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路向前。
到過繁華喧囂、燈紅酒綠的大城市, 也到過炊煙裊裊、安靜質樸的小村莊;去過嗨爆狂放的半夜酒吧, 也去過余音裊裊的清淨茶樓;握過迪士尼玩偶們的手, 也抓過躲藏在泥沙之下的小海鮮。
他們在滿天的繁星之下溫柔廝磨, 在溫柔徜徉的海水中水/乳/交融,在翠綠的草地上糾纏翻滾……
一日日,一夜夜。
他們不知疲倦。
終于,時間到了之前約定好的考試前一周。
他們約好了要提前一周回校, 準備高考,可他們現在還在南方的一座小島嶼上。
星空月下,兩人疊坐在墨綠色的帳篷里。
嚴實的帳篷口打開著,只留下一層薄薄的用來防蚊子的紗帳。
草地里蟲鳴啾啾,一聲聲低低地吟哼混在其中。
尤漣抓著宮鶴的上臂, 下巴抵在他肩窩里, 被月光照到的背部反射著粼粼光亮。
大手拂過,帶走一片細膩的水珠。
「我好熱。」尤漣仰著脖子,臉上身上全都是汗。
帳篷里鋪著軟墊,軟墊上是一層沁涼的竹席。他扭動著,想躺上去涼爽一下, 但宮鶴掐著他的腰、按著他的背,不讓他動,也不讓他跑。
「再忍忍。」宮鶴在他耳邊啞聲說。
尤漣嗚了聲, 眼眶通紅地繼續趴在宮鶴肩頭。
他身上火熱,眼楮潮濕恍惚。
他想吃冰,想吹空調, 想去河里游泳。
可他嘴里吃到的是宮鶴火熱的唇/舌,身上吹到的是宮鶴著火般的呼吸,至于游泳……
尤漣眨了眨濕漉的眼睫。
他此刻只覺得自己正在炙熱的的情海里顛簸起伏,快被洶涌的情潮淹沒溺斃。
「我要燒起來啦!」他嗚嗚地喊。
宮鶴就在他耳邊笑︰「我早就燒起來了。」
尤漣鼓鼓嘴,不說了。
他哈哈地呼著氣,一邊煎熬,一邊又沉浸其中,渾渾噩噩地等待著這場火熄滅。
外面涼風漸起,下起了綿綿細雨。
淅淅瀝瀝的雨聲在耳邊響起,潮濕的涼意悄悄鑽進帳篷,在尤漣肚子里作祟的火也終于小了下來,他閉上眼,忍不住發出舒服的喟嘆。
沒一會,他被軟軟放倒在竹席上,宮鶴摟著他的背,跟他面對著面。
兩人身上都潮乎乎的,頭發濕透,就跟水里剛撈出來一樣。
「我們明天回去嗎?」尤漣打了個哈欠,在宮鶴胸口蹭了蹭。
宮鶴把他鬢邊粘著的頭發撩到耳後︰「你想回去嗎?」
尤漣頓了頓,一時沒吭聲。
半晌才說︰「還是要回去的,不然萬一真的考差了,學校光榮榜上沒我們倆的名字,那多丟人。」
而且這兩天班主任唐戀也不時給他們發消息、打電話,問他們什麼時候回去上課,一遍又一遍,不談其煩不光提醒了他們,也給了尤漣一點心理壓力。
——他總覺得心上吊了件事。
他這人就是這樣,又浪又慫,一邊樂不思蜀,一邊又忍不住惦記高考。
尤漣睜開眼,問宮鶴︰「你不復習直接參加高考,你覺得自己能考多少分?」
宮鶴垂眸,手上把玩著他的頭發,用輕松的口吻道︰「跟之前差不多吧。」
「那我……」尤漣猶豫地開口,「應該也可以?」
說完又趕緊搖頭,「不行不行,我不可以,光是化學就能要我的命,萬一考個b就完了,我還是要回去復習的。」
但又不是很想回去,他還沒玩夠。
跟現在的日子比,上學的日子簡直是地獄。
尤漣有些糾結,手指在宮鶴的胸口一圈圈地亂畫。
