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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破曉, 杜魯從被子里鑽出來, 他畢竟是貴族出身, 家里有錢給他買棉被,一條薄的一條厚的, 薄的夏天蓋,厚的秋冬蓋。

現在天氣又慢慢涼快了起來, 他也把薄被換成了厚杯,杜魯打了個哈欠,然後在房間里找到了自己盆, 準備出門去洗臉刷牙, 現在他們刷牙用的都是軟木條, 這是一種植物的根睫,挖出來以後清洗干淨, 然後在火爐旁慢慢烘干,就會變得又韌又軟,如果用久了,還能自己削掉一點繼續用。

清潔牙齒則是碳粉或者細鹽。

有錢一點的都用細鹽, 窮人基本用的都是自家用木頭燒出來的碳粉。

所以窮人的牙齒一般都比較黑,牙縫里經常有殘留的沒有涮干淨的黑色碳粉。

杜魯他們住在街道處的二樓,一樓是辦事處,二樓就是他們生活的地方。

每天早上,他們都要去旁邊的那戶人家打水,每個月只需要給對方五枚銅幣,因為他們這里沒有井。

「听說好像是今天去見陛下。」杜魯的同事一邊刷牙一邊說。

杜魯用冷水洗了把臉︰「我有點擔心……」

同事們七嘴八舌地說︰「我也擔心, 陛下要是讓我們去那些城里當市長怎麼辦?」

「市長又不是領主!我听說了,市長要是干不好,是要被革職了,要是在任職期間有重大問題,還要坐牢,如果害死了人,還會被絞死。」同事恐懼的模模自己胳膊,「而且五年就要換一個地方任職。」

市長跟領主的差別太大了!領主就相當于土皇帝,市長什麼都不是。

「但干得好也能往上升啊。」有理想派的說,「要是能讓當地的人收入變多,每個人都能有工作,乞丐變少,五年任期滿了之後說不定能升官回聖城。」

「有那麼簡單就好了。」

「就是,我爸都不行,我應該也不行。」

杜魯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好,對同事們說︰「急什麼,說不定我們想去,陛下還看不上我們。」

年輕的貴族們互看一眼,雖然很不想承認杜魯說的是真的,但……陛下可能真的看不上他們。

王宮里,池晏趴在桌子上,桌子上滿滿都是稿紙,里面很多廢稿,池晏的臉上都沾上了不少墨水,他閉著眼楮對喬克說︰「讓廚娘準備一碗濃湯,多放香料。」

以前池晏覺得當代濃湯簡直就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難喝,但提神醒腦的用處很絕,他只要灌一碗濃湯下去,就能立馬精神百倍。

等池晏捏著鼻子灌完一碗濃湯,小官們也就到王宮了。

這些小官都是池晏從貴族後代里挑出來的,他們沒有爵位,無法繼承爵位,從小接觸的環境也比較單一,雖然也有固化的階級思想,但還沒有那麼嚴重,能用。

其實主要是池晏也沒得挑,就算現在他讓賈斯特去主辦學校和圖書館,但平民讀書是需要時間的,速成也只能掃盲。

至少需要五年時間,第一批讀書出來的平民,才能當官。

而這些貴族的孩子,他們至少知道法是什麼,也看過很多書,認識很多字。

有些道理說一說,他們就能懂。

池晏今天去見那群貴族的孩子,就是為了從里面挑出一些人,送去南邊那些被打下來的城市。

如果他們干得不好,那就換人,如果干得好,那也不錯,畢竟池晏一直是缺人的。

「陛下,他們都到了。」一名男僕從走廊過來,低著頭站在一邊說。

池晏點點頭︰「那就直接過去吧。」

杜魯他們站在議事廳里,都很忐忑,因為這里的所有人沒有一個敢說話的,僕人們安靜的站在一邊,大廳里鴉雀無聲,他們有些人不是第一次來王宮,甚至以前還是王宮的常客,即便在女王面前,他們都能侃侃而談,並不覺得自己在女王面前有多卑微。

