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來是真的很慘。
姜星秀︰「那我給你們做炒飯吧, 正好有米有鍋。」
雖然沒有油, 也沒有雞蛋。
給鍋里加好水——這個只需要掐個水行仙術就可以了, 再給灶加火, 沒有蓋，姜星秀就偷個懶, 用法術將熱氣鎖在鍋里, 負責將飯悶熟。
旱魃站在一旁看︰「听說炒飯要放隔夜？」
姜星秀︰「不用。那樣太久了。」
不少人以為炒飯必須要隔夜飯, 其實是因為放了一夜之後，米飯里的水分已經被吸收了大部分, 水分少才方便炒散飯粒，炒飯本來就是加熱的過程, 把剛熱好的飯再炒一遍，很容易膠粘。
所以, 只要讓飯不是熱的就行了——煮熟飯後, 姜星秀將飯盛起來, 冰好。
但是，現在重點是，沒有油和雞蛋。
姜星秀想起來自己還有一塊腌肉，那塊肉油可足了, 吃起來是油而不膩，不腥不臊。將它往鍋里一放, 開大火，把香油給提煉出來。
沒有蛋，那就肉炒飯也行。
油一遍遍炙成澄亮, 顆粒分明的飽滿飯粒倒入熱油中，滋啦升騰起白煙。
姜星秀手臂動得很快，將米都飽飽地浸透在油里滾熱。沒有刀，就用氣流將腌肉卷成肉沫，拌入飯中。
大火翻炒，文火細煨，時間火候都把握得很準，每一粒米，每一粒肉都將油收住，遲了就會走油。
炒飯成了。
兩份。
「都是給你們的。」
旱魃眼楮頓時一亮︰「多謝姜老板。」
旱魃毫不猶豫自己端走了一份獨佔，再讓近侍將剩下一份拿走，分出去。
魔界的魑魅不算多，一魔一小口，也剛好分完——而且這回還少了三個跟他們分呢！
肉沫者黑紅，飯粒者灼黃，咸中帶香，香中帶甜，飽滿彈牙。好似美人，瘦不露骨，豐不余肉，香而不膩，圓而不糯。
魔界頓時一片鬼哭狼嚎。
他們、他們差點以為自己再也吃不上姜老板做的飯菜了！
天下之大，沒有姜老板的生活有什麼意思！
听到外面的哭嚎，一個魔偷偷昧下一碗炒飯的魔皇陛下，突然有些心虛。
她關好門窗，保證不讓一絲味道傳出去，勾起他們的食欲又不給吃，這樣多不好。她一向是個好魔皇。
旱魃慢悠悠地品嘗完一碗炒飯。
然後去陪姜老板聊天。
姜老板蹲子，在拈魔界的土。
旱魃︰「我們也搶過谷物，但是魔界沒有豐收的規則，無法讓谷物種出來。」
姜星秀起身，拍拍手，「你們沒有想過，什麼叫可持續發展嗎？」
旱魃理解了字面意思。她搖搖頭︰「不行的。我們當然知道掠奪容易傷人界的元氣，但是對于魔界的環境……交易太難了，臣服又不可能。掠奪比較簡單，只要將一界生靈打服，殺光。」
全然不在乎她面前的人就是生活在人界，他們要掠奪的地方是他的家園。
旱魃心思很簡單。這些事情他們以前又不是沒做過，何必現在裝模作樣，不如大大方方說出來。
反正他們現在有求于姜老板，暫時也不打算進攻人界了。
姜星秀道︰「我給你們提供個出路如何？」
「出路？」
「對，你說你們土地無法開墾，無法播種，那不如換個可以開墾的土地？」
旱魃眸光閃爍︰「你是說……」
姜星秀︰「搬來人界。」
旱魃︰「我們不會臣服。」
「不需要你們臣服。人界都有妖鬼了，再添一魔族又如何？不過是妖魔鬼怪並存。只要你答應，魔族永不主動傷害人族，我可以做主，陰山之外的地界，做你們的家園。人族的城池，你們亦可以進入。」
至于陰山之外還有蠻族？那跟他有什麼關系，他和兄弟組隊搶天下的時候，手里蠻族的血還少了？
比起魔族，姜星秀更不能忍受蠻族。都是戰爭，魔族是為了生存，但是蠻族卻是以折磨人為樂，什麼「兩腳羊」，什麼「人箏」，什麼「點天燈」，索性就讓他們互相傷害去吧。
旱魃鄭重︰「好。本皇可以做魔界的主，姜老板直接提出協議，想來也是可以做人族的主。」
姜星秀確實可以做主。
他直接把魔族先投放到陰山之外，然後才告訴人族各位大能︰魔族和蠻族互相傷害去啦，我放的！
說是互相傷害，實際上有旱魃在，沒有爭議的，就是拿魔族替換掉蠻族。
各個大能都窒息了，你做了才來跟我們說，你就是來通知的吧？
三皇井和姜星秀素來交情不淺，日皇揉揉眉心，先一步開口︰「我想，姜老板肯定是做了約束是吧？」
他們和魔族，仔細想想其實沒有爆發過什麼大戰，只是幾次圍繞著界井的小沖突，接納他們也未嘗不可。
現在，先讓其他人了解，姜老板絕不是肆意妄為的人。
听出來日皇的善意，姜星秀笑著對他點頭，開始完整述出了整個協議，也就是，只要人族不主動對魔族動手，魔族也不會對人族動手。
