情,平靜的海平面驟起驚濤駭浪。

好嚇人,潘霖擦了擦頭上的冷汗,他深呼吸,眼觀鼻鼻觀心的說︰「是這樣的,陳先生,我老公覺得你左耳後的那道疤很……很好看。」

陳仰很平靜。

潘霖心頭一驚,陳仰早就知道了?怎麼知道的?鄭之覃當面向他表達過想舌忝幾口的意思?

這走向不在潘霖的預料之中,他又擦汗,做深呼吸,直接進入主題︰「他說,只要我想辦法讓你跟你弟弟分開兩分鐘,就教我做任務的經驗。」

陳仰听到這,基本就知道了潘霖的心思跟打算,他沒立即回應,而是拉開背包,從里面翻出一根火腿腸給渾身低氣壓的朝簡。

緊接著陳仰又找了個肉松面包給小啞巴,他剛扔過去,對方就扔了回來,仿佛是個燙手山芋。

陳仰問潘霖要不要吃,潘霖連連擺手,開玩笑,啞巴都不接,他就更不敢了。

「你把這些告訴我,是你能做的最好的選擇。」陳仰咬一口面包,聲音有些模糊。

潘霖偷偷看一眼陳仰,見他神態隨和,不禁把亂跳的心放到了肚子里。

陳仰咬肉松吃,潘霖是個聰明人,他這麼做,是在表明立場。

潘霖在搞不定的金主跟看起來很好說話的老任務者之間選擇了後者,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他現在只想活過這個任務。