畫著畫著,他忽然露出狡黠的笑,故意去戳那一點,果然,下一秒宮鶴的手就抓了過來。
「明天不想起來了?」宮鶴把他的手攥進手心,聲音慵懶。
尤漣彎著眼樂︰「我們先回去,回去後不去學校,就在家復習,反正他們在學校里也是自由復習,又不上課。」
越臨近高考,給予學生的壓力反而越小,這是龍外一直以來的慣例。
最後一個月,整個高三都會停止上課和考試,所有課程都改成自由復習——上哪一門的課,就復習哪一門,對應那門學科的老師會在班里值班。
一樣是復習,還不如在家復習。
學校老師要管那麼多學生,而宮鶴可以一對一幫他全部重過一遍知識點。再說,宮鶴非常了解他的學習情況,哪里有疏漏、要怎麼補上,都一清二楚。
「在這兒補不就行了?干嘛還回去?」
尤漣說︰「氛圍啊。」
「嗯?」
「在外面就只想著玩,回去才會好好看書。」
宮鶴抬眼,長睫下漆黑的眸子盯著尤漣,里面是不加掩飾的笑意︰「回去真的會看?」
尤漣一愣,被問住了,好一會他才吐出倆字︰「……會吧。」
宮鶴笑︰「那個‘吧’是什麼意思?」
尤漣︰「……」
好吧,他確實不是什麼自律性特別強的人。
他之前那麼努力地學習,主要就是為了裝逼——他喜歡听大家「哇哦」的聲音,看大家震驚的表情。但高考成績公布時,大家都各回各家了,他又裝逼給誰看?
而且宮鶴還跟他說「大不了就捐樓」,肯定會送他去好學校。
高考最直接的目的不就是為了進個好學校麼,反正好學校的目的怎麼著都能達成,他就更沒了努力的動力。
比起回去看書,他覺得回去滾床單可能還更現實一點。
尤漣把自己的想法跟宮鶴說了,然後總結道︰「都怪你。」
宮鶴笑起來︰「怎麼又怪我了?」
尤漣說︰「你太慣著我了。」
宮鶴笑容更大︰「你可以把目標改成為了替我省錢而讀書啊,捐樓怎麼也得幾千萬,只要你考好一點,我就不用花這幾千萬。這麼一想,有沒有覺得很有動力的學習?」
尤漣誠實地搖搖頭︰「沒有。」
宮鶴眉頭輕挑︰「沒有?」
「比起替你省錢,我還是更喜歡你給我花錢。」
尤漣說完,紅著臉往宮鶴懷里縮了縮,「養我太燒錢了,是不是?」
宮鶴嗯了聲︰「特別燒錢。」
說著,親昵地吻上懷里人紅紅的耳朵,聲音低低的咬耳朵,「偏偏我有個燒錢的愛好,你說巧不巧?」
尤漣咧開唇直樂︰「這可不就巧了麼!」
雙手重新環上宮鶴的脖頸,他仰起頭,紅唇熱切迎上著對方的親吻。
雨漸漸大了起來,水滴壓彎了茂盛的青草。
地面積起一灘灘水窪,呱呱叫的小青蛙從水窪里跳過,濺起的水滴穿過薄薄的紗帳,落在貼著紗帳邊的腳趾上。
「有水進來了……」
軟噥的呢喃聲落下,拉鏈聲緊跟著響起。
最外層的帳子被拉了起來,這樣一來,外面再也無法窺見春光。
第二天,他們還是收拾起了回家的行李。
不是為了回去復習,而是回去休養生息,因為尤漣感冒了,還挺嚴重。
尤漣盤腿坐在沙發上,鼻頭發紅,眼皮無力地耷拉著。
沒說兩句就得拿紙巾擦擦鼻子,結果鼻子越擦越紅,眼楮也因為打噴嚏而流出生理淚水,整個人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都怪你。」尤漣吸了吸鼻子,聲音沙啞,鼻音特別重,「我都說不要了,你非不听。」