甚至他們的父輩,有時候還能在女王面前端長輩的款。

這會讓他們產生一種王室也沒什麼了不起的感覺。

他們的長輩也會跟他們說︰「王也只是一個人,跟我們沒有區別,我們擁有自己的領地,王也只是擁有聖城而已。」

長輩們說起這個的時候,是用一種談笑的語氣,似乎這並不是一個嚴肅的話題,他們談論的也不是王,而是一個可以任他們談笑的人。

從長輩的話里,他們听出了貴族對王室的不屑。

他們對王是沒有尊敬的。

王能做什麼呢?王手里的士兵越來越少,真正效忠于王的貴族也越來越少。

只要貴族們都不听王的話,王的存在對他們來說更像是一個符號,一個標記。

可是現在,他們真正感受到了王的威嚴,哪怕現在王還沒有出現在他們面前。

王宮里沒有一個人敢高聲喧嘩,大聲說話,每個人都沉默地做自己的事,僕人們絕不會多說一句話,甚至不會多看他們一眼。

但每個人都很忙,也不知道在忙什麼。

有人小聲問了一句︰「我們要等多久?」

他以為自己說得很小聲,但是因為太安靜,他這句話問的特別清晰,所有人都听見了。

這次來見池晏的有一百多人。

這一百多人都是經過挑選,在街道處沒有犯過錯,解決過平民問題的小官。

問話的人連忙閉上了嘴,臉頰通紅,低下了頭。

就在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們要等多久的時候,清晰的腳步聲忽然從門外傳來。

所有人心里只有兩個字——來了!

杜魯咽了口唾沫,迫不及待的轉頭看去。

他沒有見過新王,但他從很多人嘴里听說過新王的故事,他知道新王曾經只是聖院任命的領主,只擁有一個很小的莊園,然後他就那麼莫名其妙的成為了薩克德等城的領主,然後因為祈靈節,被聖院召到聖城,然後就再也沒走,反而成了新王。

更神奇的是,他的王冠是從女王手里接過來的。

所以他們這些貴族後裔還能活命。

不然一旦發動戰爭,一定會死很多人,而他們不覺得自己不會死。

但是杜魯听過男爵夫人對她的母親說過,新王是個很殘忍的人,之前弗蘭度的士兵屠村,佔領城市,新王明明有強大的兵力,卻沒有派兵去攻打,沒有組織,只是因為要逼迫女王主動讓位。

杜魯那時候不懂,還問︰「他是這樣殘忍的一個人,平民怎麼會擁戴他呢!」

夫人就告訴他︰「因為這樣付出的代價最小,如果他發動戰爭,貴族和王室就會擰成一條繩,會死更多人。」

「那就不是一個村,一個城的事了,而是一個國家。」

「就算他贏了,他得到手的,也是一個千瘡百孔,人數少了接近一半,甚至超過一半的國家。」

夫人還告訴他︰「不要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絕對的好人或者壞人,你要站在他的角度去想,分清楚利弊,你就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選擇。」

「但他這樣做對我們來說很好。」

杜魯當時不懂,還問︰「哪里好了?」

夫人︰「如果他跟王室開戰,我們還會有現在平靜的日子嗎?平民還能像現在一樣平穩嗎?」

杜魯︰「可他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夫人笑道︰「那又怎麼樣?杜魯,你不要看他做了什麼,而是要看他做的事帶來了什麼結果,現在的結果已經很好了。」

杜魯又想起自己的母親說自己很笨。

「跟你的父親一樣笨。」

以前他不信,現在他信了。

他確實不是一個聰明的人,很多事都要別人跟他解釋很多次他才會懂,他也不會變通。

杜魯看向大門。

他想知道備受夫人推崇的新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是強壯還是瘦弱,是剛毅還是軟弱,是英俊還是丑陋。

杜魯對新王充滿了好奇。

大門被男僕緩緩推開,肯蒂斯的新王終于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杜魯看見了一個年輕男人,他個子應該和自己一樣高,穿著一件細棉布的長袍,白色的長袍上沒有過多裝飾,甚至沒有戴飾品,就像貧窮的平民一樣,他有一頭黑色的長發,被布條束在腦後,他的皮膚也很白,整個人看起來十分俊美,似乎他不是一個王,而是一個風流成性的貴族少爺。

他看起來那麼矜貴,卻一點都沒有以前每一任國王身上都有的氣質。

他朝著他們走來的每一步,都像是狠狠踩在他們身上。

杜魯在不知不覺中屏住了呼吸。

他看著新王走上台階,看著新王轉身後面向他們。

當新王的眼神掃視他們的時候,所有人都不自覺的低下了頭。

這是臣服的姿態。

不是因為新王的身份而臣服,而是因為新王這個人本身。

池晏打量著這群貴族後裔,知道現在還不能讓他們出去當官,必須要先進行教育。

他清了清嗓子︰「我需要從你們當中挑選出將來要成為肯蒂斯支柱的人。」

「不是領主,不是官員,而是支柱。」

「這個國家會因你們中的一些人而變得強盛,即便千百年過去,他的名字也能被人記住。」

「不是因為家族,而是你們自己,家族只能讓你們有更好的出身,獲得更好的資源,但無法讓你們成為自己。」

「現在,讓我看看,你們當中有哪些人,願意為肯蒂斯付出。」

「願意離開家族,成為你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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