目標還蠻明確的,也會看局勢。

「這是我的第六個任務。」陳仰對上潘霖緩緩睜大的眼楮,「可我沒什麼能教你的。」

潘霖臉上的血色瞬間被抽空。

「我不是做老師的料,不會教人……」陳仰的話聲莫名堵在了口中,他愣愣的看著手里的面包,一下子忘了要說什麼。

他確實不會教人吧?潛意識里似乎是這麼想的。

陳仰不由得轉頭看向朝簡,眼里透著幾分渾然不覺的茫然。

「嗯。」朝簡只發出一個音。

陳仰的茫然頃刻間煙消雲散,他面對著表情慘淡的潘霖,慢慢的說︰「我的經驗只能自己用,不知道怎麼做總結,也不會歸納。」

不會教就不能亂來啊,會適得其反,影響新人的發展空間,陳仰在心里嘆氣。

潘霖的腮幫子抽了抽,眼眶紅了起來。

陳仰不是在拿借口敷衍他,潘霖能看得出來,他懂得多卻不知道怎麼教人,這就跟上學的時候,有的學霸不會講題是一個道理。

潘霖能理解,但他還是不知所措的哭了出來。

「對不起,打擾了。」潘霖彎了彎腰,用手臂擦著眼淚離開,啞巴對他晃晃便利貼本。

【不介意的話,我可以把我總結的經驗告訴你^_^】

潘霖呆了呆,哭著笑起來︰「謝謝美女老師,謝謝!」

啞巴模了模臉上的雀斑,不好意思的「啊」了兩聲,她狡黠的對陳仰一笑,我有學生啦。

陳仰豎起大拇指,給她鼓勵。

鄭之覃發覺陳仰對他的厭惡程度跟提防程度更上一層樓,便知道是他養的那小狗的功勞,他不得不換了個策略,讓陳仰主動來找自己。

陳仰在看見鄭之覃「無意」掉出來的白卡以後,上鉤了。

那鉤子太長,一下鉤住了他,即便是朝簡,也沒能把他從鉤子上拽下來。

展廳里,陳仰看著鄭之覃,余光落在門口的朝簡身上,擔心他情緒崩壞。

「就隔著這麼點距離,有什麼不放心的。」鄭之覃調笑,「不知道的人會以為你在養兒子,養的還是你自己生的。」

陳仰沒有搭理,鄭之覃答應跟他交流身份號相關的條件只有一個,不準朝簡跟著。

朝簡不干,陳仰哄了半天,再三保證絕不讓鄭之覃踫,他就只是問幾個問題,不會有其他事發生,這才有了現在這一幕。

陳仰回想起來還是腦闊疼,他定了定神︰「你認識武玉嗎?」

「認識。」鄭之覃挑眉,「阿景媳婦。」

陳仰的心跳快了起來,他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這家伙竟然認識武玉。

原來武玉的對象叫阿景。

「听說他的身份號跟你一樣都是四位數,做任務失敗了。」陳仰說。

「是啊,死了。」鄭之覃沒有露出回憶之色,做任務的這幾年,隊友增增減減,各有各的結局,他看得很淡。

鄭之覃饒有興致的看著陳仰︰「武玉是你什麼人?鄰居?」

「她出事了。」 陳仰答非所問。

陳仰簡短的說了武玉的失蹤,鄭之覃听完以後做的第一件事是點煙,他習慣性的推眼鏡,沒推到就按了按眉心。

「老老實實做任務就是,瞎折騰。」鄭之覃吸了幾口煙,說了這麼一句話。

陳仰探究的眼神在鄭之覃臉上掃動。

「我臉上沒字。」鄭之覃笑,「等她回來,你自己問她。」

陳仰微怔,還能回來?

鄭之覃的語氣有一點嘲弄︰「阿景愛她愛得連命都給她了,能不保佑她嗎。」

陳仰不清楚武玉跟她對象最後一次合作是什麼場景,他也沒細問,不過從鄭之覃的語態里看出一個信息,那次的任務他也在。

「那你認不認識文青?」陳仰問道。

鄭之覃的面色有點怪︰「你認識的身份號靠前的老隊友不少啊。」

陳仰心跳得更快,那就是認識了。他轉而一想,這也不離奇,畢竟做的任務越多,合作過的隊友就會越多。

「你說文青的身份號靠前……」

「那影帝也是四位數,0113,在我後面。」鄭之覃用聊天氣的口吻說。

陳仰听到文青的身份號,沒有露出多少意外。

海水浴場那時候,陳仰問文青,那是他的第幾個任務,文青的回答是「數不清」。

現在看來是真的,文青在現實世界跟任務世界來回跑了不知多少趟。

陳仰啃著拇指指甲想,今天之前他只知道武玉對象阿景的身份號是四位數的,現在一下子多了兩個。

阿景,鄭之覃,文青,他們三是同一批任務者。

說起來,「影帝」這個稱呼用在文青身上,當之無愧。

「你問了這麼多,我知無不言,」鄭之覃比陳仰高一截,低頭看他時帶著些壓迫感,「你是不是應該禮尚往來,也幫我解解惑?」

陳仰抬眼。

鄭之覃說︰「給我看看你的身份號。」

他設計用自己的個人信息吸引陳仰的注意,目的就是這個。至于舌忝兩口,那只是順帶著的。

「你給我的感覺不像是會問出這個問題的人。」陳仰不慌不忙。

「那我是什麼樣的人?」

陳仰說︰「沿著自己腳下的指示箭頭走,不管其他人和事。」

鄭之覃瞳孔微縮。

做任務以來,鄭之覃的生活只發生了一個變化,就是審美變得畸形,其他的都跟以前沒區別。

鄭之覃不像很多任務者,精神受傷沒辦法好好生活,他照常工作,有任務就做,做完出來繼續上班,其他的都不管。他也不像個別任務者,費心去研究任務背景,找漏洞,試圖反抗。

被認識不到兩天的人看穿了呢。

鄭之覃夾開煙,眯眼看陳仰︰「我現在更想知道你的身份號了。」

陳仰兩只手抄在口袋里,右手指間是他的白卡,他要說是七位數,傻子都不信,要不就說是五位數?