宮鶴覺得尤漣感冒完全是因為他貪涼,非要把帳子打開吹風。
雨夜的風又濕又涼,最容易讓人生病,更何況尤漣還是個體質較差的omega。
「好好好,怪我怪我。」宮鶴順著這個小病患,也不反駁。他現在正忙著找墨鏡。
下過雨後,氣溫反而又升高了幾度。
太陽給人的感覺比之前大了一大圈,陽光也烈了不止一點,如果不戴墨鏡出門,眼楮都得被閃瞎。
宮鶴找了半天沒找到,問尤漣︰「你是不是拿我墨鏡了?」
他沒有亂放東西的習慣,但尤漣有。
只要有什麼東西找不著,不用想,肯定是尤漣干的。
「墨鏡?」尤漣仰起頭想了想,也沒什麼印象了,「可能是我拿的吧,嗯……應該就是我拿的,我去找找。」
他在臥室、浴室和廚房里跑了好幾通,又是掀開床單又是模沙發縫,最後好不容易在洗衣簍里找到了墨鏡。
墨鏡貼著洗衣簍內壁,薄薄的,一眼看過去確實不容易注意到。
宮鶴接過︰「怎麼在那兒?」
「我戴的,戴完隨手跟衣服扔一塊兒了。」
尤漣昨天心血來潮,穿宮鶴的衣服,穿宮鶴的褲子,甚至連內褲都是宮鶴的,穿完又拿了他的墨鏡戴,結果整體效果就跟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一樣,松垮垮的一點都沒氣質。
他又說,「你長得好快,也不等等我,你的衣服我都不能穿了。」
年初他們的個頭才差六厘米,現在都差了快十厘米了。
「怎麼不能穿?你穿我襯衫就很好看。」
宮鶴說著把一個行李箱遞給尤漣,剩下的都自己拿著,「趁現在太陽還不大,我們先去k12還車,然後再打車去機場。防曬噴了嗎?」
尤漣點點頭︰「噴了。」
他吸吸鼻子,因為感冒的關系語氣沒往常活潑。
「待會上車再睡會。」宮鶴揉揉他的腦袋,「我們出發吧。」
尤漣看了眼時間,正好十點半。
他點點頭,牽上宮鶴的手︰「好。」
之後,他們退房離開。
宮鶴開車,尤漣把座椅放到最低,在上面躺著睡覺。他們先開車上渡輪,到岸後又去k12俱樂部還車——k12俱樂部是連鎖店,在一二線城市都有門店。
還完車,打的去機場。
宮鶴把時間掐得正好,到機場後只過了十五分鐘,他們就坐上了回龍城的飛機。
一覺夢醒,就看到了熟悉的龍城風景。
出機場的時候,還看到了熟悉的人。
——尤弋。
「這麼巧。」尤弋笑著走過來。
尤漣看了眼他周圍,沒別人,就他一個。
他點了下頭當做打招呼︰「是挺巧。」
尤弋越過尤漣,看向宮鶴︰「我得出去一段時間。」
宮鶴看著他︰「怎麼?」
尤弋聳了下肩,臉上露出一絲愁色︰「尤桀已經三天沒消息了,我得出去找他,順帶接手他手上的工作。」
尤漣愣住︰「三天沒消息?失蹤了嗎?」
尤弋伸出食指,抵在唇前「噓」了聲,接著,又做了個下壓的手勢。他的語氣低沉又鎮定︰「我相信他一定不會有事的,你也不用擔心。」
尤漣切了聲,別開臉︰「我擔心他?開玩笑,我就是問問。」
尤弋笑笑︰「好吧。」
他低頭看了眼手表,「那不多說了,我還得趕飛機。」
尤漣隨意地舉了下手︰「bye。」
尤弋又看向宮鶴,眼神意有所指道︰「記得看郵件。」
說完,和他們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