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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鋪子的後院是重新修的。

各間屋子都新, 並且重新歸置過後比原來寬敞許多,陳父見丁氏住在正房,也知道她是听到了流言才過來的。

可兩人已經分了家, 難道不是默認下半輩子各活各的?

有丁茶兒一條人命在,他並不想和丁氏再做夫妻, 當夜就去和元寶一起住了。

當初他搬過來, 就是怕丁氏瘋起來對元寶動手。現在她又追了過來, 跟元寶一起住,剛好還能防著她。

……

陳元臨如今已經能下床,大概是之前躺得太久,現在的他寧願在院子里靠在躺椅上,也不願意在屋中躺著。

午後,鋪子里客人少了,楚雲梨打算回去午睡。剛進後院,正洗漱呢。就見陳元臨招了招手, 指了指手邊的筆墨。

他還不能說話,但已經恢復了些力氣, 可以寫字了。

只見紙上寫︰你去看看爹娘,我怕他們打起來。算我求你!

楚雲梨搖搖頭︰「你娘這一次去,就是為了找茬的。你爹那邊,就算沒有羅寡婦, 也有周寡婦李寡婦, 他們倆早晚會鬧起來。」

她說著,就發現陳元臨的眼神越來越狠。

楚雲梨搖搖頭︰「別覺得這些話難听,我說的是實話,一般人我還不說呢。」

陳元臨低下頭,刷刷幾筆。

楚雲梨都洗漱完了, 才看到紙上滿滿的字︰那是我爹娘,也是你公公婆婆,真打起來,傷了誰都不好。你別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他們好了,我們才能好。要不是我腿傷了,我就自己去了。你是兒媳,你看看去。

因為寫得太多,字跡潦草。

「可我想午睡。」楚雲梨揉揉眉心︰「最近我打算再開一間鋪子,很累的。」她直接道︰「與其盯著你爹那邊,不如自己賺。好男不吃分家飯!自己賺的銀子,用起來踏實。」

陳元臨沉默了下,在楚雲梨即將進門時,才又攤開了手中的紙︰我爹賺的銀子,只能分給我和元寶,別人休想再佔一分。

楚雲梨面色一言難盡︰「你都這樣了,還惦記著分家財呢?」

紙上又寫︰我不甘心。

也是,陳元臨自己已經是廢人,兒子也不是自己的種。以其說是爭家財,不如說是他爭一口氣。

「那你自己去。」楚雲梨起身進門︰「我得睡會兒,要去也是改日,你別吵我。」

陳元臨到底沒出門。

他一條腿空蕩蕩,雖然能下床走動,但行動受限,根本走不快。他如今,還不敢面對外人異樣的目光。別說去外面街上,就是鋪子里面,他都還沒去過,每日只在後院轉悠幾圈,就累得氣喘吁吁。

等到楚雲梨午睡起來,看到他還坐在院子里,看著天空發呆。

陽光從枝葉間灑落在他的臉上,映出斑斑點點的光,看不清他的神情。

听到開門聲,陳元臨側頭看了過來,又舉起手中的紙︰你去看一下吧。

紙上好幾個大墨點,可見他寫這些話的時候,期間停頓了許久,或許是不知該怎麼勸。

楚雲梨好奇地上下打量他︰「你還有心思爭家財,不怕我殺了你嗎?之前你可是想殺了我的,你知道的,我可不是什麼大度的人。」

這一回,陳元臨沒有遲疑,提筆刷刷寫︰你需要我活著!

楚雲梨揚眉,還真是!

安繼才兩歲不到,如果陳元臨死了家中沒個男人,楚雲梨的日子確實不好過,興許還會被她笑了笑︰「只是要你活著而已,前些日子你躺在床上,連提筆的力氣都沒有,不也挺好的?」

陳元臨︰「……」

他臉色蒼白了些,急忙又寫︰我們是夫妻,之前那些都是誤會,以後我們好好過,你想做什麼都可以做,我都听你的。

楚雲梨這才滿意,起身出門︰「我看看去。」

……

臨安成衣鋪門口此時正一片熱鬧,楚雲梨還離得老遠,就看到那邊里三層外三層。隱約還有丁氏罵人的聲音。

「你不要臉,勾引有婦之夫……你一把年紀不要臉就算了,不怕給你兒子丟人嗎?他才十三歲,有你這個娘,以後怎麼娶媳婦?誰願意嫁給他?誰願意自己的婆婆勾三搭四?」

楚雲梨靠近,只見丁氏正叉腰指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婦人破口大罵,祖宗十八代都讓她數了一遍。

羅寡婦一身素色衣衫,容貌清麗,此時滿臉是淚,對著眾人哭訴︰「我真的只是送飯。說白了就是個廚娘,為防誤會,還不是住家的那種。我自己做好了飯送過來,賺些銀子補貼家用,您怎麼能這樣說話?您再是東家,也不能隨意侮辱人。」

真要如她所說,還真是丁氏誤會了。

丁氏才不吃這一套,一揮手道︰「你放屁!我家本來有廚娘,已經給我家做了幾年的飯。我問過她了,因為有了你她才被辭的。」又打開食盒,端出幾盤菜扔到地上︰「就你炒的這丑不拉幾的玩意兒,還想做廚娘,簡直做夢!」

周圍看熱鬧的人很多,都看到了地上摔碎的盤子和散在地上炒好的菜。

怎麼說呢?