「這麼沒誠意。」鄭之覃笑了聲,下一刻就沒了笑意,他冷不丁的拋出一枚重磅炸|彈,「三位數吧。」

陳仰的面上沒有變化,指尖卻麻得發僵。

鄭之覃不給陳仰做出反應的時間跟機會,他又拋炸|彈︰「我有一個老隊友也是三位數。」

「她做任務喜歡寫樂譜,你遇到她了,可以把你悶在心里的那些疑問列個清單,找她要要答案,她是我的老前輩,知道的比我多。」

陳仰接連被炸,思緒全碎了,腦子里一片狼藉,鄭之覃說的是……香子慕?

鄭之覃意味深長︰「看來已經見過了。」

陳仰口干舌燥,他只猜到香子慕是老任務者,怎麼也不會想到她的身份號是三位數。

哪三位數?01幾?

「別緊張。」鄭之覃英俊的臉上青青紫紫的,像抹的顏料,真誠的表情被襯托的有幾分滑稽,「大家都是被迫上路的任務者,我知道你的身份號也不能對你怎麼樣。」

陳仰在兩三秒的時間里想了很多策略,最後卻選擇閉口不言。

默認了。

鄭之覃捋幾下頭發輕笑,有意思,一個成長期的任務者,卻有一張三位數的身份號。

眼前忽然浮現出一個人影,鄭之覃的趣味淡了些,有那個人在前,陳仰身上的違和感都不算什麼了。

就是不知道朝簡的身份號是幾位數。

據鄭之覃了解,三位數是最小的了……

陳仰還有很多疑點,可他不打算再問下去,問多了,底細暴露的就越快,他轉身往門口走。

一只手從他肩後伸到前面,指著立在門邊的少年,伴隨著一聲低笑︰「我是不是除了他以外,第二個知道你身份號的人。」

言語間盡是滿意。

目的達到了,是時候把順帶著的事……

鄭之覃直勾勾的盯著陳仰左耳後的疤,近距離看,他的腎上腺素直線飆升,體內血液流動的速度過快,血管像要爆裂。

不正常的饑渴感沖上頭頂,鄭之覃的眼底變紅,口中分泌出大量唾液,他做了幾個吞咽的動作,溫熱的氣息剛拂上那道疤,舌尖還沒舌忝到,就被陳仰的手肘擊中鼻梁。

接著就是從門口砸過來的拐杖。

展廳里炸出「 」一聲巨響,猶如成年不久的野獸被激怒的嘶吼。

,那小子拐杖扔得比上回更快了,陳仰的敏捷性也不符合成長期的水平,鄭之覃用力叼住煙,一只手按著青腫的鼻梁,另一只手被拐杖砸得抬不起來,都這樣了他也沒有狼狽,反而氣定神閑的說了一句。

「陳先生,我沒見過你弟,他卻讓我有種熟悉感。」

陳仰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他轉過臉就喊︰「弟弟,鄭總說你讓他覺得熟悉。」

使了個挑撥離間計,打算看熱鬧的鄭之覃︰「……」

他怪異的看著走到一起的兩人,發覺他們之間的排他氣場依舊沒有半點間隙。

陳仰對朝簡的信任值究竟有多大?鄭之覃很少有的迷惑,武玉跟阿景都做不到吧?

鄭之覃覺得自己這想法怪好笑,要是他們能做到這樣,阿景也不會死。

展廳門外,朝簡拄著拐走在陳仰身旁,低頭听他說話,側臉驀地偏向鄭之覃,那一眼陰鷙至極。

鄭之覃腳步頓了半拍,忽而一曬,竟然被一個小子的警告怵到了,越活越回去了啊。

一縷煙霧從鄭之覃口中噴出,他擦掉流出來的鼻血,隨意在襯衣上一抹,那小子的真正實力他看不穿,深得很。

陳仰問的問題全是些簡單的,鄭之覃挺意外,他原本以為對方要跟他探討一些比較深層次的東西。

譬如「銷毀身份號會怎樣」「為什麼要做任務」「誰讓我們做任務」「所有任務是不是都在同一個世界」等等。

就陳仰問的那些問題,鄭之覃不信朝簡一概不知。

難不成是……不能說?