「沒有心魔誓嗎？」靈墟的現任宗主問。
心魔雖然也有魔字，但並不是魔，只是對修士心靈上出現縫隙的統一稱呼。魔界是原本有的名字，他們覺得魔界里出現的魔是不詳的，倘若界井被攻破，這個世界就完了。而修士的心靈一旦出現些許漏洞，修士也會逐步往深淵滑去，只有極少部分的修士可以修復心境的問題。所以，人族修士就很干脆的稱呼其為心魔。
心魔誓是對天道發的，魔族來了這邊世界，就要受天道管制，發心魔，完全沒有問題。
「他們才剛進入我們的界面，還不屬于本界居民，在天道認可他們之前，心魔誓起不了作用。」
要是只要進入人界就能有規則加身，那還辛辛苦苦打什麼，直接全偷渡算了。
你辦個綠卡還得等程序通過呢。
有人擔心︰「那在天道承認之前，他們大開殺戒怎麼辦？」
「那便殺了。」他旁邊的人扔下一句冷冰冰的話，「有什麼，一劍殺了便是，有何爭議。」這人起身就往外面走。
姜星秀听到有人喊他劍尊。
哦，原來他就是大娃的渣爹啊。
打量過去，確實冷得像一柄劍。
姜星秀喊住人︰「斷劍尊。」
還是頭一次有人這麼喊劍尊。實在是斷姓搭配上劍尊的稱號，不太吉利，修真之人大多數信命數命理，自然不會如此稱呼。
太得罪人。
然而……
眾人看了眼姜老板和善的笑容，心里嘀咕︰姜老板應該不是故意的，可能是他不太講究這個吧。
大多數信命數命理，哪還有少部分不信呢。
斷望空駐足，轉過身來，冷冷注視著姜星秀。
「下次見，就吃一口我做的菜吧。」
听起來像個友善的邀請，嘗過姜星秀菜肴滋味的大能皆是艷羨地望著斷望空。能讓姜老板主動邀請，看來劍尊真的很合姜老板眼緣啊——那做出來的菜，肯定也是花費十二分的心思吧。
斷望空一言不發，似乎是發現姜星秀沒有什麼要緊事，他便直接轉身離開了。
姜星秀在他身後，依然笑得一臉和善。
不急，大娃還沒做出決定呢。
「我已經想好了。」大娃對風老說，「等爺爺回來，我就告訴他，我的決定。」
是一次性拔除仇恨，還是自己報仇，大娃已經想清楚了。
他沒有告訴風老他的選擇，風老也沒有問。
一切先等爺爺回來。
顧棠梨站在「人生百味」的門口。
姜星秀拍拍她的肩膀，「進去吧。」
顧棠梨輕輕點了一下頭。
看店門口樸素的招牌，誰能想到一間小店，居然集齊了渡劫期巔峰，鬼王，混沌之體，司命星君呢。
大娃先看到她，沒有看到站後面的姜星秀，「大姐姐，你找誰啊？」這左顧右盼，躊躇不前的樣子，肯定是來找人的。
顧棠梨用力做出一個笑容，眼中閃著淚光︰「我姓顧，我找顧長安。」
大娃意識到了什麼，扯開嗓子喊︰「師妹，師妹，你快出來！」
「嗯？怎麼了？」爺爺不在家，試圖自己生火做飯養小師兄的二娃瞅一眼才撥拉出來的火星，挫敗地皺皺鼻子，「馬上來！」
撲掉火星，二娃隨便擦了擦臉，沒有鏡子，沒發現自己跟只小花貓一樣出來了。
「長安……」
她听到一聲顫抖的呼喊。
二娃看過去，覺得貌美女子有些眼熟，「你是……」
「我……」她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二娃心頭一跳，眼前人的臉似乎逐漸和記憶里模糊的身影重疊，「娘？」
「是我。」顧棠梨貪婪地凝視著女兒健康的模樣，再想到從西魔王那里逼問出來的東西，便感到十分慶幸。
幸好她家小姑娘沒有被西魔王的爪牙發現，否則就會被拉上祭台，用混沌之體將魔界重歸混沌。這樣誕生出來的新世界，有一定可能會衍生出規則來。
幸好她平安活下來了。
「給你起名字的時候，你阿爹還跟我爭，非要叫宣武，那是我們逃亡時，你平安誕生的地方。我說，叫長安多好，長長久久的平安。你爹爭不過我，也幸好他爭不過我，你現在真的長安了。」
顧棠梨顛三倒四地說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了。
長安，其一，為長久的平安。其二，為長安歸故里。
顧長安拉住顧棠梨的手，深吸一口氣︰「阿娘，歡迎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小雲之為人， 不露骨，豐不余肉，香而不膩，圓而不甜
——《京塵雜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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