那菜如果是自己家人炒的,也就將就吃了。但如果是請廚娘,這手藝就差了點。

要說陳父請這個廚娘沒有私心,眾人是不信的。

也因此,丁氏很生氣。

如果祖孫兩人真的需要個照顧起居的人,她沒話說。想要接濟一下窮人,她也沒話說。但是,接濟這麼一個容貌姣好的婦人,這就不能忍了。

這才幾天,這些流言傳得沸沸揚揚。把她這個陳夫人置于何地?

陳父整張臉黑如鍋底︰「這麼多人看著,不怕丟人嗎?有什麼事咱們回家再說!」

說著,就伸手去拉她。

丁氏一把甩開︰「我又沒有勾引有婦之夫,我丟什麼人?我堂堂正正做人,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這些話實在太難听。尤其對于羅寡婦來說。

本來她就是寡婦,容易惹人議論。再傳出這些話,今日之後,她還怎麼做人?兒子還怎麼做人?

想到這些,羅寡婦有些絕望。

雖然她照顧陳父心思不純,但也沒想把這心思在大庭廣眾之下攤開來說。

羅寡婦的兒子想要拉她離開,她卻不動,看著周圍看熱鬧的人,心里一狠,大喊道︰「我真沒有那心思!你污蔑我!」

喊完之後,對著柱子狠狠撞了上去。

人群頓時一陣驚呼。

誰都沒想到,羅寡婦哭著哭著居然開始尋死。

這一撞可沒省力,她是真的想死!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反應過來後,有人上前扶起她,還有人急忙忙去請大夫。羅生扶著母親,對著丁氏大吼︰「你滿意了?要是我娘不在了,我要你償命。」

陳父也呆住了。

他確實有些花花心思,想要佔她便宜,但也確實是看她可憐想要照顧一二。

真沒想害人!

丁氏也嚇了一跳,看著羅寡婦額頭上的大包,心下害怕。

大夫來得很快,給羅寡婦包扎了一下,道︰「只要能醒過來,不想吐或者不發高熱,應該就無大礙。」

但此時羅寡婦昏迷不醒,誰也不知道她還能不能醒。

這會兒周圍眾人已經沒了看熱鬧的心思,都擔憂地看著地上的人。陳父清咳一聲︰「今日弄成這樣,實在不是我所願,無論如何,他們母子都是受了我的牽累。當著大家的面,我認羅生為干兒子,以後我會盡心盡力照顧他們母子。如果……如果她醒過來,願意讓我照顧,以後就和搬進來和我住在一起。」

眾人︰「……」

丁氏呆住了。

陳父伸手一指丁氏︰「之前我們就已經分開住,本來是就要和離的。今日大家都在,幫我做個見證,我要和這個毒婦和離,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她做的事與我無關!」

丁氏早就知道夫妻情分不在,這輩子兩人互相怨恨,但卻從未想過他會和離,還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當即就有些癲狂,伸手指著地上的羅寡婦︰「我就說她手段高吧!不過尋一回死,之前從廚娘變成女主人!想要我下堂,這輩子都不可能,除非我死!」

陳父︰「……」

楚雲梨站了出來︰「爹,和離不是那麼容易的,雖然我們是晚輩,但也該跟我們商量一下。畢竟,您是長輩,以後我們還得養您老,有些事情不說清楚,一家人還怎麼相處?」

她看向那邊昏迷不醒的羅寡婦,道︰「這根柱子是桐木,里面是空的。相信在場有的人也知道,這種木頭本身是偏軟的,人撞上去,不一定會出事。」

羅生瞪大了眼楮︰「你也說我娘算計?」

楚雲梨擺擺手︰「不是,我的意思是,這木頭軟,你娘就算撞上也不會死。我承認,她尋死跟我婆婆有關,賠償是應該的,但不可能讓我婆婆把男人賠出去吧?」

地上的羅寡婦確實撞了,但楚雲梨剛才可看到了她睫毛顫動了一下,分明已經醒了,只是不願意睜眼面對而已。

可能是嫌丟人,也可能是如今的情形正合她心意。

眾人議論紛紛。

陳父皺起眉︰「這不只是受傷的事,我毀了她名聲,應該負責。」

兒媳婦這話一出,丁氏頓時覺得羅寡婦這是故意撞柱子逼迫陳父給她名分,偏這男人還急吼吼的往前湊,頓時氣急,順手一推︰「你蠢不蠢……」

真的只是順手一推……陳父因為要說話,怕眾人听不清,于是站在了台階最高處,被這一推,直接摔了下去。

眾人就看到陳父滾落台階,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他撞到了地上的一顆石頭上,當即頭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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