鄭之覃興味的吸口煙,這次還沒結束,他就開始期待下次再見面了。

膝蓋骨刺疼,鄭之覃打了個晃,氣息里浮出一抹戾氣,他瞥到少年被他踹傷了,走路都直不起來的左腿,心里頭舒服了點。

陳仰不打算把筆記本的事透露給鄭之覃。

要是有二次合作再說。

「鄭之覃的資歷很老……」陳仰感覺朝簡的情緒不對,他的表情一緊,「我說了只問幾個問題,說到做到了,沒有騙你。」

朝簡︰「加上這次,三次。」

陳仰不明所以。

「我說了三次順其自然,你還是把我的話當放屁。」朝簡面色寒涼,隱隱磨牙,想吮他的血咬他的肉。

陳仰心虛︰「我這不是瞌睡打了很久,終于有個人送了個枕頭……好了好了,我有留心,挑著問的,沒有暴露底牌。」

他以為朝簡是擔心他只顧著解惑,讓鄭之覃發現自己最大的秘密。

「你是黑戶的事,我不會告訴第二個人的,死都不說,你放心。」陳仰又嚴肅的說了一句。

朝簡听完卻打了一下陳仰的手,幼兒園小孩子打架的那種打法。

「啪」

陳仰懵了,朝簡也懵了。

兩人四目相視,畫面靜止了一般。

陳仰是個正直善良的搭檔,他遞了個梯子過去︰「我手上有蚊子?」

朝簡順著梯子下來,不看他︰「嗯。」

陳仰︰「那打死了嗎?」

朝簡︰「跑了。」

「噢。」

然後他們又大眼看小眼。

陳仰往大廳走,他有時候模不準朝簡生氣的點,好吧,不是有時候,是大多時候。

陰晴不定,喜怒無常,一會多雲一會暴風雪。

陳仰走著走著停了下來,後面的拄拐聲也跟著一停,他堵著一口氣往回走幾步,停在朝簡眼前,湊近看。

「你剛才生氣,不是怪我沒有好好觀察四周就提你是黑戶的事,怕被人無意間偷听到,而是不想听我說‘死’字?」

朝簡一語不發。

陳仰看他嘴閉得跟蚌殼似的,不禁失笑︰「被我說中了吧。」

朝簡黑漆漆的眼盯著他。

陳仰臉上的笑意滯了滯,耳根莫名有點熱,他拍拍朝簡的肩膀︰「不要這麼迷信。」

朝簡還用那樣的眼神看著他。

陳仰跟朝簡瞳孔里的自己面對面,心跳有一瞬的錯亂,很快就恢復正常,他放下搭在對方肩頭的手︰「走吧。」

衣服被拉住,陳仰差點一個踉蹌,他還沒說話,背後就響起平平的聲音︰「我手上也有個蚊子,你幫我打掉。」

話落,一只手伸到了眼前。

陳仰愣住了,他想回頭,後腦勺卻被一只手扣著,不讓他往後看。

朝簡垂著眼,煩躁不耐︰「快點。」

陳仰一听到這個詞,大腦迅速做出配合的反應,他象征性的在那只手上拍了一下︰「好了,打掉了。」

哄小孩的力道跟語氣。

大廳里只有啞巴一個人,其他人都回了自己的公司。

啞巴一見到陳仰,就把一個鼓囊囊的紙袋給他。

「這什麼?」陳仰接過紙袋,分量不重。

【手機主人的物品。】

陳仰從紙袋里拿出一個鑰匙扣,上面掛著一把電動車的鑰匙,旁邊還有一只亮晶晶的粉色垂耳兔。

手機的主人是女孩子。

紙袋里還有一個本子,翻開全是些花花綠綠的顏色,以及大量照片。

「這是她男朋友?」陳仰發現照片里是同一個人。

啞巴一言難盡的寫字。

【明星啊哥哥,今年很火的 ╯□╰ 】

陳仰︰「……」他不追星,「手機的鎖屏密碼跟他有關?」

【我試了他的生日,姓名,出道日期,通通都沒用】啞巴苦惱臉。

陳仰指指照片上的花樣美男︰「你偶像?」

【新收的牆頭啦。】

陳仰悄聲問朝簡︰「牆頭是什麼意思?」

朝簡︰「牆頭草。」

陳仰似懂非懂,佩服的說︰「你的知識面很廣啊。」

朝簡︰「……」

陳仰翻了翻本子,眼花繚亂,他對啞巴說︰「我們先拿去研究研究,下班的時候給你。」

啞巴「啊」了聲。

「你查查現成的線索。」陳仰說。

啞巴理了理小辮,現在手里的線索除了手機,還有哪個沒查明白嗎?她的眼楮一亮,服務台的那段視頻!

下一刻啞巴就蔫了,視頻她看了好多遍,依舊無法確定視頻里的人說的是什麼。

四點半左右,陳仰翻箱倒櫃的找員工入職檔案,朝簡坐在桌前翻女孩子的追星日記。

「還有一個多小時,今天的怪物就下班了。」陳仰趴在一堆文件上面。

朝簡專心看追星日記,偶爾在紙上寫著什麼。

陳仰湊過去,發現朝簡寫出了備考筆記的既視感,他正想繼續找檔案,就見朝簡回過頭,動了動唇。

「你說什……」陳仰驀然趴向他,「你說的是什麼?」

朝簡手里的筆輕動,像是要把最後一筆寫完,可他忘了怎麼寫了。

直到陳仰喊了幾聲,朝簡才緩慢的眨了下眼︰「別按。」

陳仰一頭霧水。

朝簡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腿上︰「剛才你這麼按著我,我說,別按。」

陳仰撐著他的腿,離他更近︰「你再動一下。」

朝簡怔怔看他。

「嘴。」陳仰說,「像剛才那樣,說那兩個字。」

朝簡閉了閉眼,克制著什麼,微抿的唇張開,上下一踫︰「別按。」

「嘴動的幅度再小一點。」陳仰呼吸著朝簡的氣息,現在不吃藥了,不苦了,一股子女乃味。

朝簡沒有不耐煩,陳仰怎麼要求,他就怎麼做,繃直的後背滲出熱汗。

「等會。」陳仰打開手機翻出視頻,他將畫面暫停在視頻里的人張開嘴的那一瞬,又點開,來回播放。

「你別發出聲音,用口型說那兩個字,語速盡可能的快一些。」陳仰下意識捏朝簡的臉。

朝簡用舌尖頂了頂臉被捏的地方,有點愣,他的喉頭上下一滑,唇輕動。

陳仰的大腦一陣混亂,又猛變清明,像,太像了。

朝簡說「別按」的時候,跟視頻中人的嘴型幾乎一模一樣。

視頻是規則給的線索提示,肯定不是「別按」這兩個字,而是和它們很相近的字音,只是說得太快了,看起來差不多。

陳仰得手心漸漸潮濕,禁忌已經出來了,這提示是關于什麼的?怪物的身份?

從一開始大家就確定,是b開頭的字。

後來視頻主人念了念,懷疑是「不要」,接著又感覺是「bei」的發音。

別按,不要,bei……陳仰的心跳跟打鼓似的,越來越快,越來越密,有一個答案從他的心底竄到了嗓子眼,往上一蹦,卡住了。

「是那個,那個什麼……」陳仰抓緊朝簡的手,急得滿頭大汗。

「有人來了。」朝簡反手扣住他,安撫的拍拍。

陳仰卡在喉嚨里的答案往下一跌,摔死了。

打斷陳仰思路的是啞巴,她從三樓一路跑過來的,氣喘吁吁的跑進來,對著他比劃︰「啊啊啊!啊啊!」

陳仰覺得小啞巴糊涂了︰「你寫啊,寫了我才知道你想說什麼。」

啞巴一呆,她趕忙掏牛仔裙的兜,只掏出了便利貼本,筆沒有。

「跑的時候筆掉了?」陳仰把朝簡指間的筆抽出來,遞給小啞巴,「用這個。」

啞巴抽一口氣,提筆飛快寫字。

【哥哥,我可能知道這一輪的怪物是誰了!!!】

一樓咖啡店里,門關上。

余哥,王浩,張總,王姐,小孫,劉柳六人東坐一個,西坐一個。

「我不上去了,就在這等怪物下班,你們呢?」劉柳說。

其他人抱的也是這個想法。

六點的時候,他們要看看究竟是誰變成怪物打卡下班。

雖然那個神經兮兮的女瘋子是重點懷疑對象,但其他人也有可能是怪物。

不過大家心里都不是很怕,反正他們不會說出禁忌,怪物就算在他們中間,也一樣奈何不了。

怪物有怪物的規則,不能亂來。

趴在桌上的小孫轉了轉脖子︰「外面是不是有什麼聲音?」

「好像是陳先生。」余哥說,「我出去看看。」

余哥剛站起來,就听王浩忽然百感交集的嘆了一口氣︰「上班累啊。」

小孫隨口附和︰「是累。」

「現在說什麼上班累,要吐槽就回去吐,」劉柳不認同的切了聲,「上班有錢拿,有什麼好累的……」

話沒說完,小孫就沒了頭。

劉柳眼前一片血紅,他呆滯的坐著,直到臉上的腥熱流到了嘴邊才發出尖叫。

「啊!」

「啊啊啊!!!」

余哥僵著不動,張總抱頭躲到了桌底,王姐傻了。

陳仰進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他把背上的朝簡放下來,飛速奔跑讓他兩條腿有一點軟。

小孫的尸體倒掛在咖啡店里,他剛死的,血腥味還沒消散。

陳仰以為禁忌破解出來了,怪物今天不會再有工作了,現在他們確定了它的身份,它就會躲起來,下班的時間點出來打卡。

沒料到它現在還在工作。

陳仰使勁抓了抓頭,小孫不蠢,他不可能在這時候說出完整的門牌號,或者a3樓,a座。

他會死,只有一種可能。

除了六邊形的「a」,還有第二個隱藏的禁忌。

余哥是目睹這一切的四人里狀態最好的,他向陳仰講述了事情經過。

其實不復雜,只有幾句對話。

陳仰听完臉色變了又變,他不小心咬到嘴巴里面的軟肉,血水被他咽了下去。

「一正一反就沒事。」陳仰呢喃。

大家在二樓匯合,他們沒有急著討論王浩做怪物帶來了多少有價值的信息,他今天上班期間為了工作指標,又做了哪些干擾。

走廊上靜得掉針可聞。

陳仰打量隊友們,親眼看見小孫被吃掉頭的余哥四人癱坐在地上,渾渾噩噩的,似乎還在噩夢里面沒出來,喬橋沒精神,李正心不在焉,潘霖遭受過懲罰猶如破玩偶,鄭之覃身上有殘留的惡欲。

啞巴在發呆。

這支隊伍現在不適合交流。

六點整,王浩像昨天的肖環嶼一樣變成一團,往門外的海水里躥。

陳仰不覺得恐怖,只覺得有種稀松平常的驚悚感,他們又目送了一位怪物下班。

今天結束了,明天又會是新的一天。

就在陳仰這麼想的時候,躥到門口的怪物突然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一樣,定在了半空中。

緊接著就……融掉了!

這一幕毫無預兆,大家都沒反應過來。

陳仰撓胳膊的動作僵住︰「他怎麼……」

「違規了。」朝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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